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睁大眼,颤声喊:“赫连祁!”
他明明对安平那么好,自己最珍惜的剑都送给了安平,找武功高强的风行云教安平,见到安平都要摸摸安平的脑袋,很温和地跟安平说话……这种种。
他表现出来对安平的喜爱,可实际上,他心里却在想着杀安平吗?
“本王知道你将她视如己出,那你最好永远不要让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赫连祁的语气漠然,五官轮廓冷硬如刀,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安平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到时必定会来报仇。
他们今天不杀安平,以后便是安平来杀他们了。
“当时要不是你,安平和她生母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你之所以收养安平,本王猜测安平对你有很大的用处,她是你在雪梅大师的建议下特意选定的,你为什么一直将她养在法华寺,不让她离开檀曜和雪梅大师?”赫连祁亲着容嫣颤抖的唇,安抚着,却让容嫣抖得更厉害。
他便抬手拍着容嫣的背,是一种温柔又很强的安抚力量,可他的言语与之相反,“现在安平还有用处吗?没有的话,趁早杀了,你若是下不了手,本王来做。”
这一刻,容嫣伏在赫连祁的怀里,他明明依然那么温柔深情,那份痴恋让她深深地感觉到了,可她却害怕,毛骨悚然,心惊胆战。tiqi.org 草莓小说网
容嫣眼中的泪流出来,以前的她单纯善良,喜欢养小动物。
赫连祁送过小兔子给她,他们一起养。
后来,在宫里遭遇了那么多后,即便安平降生后,外来者没有再占用她的身体了,但她还是学会了算计,手段变得狠辣,也开始杀人。
不管杀的是什么人,该不该杀,那都是杀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而赫连祁年少时只杀敌人,为赫连墨殚精竭虑,守赫连皇室的江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那么多年里带着部下们马革裹尸,护大祁百姓安稳,被大祁百姓敬畏膜拜,誉为战神。
现在的赫连祁不再上战场了,可他依然杀人。
该杀的,不该杀的,不管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的,只要威胁到了他的利益和安危,他都杀。
如安平,如初婵,为了防止他们后来复仇,现在他就要永绝后患。
现在的他就是想要的夺取,不爱的,全都摧毁。
他们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双手沾满鲜血,心狠手辣,但这是谁造成的?
应该怪谁怨谁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但事实是这样吗?
事实明明就是,天地偏偏以她和赫连祁这些人为刍狗,本来他们在大祁这个自己的时代安稳度日问心无愧,却前后来了两个异世之魂。
天道把气运都给了那个外来者和宋凝霜等人,宋凝霜甚至是天选之女,他们改变,并毁了她和赫连祁等人原定的命格。
天道多不公啊。
凭什么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谁把她当成鱼肉,她就变成刀俎,伤她者,必被她所伤。
重来一世,她要挑战天道,把天道偏宠的人全都打败。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容嫣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赫连祁,从赫连祁怀里抬起泪水涟涟的脸,“赫连祁,我可能会一直做这个太后,正如风统帅所说的,我们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我们只能当情人,更甚至我无法生一个孩子给你。”
“即便这样,你还要守着我,不要子嗣,不传宗接代吗?你家只剩你一个了,你是要让自己绝后吗?”
她就算不做太后了,也会出家为尼,她从来没想过给赫连祁生孩子。
哪怕御医说过,她的生育能力低到几乎生不出孩子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每次都瞒着赫连祁,喝避子汤。
“绝后就绝后好了。”赫连祁怎么会不知道呢?
容嫣已经不爱他了,背着他喝避子汤,不愿给他生孩子。
“我不要其他女人,不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你要一直做太后,便一直做,我陪着你,做你的情人,不要名分。”赫连祁捧着容嫣的脸,双眸里一片赤红色,是痴恋又疯魔的。
“就这样,好不好?只要你不逃,不背叛我,一直要我,你乖乖的,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容嫣眼里的泪决堤,怔怔地看着赫连祁许久,忽然重重地吻住他,扯开他胸膛的衣襟,咬他啃他,坐在他身上,哭泣不止。
她在发泄。
她感觉很累,从重生到现在,她一直在思虑谋划,强撑着。
她撑了那么久,此刻撑不住了,想放纵,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跟曾经深爱,如今也依然抵挡不了的男人这般。
是啊,她怎么能抵抗得住这个男人呢,他的深情、温柔、疯魔……所有攻势,都让她沉溺,她想一直跟这个男人这般痴缠,天荒地老。
赫连祁靠坐在床榻上,双手扶着容嫣的腰,以一种无比包容缠绵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容嫣,她想爱他的吧?
可她为什么不爱呢?
她的内心在挣扎,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她心里有那么多苦和伤痛。
她在地牢里说得那番话,他全都听见了。
原来过去的那几年,不仅他在坚持,没有放弃爱她,她也一直在反抗,她跟他一样遍体鳞伤九死一生吗?
他可能,误会了她很多很多,那么是不是正如他一次次怀疑的那样,就连他的母妃和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都不是她害的?
而在两人的这份爱里,他坚持住了,到现在依然爱她,为什么她却中途放弃了,不再爱他了呢?
是因为他伤害了她吗?
所以现在她不爱他了,爱他让她那么痛苦吗?
她都哭了,他看着她哭,就在想她不爱就不爱他好了,他不想看到她因为爱他,而这么痛苦。
他不要她哭。
如果不爱他,她会开心点,那就别爱了。
他爱她就够了,她只需要被爱,不需要回报给他同等的爱。
到后来,容嫣身体上累到极致,精神上却不像过去那么郁结压抑,而是无比放松,畅快淋漓。
她保持着坐在赫连祁腰上的姿势,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把脸埋在赫连祁的肩上,脸上的泪渐渐干了,很快闭上眼睡着了。
赫连祁完全没有疏解,隐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抬起的手落在容嫣头上,宽厚有力量的掌心一下下抚着容嫣,哄着她入睡。
第二天容嫣竟然睡到了黄昏,翻身时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去抱男人,却摸了一个空,她这才慢慢睁开眼。
偌大的寝卧里只有她一个人。
容嫣不想动,第一次不急着回宫做她的太后娘娘,反而因为睁开眼没被赫连祁抱在怀里,心里空落落的,有了些以前不会有的小情绪,嗓音嘶哑地喊了一声,“赫连祁?”
下一秒,窗户被破开。
男人如一道影子落在床榻前,一手还提着食盒,另一手已经伸过来把容嫣搂入怀里了,“嗯?”
容嫣往后靠着赫连祁宽厚的胸膛,那种失落感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渴了。”
赫连祁靠坐着,从背后环着容嫣的身子,一手打开食盒,便端了粥出来,用勺子挖起喂给容嫣。
容嫣懒洋洋的不想动,闭着眼只负责张嘴,吞咽。
直到一碗粥快吃完了,她的神色还是恹恹的,却已经在计划了,“我们得去一趟苗疆,一来要给初婵解体内被你下得金蚕蛊,还要解没找到罪魁祸首的失忆蛊,再者是为了去救初婵的生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带她回来。”
“要尽快出发,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初婵越不好,初婵的生母的安危就多了一分威胁。”
要不是容嫣阻拦,赫连祁是想杀了初婵的,因此更不在意初婵的生母,问也没问,应着容嫣,“好。”
“哀家回宫去做出行前的准备,有些事和很多话要交代安排给逸儿,以及沈丞相他们,朝堂上的政务你去安排。”容嫣往身上穿着外衣。
昨夜的放纵仿佛只是一场梦,第二天她依然得抛开男女情爱,变成大祁的太后娘娘,幼帝的母后,做自己要做的事。
“好。”赫连祁还是言听计从地应。
在容嫣匆忙离开后,他端起食盒里的另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喝着,面上是沉寂的。
粥的甜度适中,可赫连祁品尝到的却只有苦到极致的味道。
他喜欢昨晚的容嫣,想要容嫣一直都是昨晚那样。
可容嫣会在清醒后做回大祁的太后,劳心劳力为儿子谋划,守江山,不爱他,对他只有利用和算计。
他不阻拦容嫣,反而会帮着她。
既如此,这求而不得之苦,便由他自己品尝,再吞下。
“母后要和摄政王带着初婵去一趟苗疆?”长乐宫里,赫连逸听了容嫣的打算后,很不赞同地摇头。
“路途太遥远了,母后的身子受不住,而且苗疆那个地方,处处都是毒虫毒蛇,还有巫蛊、幻术、整个族里常年被有毒的瘴气围绕,擅入者死,苗疆少主更是居心叵测,儿臣担心初婵根本就是他们抛出来的诱饵,为的就是引母后去苗疆。”
的确很像是陷阱,容嫣眉眼里一片沉思,但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乌潮崖和萧南惜顶多算是帮凶,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是被幕后主使者利用了,他们只是幕后主使者的一颗棋子。
目前萧南惜这颗棋子已经毫无用处,被牺牲了。
而月鸢的目的就是带她和赫连祁去苗疆,所以,这其中有月鸢的参与吗?
月鸢是棋子,还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容嫣一时无法确定,但她不得不去一趟苗疆。
因为她不去,初婵和其生母还会遭遇不测,幕后主使必定会一直对她们下手,直到她去为止。
明知是龙潭虎穴,但关乎到初婵和其生母的安危性命,她必须要去闯一闯。
“初婵不是摄政王的女儿,但跟摄政王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容峥鸣站在容嫣面前,语气沉沉道:“阿姐之所以要去苗疆,是因为初婵的生母在苗疆?”
当初阿姐和赫连祁谈婚论嫁时,容家就把赫连祁的母族十八代摸得清清楚楚了,赫连祁的母妃白洛薇所在的白氏家族并没有谁有异域血脉,也就是说白氏家族的某个女子去了苗疆,跟苗疆的男人通婚生下了初婵。
容峥鸣的瞳孔一点点睁大,蓦地抬头看向容嫣,“阿姐,当年在摄政王府的那场大火里,有逃生者?!这个逃生者去了苗疆,生下了初婵,并且这个人是摄政王的亲属,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