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长夜殊漫漫

汤成子笑呵呵地反问:“难道没有驯服吗?”

“还请大祭司不吝赐教。”袁泰拱手咨询。

汤成子看袁泰态度诚恳,这才如实告知道:“真龙认血,却特别挑剔,寻常人的血对它是丝毫不起作用的。你身上流淌着太元血脉,才能快速获得真龙认同,它因血而现身,又因血而回归玉佩,自是甘心被你驯服,往后你只要稍加训练,就能运用自如了。”

袁泰大喜:“真的吗?”

汤成子感慨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驯服真龙。赠你龙纹玉佩,不过是想让你寻个安心,不至于上了战场,临阵怯敌。既然你已经驯服真龙,那它就真的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了。”

“善意的谎言。”袁泰咧嘴轻笑着说。

“算是吧!”汤成子端详着袁泰,心中却在说:“其实这场战争,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随着汤成子宣布奖赏条例,袁泰心头的另一块石头也跟着落下。原来必须活捉或者杀死一位十恶兄弟会成员,才能有资格竞争商岛岛主之位。

这样一来,他就不至于落人口实,说什么是靠着老祭司汤成子的关系才当上商岛岛主的。

虽然汤成子把话说得很明白,但是对于活捉甚至杀死一位十恶兄弟会成员,袁泰是想都不敢想。

也因此,他更觉得落了个一身轻,毕竟大祭司的杂事俗务就够他忙活的了。

若是再当上商岛岛主,那他哪还有时间修真?更何况,作为一个外来客,他当商岛岛主终究不太合适。

于是,当袁泰返回大祭司的专用礼房时,步伐异常轻松,心情无比惬意。

没成想,他一踏进礼房,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汤忆文、汤忆武兄弟居然双双伏跪在地,一见到他,汤氏兄弟便磕头如捣蒜,请求袁泰让他们俩做他的贴身侍卫。

袁泰哪敢答应,紧忙扶他们起身,他们却愣是不肯,说是如若袁泰不答应,他们便长跪不起。

没得法,袁泰只得将汤成子请来,让他裁度此事。

汤成子见状,先是自嘲了那句“老头子糟得很”,做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

但一小会儿,他就转怒为喜,欣然道:“忆文、忆武,我早就说过让你们去侍卫袁泰,你们却一直嫌弃,这下正好,省得我多费唇舌了。”

听到这话,袁泰心情一落,不免对汤忆文、汤忆武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汤忆文、汤忆武仿佛商量好了似的,齐声辩解道:“哪有?老祭司早就教导过,不见真龙不认主,如果大祭司今天没有召唤出真龙,我们还是老祭司的侍卫。”

汤成子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顺应你们的心意吧!从此以后,你们贴身侍卫大祭司,他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谨遵老祭司教诲。”汤忆文、汤忆武双双伏跪谢恩。

见得袁泰无动于衷,汤成子聪明地递了个眼色过去。

袁泰嘟囔了一下嘴巴,勉强过去扶起汤氏兄弟,却煞有介事地说:“你们既然一再要求,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但是从今往后,你们不许对我有半句谎言,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的明白。”汤氏兄弟躬身再拜,退出了礼房。

汤成子却留了下来,询问道:“你说的可是气头话?”

“不是。”袁泰嘴上虽然否定,却明显带着怒气说,“他们告诉我真龙飞升之事,原本只是想看我笑话,真是其心可诛。”

汤成子推测出事情原委,袁泰听了只觉佩服,对汤成子更加肃然起敬。

汤成子笑了半晌,劝告袁泰为人要大度之余,又嘱告道:“人心海海,不可斗量。作为大祭司,得学会善读人心,否则很难统御群岛。”

“嗯。”袁泰尴尬之情还没完全化解,只敷衍了一声。

汤成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袁泰许久,一句话也没说。正当袁泰感到很不自在,准备开口说话时,汤成子却借口肚子饿了,得赶去吃晚饭了。

袁泰只好作罢,起身恭送汤成子。实际上他本就没什么要紧事要说,只是被汤成子那样看着,让他感到瘆得慌。

所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汤成子和六位岛主在主席合桌吃饭,袁泰则坐在战士们中间,和同寝室的七人同桌用餐。

然而偌大的餐厅里,被议论的主角却不是汤成子等主席将帅,而是白日里召唤出真龙的袁泰。

开战在即,袁泰召唤出真龙,并顺利驯服,博得一个莫大的吉兆,所以餐厅的整体氛围非常轻松愉悦。

所有人都认为,此战必胜,而且代价极小。

同寝室的七人先后向袁泰敬酒,并表达真诚的祝贺。

袁泰谦虚地说:“纯属巧合,我也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汤黑石追忆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真龙已经整整十年没有现身了。”

“是吗?”袁泰不解地问,“什么原因?”

“不知道。”汤黑石用眉眼悄悄挑向主席上的汤成子,压低声量接着说:“但是我猜,老祭司最后一个儿子死了之后,他就把气撒在真龙上了。”

“这样也可以?”袁泰质问道,“真龙就一点脾气也没有?”

“驯服的龙跟狗差不多,你见过谁家养的狗不听主人话的?”汤黑石打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比方说。

公孙无用笑得咯咯作响,虞小树则被逗得差点喷出饭来,火神力赶忙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唐船生和夏大海都做了个同样的鬼脸,唯独辛不弃谨慎,他用筷子敲了敲酒杯,提醒道:“别太张狂,当心被人看出来。”

汤黑石连忙摆手说:“打住,千万别传出去。”

火神力瞟了一眼隔桌,紧张兮兮地说:“不弃提醒得没错,我看那头巨鲸就不怀好意。”

此言一出,袁泰等八人纷纷瞅向坐在隔桌的夏巨鲸一伙人。凑巧的是,夏巨鲸也在定睛看着他们,他还笑意盈盈地跟袁泰打了个招呼。

袁泰立马转过头来,窃声道:“他要是过来,我该怎么办?”

“怕什么?”汤黑石显得十分轻蔑地说,“你已然有真龙护体,料他不敢造次。”

公孙无用则说:“有真龙护体不假,但是大祭司,你别忘了,你对修真一窍不通,万一真龙睡着了,你哪是夏巨鲸的对手?”

唐船生却陡升疑窦道:“真龙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对付得了夏巨鲸那样的修真者?”

汤黑石耸了耸肩,不屑地说:“真龙显圣!听说过这句话吗?真龙的能耐相当于一个显圣境的圣修士,他夏巨鲸再有能耐,又能奈真龙何?”

袁泰忍不住问:“那夏巨鲸到底修到什么境界了?怎么那么多人围着他转?”

夏大海接过话头,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说:“我是夏岛人,这个我最清楚。夏巨鲸从小偷鸡摸狗,品性恶劣,但是对于修真,却是个罕见的奇才。他如今才十七岁,就已经是金刚境的外修士了。”

“金刚境的外修士!”袁泰惊讶道,心中则在默念,“竟然比徐毅还厉害。”

虞小树点头道:“大海没有说错,我曾经跟夏巨鲸交过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用了一半的力,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袁泰忙问:“小树,你现在什么境界?”

“我……”虞小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就比你强一点,一直徘徊在炼骨境突破不了,至今还是个下武士。”

“切!”除袁泰外,另外六人都发出揶揄的嘘声。

“你这也悬殊太大了。”袁泰赶忙又问,“有没有跟夏巨鲸实力相当、又跟打过架的?”

却见七人整齐一致地摇着头,追问才知,这七人都材质平平,除了夏大海刚刚跻身通脉境的上武士,其他人别无二致,都是凝血境的中武士。

袁泰没时间感叹,就被夏巨鲸突如其来的一声“大祭司”给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巨鲸兄,别来无恙。”袁泰客气地回道。

“不敢,不敢,还是直呼我‘巨鲸’为好。”没等众人邀请,夏巨鲸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侍卫般的小跟班,其中一个就是昨夜海滩边冲掉袁泰所画地图的强壮少年。

长凳虽长,但多了一个魁梧的“巨鲸”后,就显得拥挤不堪了,使得坐在另一头的虞小树被迫站了起来。

虞小树尽管心中委屈,却是一句牢骚也不敢发,老老实实地笔直站立,他瘦削的身子就像一根可有可无的竹竿。

只听夏巨鲸阴阳怪气地说:“话说真龙护体,有如神助。看来我昨晚的约定下早了,大祭司,到时候你可要手下留情哦。”

袁泰正自欢喜,却听强壮少年插嘴道:“个人决斗,跟真龙何干?那样算作弊!”

袁泰恨恨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夏巨鲸看得清楚,听得也真切,厉声喝道:“夏盾,我让你说话了吗?”

夏盾也冲袁泰翻了个白眼,却刚毅得很,理直气壮地说:“可我说的是事实。”

夏巨鲸怒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还说?”

另一个小跟班壮着胆说:“巨鲸哥,我觉得强盾没有说错。”

“唐枪,你也敢插嘴?”夏巨鲸转头瞪了一眼唐枪,唐枪立马缩了半截,沉默地低着头。

夏巨鲸这才转向袁泰,又说:“不过,他们也没说错,我们切磋,跟真龙着实没什么关系。”

袁泰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只强调道:“说得好,我们只是切磋。”

夏巨鲸讽笑道:“大祭司,你还真是……能召唤出真龙的人,没一个是孬种,怎么你……啧啧啧,真是让我琢磨不透啊!”

袁泰挤出一丝笑容说:“那就别琢磨了,我无意惹你,你也别来惹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更好?”

“呵呵……理是这个理。”夏巨鲸冷冷地说,“可是啊,谁叫你的关伯伯欺人太甚呢?”

“你想替父雪耻直接找我关伯伯就是了,”袁泰气愤地说,“怎么只知道盯着我?”

“你年纪轻轻就当上大祭司,不盯你盯谁?”夏盾义愤填膺地耿直道。

袁泰这才明白,他这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于是很有理由相信,整个七星群岛,并非只有夏巨鲸一个人盯上了自己,还有更多人如暗流涌动。

这些人中,大多数应该是同龄人,有些说不定是长辈,而更有甚者,也许还有不少女人在妒忌他。

妒忌,而不是羡慕,袁泰肯定自己没有用错词。既然话已说开,他也没必要躲躲闪闪,唯有直面挑战才是真的勇士,这样也才能真正服众。

于是,这一回,袁泰答应得格外爽快,而且语气铿锵有力,就像真龙咆哮。

夏巨鲸又惊又喜又有些难以置信,他露出邪魅般的笑容,倏地站起身来,反手狠狠扇了夏盾一巴掌,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袁泰等八人都看傻了眼了,公孙无用更是直接发问:“他打强盾干嘛?难道怪他露了馅?”

众人一阵偷笑,又畅饮了几杯酒,就挽手欢歌着回了寝室。

喝酒之后,更容易成眠,特别是不胜酒力的人。但袁泰既胜酒力,又满怀心事,因此,当寝室被呼噜声、磨牙声和吁吁的呼吸声填满,袁泰却平静得像一只老鼠。

在黑暗中,老鼠机警而敏捷,但是袁泰这只老鼠,却像生了重病一般,没精打采的,只任脑海不断浮现跟夏巨鲸单挑的画面——每一次,他都被揍得好惨。

“好惨!”袁泰心中叹道,“一年时间,我怎么可能提升到金刚境?四年也不行啊!况且人家也会进步的。”

“关伯伯,怎么办?”危机来临时,他像父亲袁琨一样,率先想到了游侠关合。

其实这几天,关合都时刻在暗中保护着袁泰。昨晚海滩上发生的口角,就在关合的眼皮子底下一清二楚。

如果果真爆发冲突,夏巨鲸打了袁泰,关合定然就会现身护短了。很难想象,袁泰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关合止不住摇头长叹:“这还真是怪事,作为太元血脉的后人,袁泰竟然对修真如此一窍不通,真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教育他的?”

“也许是太过溺爱了吧!”关合草草做了如是总结,便转头琢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案,好让袁泰尽快踏上修真之途。

今天中午,袁泰驯服真龙一事让关合大喜过望,他心中喜道,看来孺子可教也。

这会儿,在袁泰的寝室外,关合正默默守护着,以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姿势——定气静脉,毫无声息地平躺在屋顶。

直待四更三刻,关合行将入睡,却忽然听得寝室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拉开,听那凌乱的脚步声,不是袁泰还会是谁?

关合悄然起身,观望袁泰会去往何处。

却见袁泰走出军营后,就一路撒腿狂奔,直达岛边沙滩,面向拜月岛方向静静伫立。

“终于想起我了,这小子,应该是开窍了,想修真了吧!”关合见状,止不住暗喜。他拾起一颗小石子,嗖地一声朝袁泰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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