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莱姆斯他们离开了很久,久到虚弱的我小睡了一会,醒来这客厅里依然只有我和乔治两个人,还有兢兢业业地叠衣服的克利切。
“天黑了吗?”我微微地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柔软舒适的毯子。喉咙里像火烤过一样干渴,说话的声音哑得吓人——一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不知不觉间昏迷了好几天,这才短暂地失语了。
“茜茜小姐需要喝点热牛奶!”克利切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端出热好的牛奶,盯着我把它喝了下去。
“谢谢,克利切。”我微笑着说,克利切鞠了一躬退下了。
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果然使得我舒服了许多,看来除了厨艺,克利切似乎意外地擅长照顾虚弱的病人。
“天快黑了。”乔治放下手里的书(那是刚刚被我放在一边的《反咒的基本原理》),有些担忧地走到窗边,屋子里的光线被克利切调成了舒适的亮度,但窗外已经暗得看不清两排后的建筑了。
“我真讨厌这种只能在家里等消息的感觉。”他用修长的手指敲着窗玻璃,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爸爸才没有阻挡小天狼星。”我若有所思。
“如果下次需要的话,希望妈妈也不要阻拦我们。”乔治苦恼地说。
“我想不太可能。”我也轻轻地叹着气,“我倒是希望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看起来也不太可能。”乔治挥了挥魔杖,窗帘自动拉上了。
门厅处传来了响动,我们屏息凝神,仔细听着。
“蒙顿格斯那个家伙在哪?”粗声粗气的,是穆迪的声音。
“楼上沃尔布加的房间。”这是莱姆斯的声音。
“两个孩子呢?”穆迪问道。
“他们在楼上,你们给蒙顿格斯解了咒先去厨房,我和莱姆斯上去看看。”这是爸爸。
他们回来了。
“家里没有什么异常吧?”爸爸匆匆忙忙地跑上来问,得到了我们表示这里一切正常的回答后,爸爸松了口气,狠狠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头一次见到费迪南德这么慌张。”莱姆斯打趣道,“如果小天狼星在,肯定觉得稀奇。”
“小天狼星没回来吗?”我有些惊讶,“他去魔法部这件事没出什么问题吧——我是说,他还在被通缉呢……莱姆斯,你的腿怎么了?”
莱姆斯的左腿看上去有些颤抖,不太能吃力。
“受了点小伤。”莱姆斯微笑着敲了敲腿上的夹板说,“等会我也得去趟圣芒戈。”
“本来挺顺利,最后伏地魔亲自来了……不过福吉这老家伙什么都看见了,这回怎么都得给小天狼星平反。”爸爸疲惫地坐在我旁边,揉了揉眉心,“我们的损失非常惨重,西里斯、艾谱莉和唐克斯都是重伤,送去圣芒戈了——希望他能吸取点教训。”
如果身经百战的他们都是重伤,那我的朋友们……
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脏,我抓着胸口的袍子,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没事,哈利他们没有人死亡。”莱姆斯连忙说,“受伤是难免的,他们都得在校医院住一周,庞弗雷夫人肯定会大发雷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已经比我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好了太多太多,“那就好——”
“好什么?”爸爸瞪了我一眼,“你也要去校医院,不住满一周别想出院。”
“我会的,我会的爸爸。”我忙不迭地点头。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我不确定地试探道:“所以……我是说,我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急。”爸爸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等邓布利多来接你,不过我想他有不少话要和哈利解释,我也有很多——有一些,要对你说。”
“我带乔治去厨房交代一下。”莱姆斯立刻说,示意乔治和他一起出去。
“遵命,先生!”乔治也知趣地跟了出去,随口一问,“交代什么?”
“你的昏迷花糖。”
“……”
等莱姆斯和乔治贴心地带上了门,爸爸又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地开口。
“我说的让你留在这里的话——我想你可能会有些恨我。”爸爸盯着地毯上的某一处破洞说。
“我没有,我不恨你,爸爸。”我连忙说,“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先生也说过我,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去做这些事,所以我想……”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爸爸打断了我。
“不是你的能力不够,而是……是我对你的期望,可以成为,不止能做这些事的人。”
我有些愣住了,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你知道我一直在帮邓布利多搜集和分析情报的事吧?”
我点了点头。
“不是我自大,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分析真相,进而决定下一步的前进方向……这些,绝大多数纯血统的巫师都很难做到——因为他们的传统教育里并不包含逻辑学,也不会去研究情报学。”
“而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师,虽然会有部分人拥有逻辑的基础,但也不会对此深入研究太多……我认为这是巫师的傲慢,对自己拥有卓越能力的傲慢,他们常常轻视组织和团队的能量。各司其职……这是自古以来的生存智慧。”
“我们所期望的最终胜利,不仅需要有人能冲锋陷阵,需要有人能提供坚实的后盾,还需要正确的方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邓布利多就是正确的方向……我承认他是当世最伟大的巫师,他有着近乎绝对精准的直觉和强大到可怕的实力,可我们这就又陷入了当初的误区,他终究是一个人,会有无法照顾到的细微之处,偶尔——我是说偶尔,也会犯错。在之前,我就是他的补充,我为他的推断提供证据支持,为他的计划完善细节,我想我做得很不错。”
“所以我希望你也成为这样的人……还记得你问过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加入凤凰社吗?”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我曾经是如此傲慢无礼,我认为目睹亲人、朋友奔赴危险的处境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坚守职责、置身局外,这是比献出自己的生命更艰难的事——是只有一个真正的拉文克劳才能做到的事。可实际上那是因为我总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我没有看出彼得的背叛,也没有看出詹姆和西里斯的那个小花样。詹姆和莉莉的死……我也有一定的责任,而那时我才发现,其实我缺乏那样的勇气——我……我不能接受,或许我的决策,也会带来同伴的死亡。”
“当我发现你有这样的勇气时,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我甚至为此感到自豪。我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你拥有过人的才智,也有着令人赞叹的勇气,你可以成为一名合格指挥者,而不是一名战士。敌人的强大无法阻挡你,同伴的牺牲也不能……”
爸爸面有愧色,紧紧地攥着他那一双大手。
所以……他是希望我成为隐藏在暗处的人吗?像麻瓜们的战争片里的情报人员那样,像妈妈的国家拍的那些古代人的权谋片里的谋士一样?
我不明白,是希望我成为不动声色运筹帷幄的人,是希望我成为看着朋友们在外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却习以为常的人吗?茄子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塞茜莉亚,我的女儿,我曾经一直希望你去做的,就是这么残忍的事。”
“那么你……现在转变想法了?”我注意到他一直用的是“曾经”这样的字眼,
“前阵子,邓布利多和我讲了一些他的设想……他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哈利·波特身上,他会成为刺入伏地魔心脏的那柄利刃。但,我们需要确保这柄利刃,在正确的时机,对准正确的位置……你明白吗?”
“你是说……”我慢吞吞地说着,有些困惑地用手指向了自己。
“当然,他有罗恩,有赫敏,我想你会这么说的。但他们三人不可分割,或许——或许他们今后会踏上一段有些艰难的旅途,在那时,你要成为他们的罗盘、锚,或许还有救生艇。”
“我想那不仅意味着你需要提供正确的方向,必要时你也需要用尽全力保护他们的性命。”
“那是当然的,不是吗?我们是朋友啊,更别说这是为了打败伏地魔。”我不解地问,“为什么爸爸你看起来却这么痛苦?”
爸爸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因为那意味着,你不仅是一个指挥者,必要时还要成为一名战士——像你今天所做的这样,但也会面临生命危险。”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艾谱莉和西里斯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失控了……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担心,害怕他们是不是……很丢脸,是不是?我差点杀了人……而且我得说,如果我当时确实杀了那个叫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女人,现在也不会后悔。”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不到11岁的孩子相处,你——你被欺负的那些事,我并非一无所知,但我总想着你会是个巫师,不会从麻瓜那里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我错了,我是个除了魔法一无所知的蠢货。”
“但我无法抑制地想,如果倒下的是你,如果受重伤的,甚至死去的是你,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虽然说了这么多,但你最终还是会走上那条艰难的路——就像我认识的那群格兰芬多一样。可我没有格兰芬多的勇气……你是我的女儿,茜茜,无论你有多么卓越的才能,我只希望你活下来,希望你平安快乐。”
爸爸将脸埋在手心里,似乎为自己这一番话感到十分耻辱。我们都知道这番话是多么自私,可是又多么痛苦。
面对伏地魔这样的敌人,没有谁的牺牲是“不应该”的,没有谁可以完美避开所有的危险,但凡心中存有投身战斗的信念,都应该深知这一点。
这样光明伟大的话,唯独面对着这样深爱我们的人,才说不出口。
我深知爸爸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傲慢自私,他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抛弃过凤凰社。作为一个纯血统,又有着极高的天赋,只要他愿意,伏地魔或许很乐意允诺他与家人的安全——甚至都不需要爸爸为他服务,我听闻,对于一些有地位的纯血统家族,只要允诺不反抗,哪怕是保持中立,也可获得优待。可他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
他已经失去了挚友,失去了亲人——按照哈利所说,我的表姐罗莎琳德,不仅是小天狼星最喜欢的舅舅阿尔法德的独生女,更是爸爸早逝的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曾经是他的学生,可现在,他甚至不忍心提到她的名字。而且他在今天差一点就再次失去了两位挚友。
所以他才如此痛苦,他实在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亲近的人死去,无法忍受再失去深爱的人。
他的痛苦并非源自他的自私,恰恰相反,这证实了我的父亲,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爸爸。”我轻轻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说,“没事的,无论我将来走向哪条路,都会记得你今天的话。”
门厅里再次传来了动静,我听到穆迪的木头假腿在地板上戳出咚咚咚的声音,粗声粗气地向来者简要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隐约听到了“蒙顿格斯”“贝拉特里克斯”“夺魂咒”之类的词。
那人应该又问了句关于我的话,因为我听到穆迪没有回答,代替他的是乔治。
“在楼上,先生。”
我们听到了上楼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爸爸的后背也越来越僵硬。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普威特先生?茜茜?”乔治轻轻地敲了敲门,“邓布利多教授来了。”
爸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站了起来去开门。
“茜茜。”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他站住了,我只看得到他重新挺直的后背,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怎么了,爸爸?”
“无论你今后走向哪条路……我希望你不要记住今天的话,忘记它。”
“忘记我希望你成为的所有模样,茜茜。”
“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去成为你自己想成为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