李存等人一来到核心区域,也就是以方腊为首的一众起义核心人员所在的区域,张世就将方庚的人头从腰间解下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贼子方庚已被我兄弟徐州李存诛杀,现将首级献给十三哥报仇雪恨!”
张世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时全都看向李存和张世。
邵氏大大方方的走到方腊身边,然后低声跟方腊说了下刚刚发生在漆园门口的事。
就是方庚把方腊抓进粮仓中关起来的。
平日里跟方腊最不对付的也是一直看不惯也可以说是一直嫉妒方腊的方庚。
甚至就连方有常派方熊去告发方腊,也是因为受了一心想当官的方庚的教唆。
所以,若说方有常家有一个方腊最恨的人,那么个人肯定就是方庚。
只可惜,方腊他们刚冲进方有常家,方庚和牛猛就果断的翻墙逃了出去,方腊提前布置的埋伏在墙外的人也没能拦下勇猛的方庚和牛猛。
这让方腊大恨!
可为了不因小失大,方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庚逃走。
让方腊惊喜的是,方庚竟然被李存给截杀了。
这让方腊对李存这个他刚刚只是匆匆见过一面的新朋友大生好感。
而且,邵氏还特意跟方腊说了一句,李存武艺很高,方百花都不是李存的对手,暗示方腊,李存是可以帮他打天下的人才。
所以,从张世手上接过方庚的人头将之转交给他堂弟方京了之后,方腊立即热情的抓起李存的手,边摇、边说:“小人方腊,若无子厚贤弟与众好汉相救,必死于非命,还要连累家人,今日之恩,深于沧海,铭感五内!只恨方庚那厮,无中生有,要害我一家,这冤仇若不报,为兄实在寝食难安!幸得贤弟替为兄报此大仇,为兄他日必报之!”
被一个男人抓住手乱摇,让李存这个直男心理很不舒服,所以,他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一抱拳:“十三哥乃张二哥至交好友,李存岂有不尽力之理?”
张世是一个泼皮,但却是一个混得很不好的泼皮。
这不是因为张世不够努力,相反,张世一直在为出人头地极力奔走。
可张世的父亲是刺配到青溪县的贼配军,后来刑满无颜面回乡,便在青溪本地娶了一个年老色衰的暗娼,生下了张世和他哥张超。
本就是外来之人,父母出身又极差,加上张世此人天生胆小,这难免会让人瞧张世不起。
其实就连方腊也是瞧不起张世的。
可方腊为了维护他豪爽的形象,又有一定的城府,才在每次见到张世时都对张世报以微笑,甚至会主动跟张世攀谈几句。
而张世也不知是看不出来方腊对他的真实态度,还是怎么的,反正,他逢人便说自己与方腊的交情,方腊这里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过来帮忙,进而硬是被他赖上了方腊。
方腊也不好将事事都积极相应他的张世赶走,就只能捏着鼻子任由张世打着他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混吃混喝了。
换而言之,张世其实并不是方腊的亲信嫡系。
就是之前营救方腊,也是张世偶然间听到方腊被方庚给抓起来了的风声,为了扬名立万而主动拉着正跟他喝酒的李存找上了方肥的。
而方肥本着救人这种事多两个人总比少两个人好,才带上李存和张世的。
换一种说法吧,张世要是在《水浒传》中的水泊梁山上,最多也就是时迁、段景住一般的地位,搞不好连坐一把交椅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小头目之流。
所以,见李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抬举他,张世对李存分外感激!
与此同时,张世将腰挺得笔直,脸上更是红光熠熠,很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见李存这时都不忘抬举张世,方腊暗道:“此人不忘本,是一有情有义之辈,又有一身好武艺,可依为臂膀。”,然后转向张世,笑着说:“张世贤弟,多谢你与子厚贤弟帮为兄报此大仇了。”
张世连连摆手:“十三哥这说得是甚么话,小弟往日多受十三哥照顾,为十三哥做些许小事,自是义不容辞。”
方腊笑着拍了拍张世的肩膀:“好兄弟。”
不久之后,又有一两千村民被方毫等人招到漆园,方腊见人聚集得差不多了,便对众人说:“诸位稍候,小可去去便来。”
言毕,方腊拿过方京手中方庚的头颅,然后走向高台。
在高台上站定后,方腊高举方庚的头颅,涕泣道:“小可方腊,与他方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却为夺功名而构陷我,欲害我一家,人神共愤,不诛之,如何能消了这口无穷之恨!”
方腊将方庚的人头砸向那四五十棵人头,随后又激愤道:“天下国家,本同一理……”
李存一听,方腊所说的又是之前的那一套,心想:“他这篇造反的演讲稿应该是精心准备过的,而且可能没有第二篇。”
这种程度的洗脑,忽悠忽悠这些没有见识又感同身受的东南民众还行,对饱经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过的李存而言,别说已经听过一次了,就是第一次听,也绝不会有任何触动。
所以,随便听了听,李存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起义核心成员身上,然后边跟着喊“不能!”、“安有此理?”,边找空隙问身边的张世:“周围都是何人?”
张世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他和李存,才压低声音答道:“大多都是方家人,也有一些是十三哥的至交好友。”
也不用李存再问,张世就一指一个瘦得跟竹杆儿一样的老者:“他是方肥,方家的族长。”
这还真有点出乎李存的意料——李存一直以为,方肥会是一个胖老头,没想到却是一个瘦老头。
张世又一指一瘦一胖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是方五和方七,读过书,据说还研究过兵书战策,在青溪很有名,是十三哥的左膀右臂。”
“那是卢八郎卢迈,十三哥的至交好友,武艺高强。”
“那是管孙众,那是方世宗,都学过棍棒。”
“……”
听张世一一介绍过后,李存才知道,这些核心成员中得有一多半是方腊的亲族,而且是三族之内的血亲。
而另外一小半核心成员,或是跟方腊志同道合经常跟方腊在一起讨论起义的可行性,或是出于义气来救方腊的性命被方腊裹挟,或是干脆像张世这样就想靠起义搏一个功名富贵不甘心平凡一辈子。
总之,这些起义核心人员全都跟方腊有关系,方腊也是他们之间的纽带。
这也就难怪方腊会成为方腊义军的领袖了,至于方腊是摩尼教(也就是明教)的教主,目前还真看不出来。
北宋王朝近二百年的土地兼并,使得像方有常这样的上户(也就是官僚地主和恶霸地主)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和土地,而穷人起早贪黑终年劳苦,到头来不仅一分钱剩不下,还因为总有纳不完的苛捐杂税积累了他们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就好像掉进了泥潭,越陷越深,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更有甚者,妻女被诸如方有常一样的债主强占,他们本人还得沦为这些债主的私属随便债主打骂买卖,实在看不到活路。
又因为宋徽宗赵佶骄奢淫逸,酷爱花石。
之前的宰相蔡京,为了讨好赵佶,便买东南地区的花石进呈。
后来,由于赵佶信奉道士所说的,想要在东京汴梁城建一座万岁山,花石进呈的规模越来越大,蔡京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便主持苏杭应奉局,专门索求奇花异石等物,运往东京汴梁城。
这些运送花石的船只,每十船编为一纲,从东南到东京汴梁城,沿淮河﹑汴河而上,舳舻相接,络绎不绝,故而称花石纲。
王黼接替蔡京主政了之后,变本加厉,殊方异物,铅松怪石,珍禽奇兽,美镠和宝,明珠大贝,通犀琴瑟,绝域之异全都搜刮,其扰又甚于花石。
而以朱冲、朱勔父子为首的应奉局官吏,听说哪个老百姓家有石块、花木比较精巧别致或者有其它珍惜宝物,就带了兵士闯进那家,用黄封条一贴,就算是进贡给赵佶的东西,要百姓认真保管。如果有半点损坏,就要被派个“大不敬”的罪名,轻的罚款,重的抓进监牢。有的人家被征的花木、石块高大,搬运起来不方便,兵士们就把那家的房子拆掉,墙壁毁了。那些差官、兵士还乘机敲诈勒索被征花石的人家,往往被闹得倾家荡产,有的人家卖儿卖女,到处逃难。
还有,凡是应奉局看中的花木、石块,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绝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计民力千方百计的搬运出来。
另外,运送花石的船队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还要供应钱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为了让船队通过,拆毁桥梁,凿坏城郭。
花石纲之扰,波及两淮和长江以南等广大地区,而以两浙地区为最甚。
这种沉重的负担最终全都转嫁到了民众身上,尤其是靠出卖劳动力度日的赤贫者身上,使他们苦不堪言。
而且,北宋王朝向来对那些闹得凶的起义军发出招安,然后花钱供养他们,让他们不再闹事和去镇压别的起义之人。
这无疑给了起义之人一线曙光,让起义之人心想:成了,可以成为新朝的权贵;败了,亦可以接受旧朝的招安。左右都比现在这看不见天日的生活要好得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了方腊等人诛杀方有常一家的刺激,又听了方腊的蛊惑,关键方腊还假借“得天符牒”用鬼神来给起义造势,关键的关键方腊还提出了“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的口号,这些饱受剥削压迫之苦的民众,怎么可能不积极响应?
“善!”
“善!”
“善……”
在此起彼伏的全力附和声当中,方肥压低声音对周围的起义核心人员说:“大势已成,速去招募敢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