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中灯光明亮,然而气氛却是压抑,连带着饭菜上的热气都少了很多。
白涛的目光深邃,在注视着季宇辰,却又好像没有在看他。
“弟弟他不坏的,我相信他是不会变的。”白斯琪硬着头皮出声打破这沉凝的氛围。
白涛没看白斯琪一眼,指着她,目光紧盯着季宇辰,问道:“你就一直要一个女人替你挡灾吗?”
白斯琪被白涛指着,哪怕没有进入他的视线,但呼吸也是猛地一滞。
更不用说季宇辰了,在白涛的目光下血液都有些迟缓。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变,但我一定不会愧对她。”季宇辰咬牙道。
白涛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冷声道:“愧对?”
白涛的眼睛微眯,一字一顿道:“你的底气在哪?你告诉我,你日后打算如何?你修炼是为了什么?为了变强而变强吗?”
季宇辰微微皱眉,道:“什么意思?”
白涛前倾的上身靠在椅背,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着一声一声清脆的声响。
“呵。有人变强是为了活的更好;有人变强是为了保护他人;有人变强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你,是为了什么?”
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伴随着白涛的目光,给季宇辰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季宇辰握紧拳头,嘴唇下意识的抿紧,脸色发沉,眼帘低垂,目光带着回忆。
梦中父母的背影,崩碎的神国;
跳楼的戴卫芳,魔化的梁福军;
亡灵鬼校内的尸山血海;
鬼屋里白斯琪的凄美笑容。
“我,是为了,复仇。也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人。”季宇辰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嘶哑,目光与白涛对视,丝毫不让。
白涛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宇辰,看着季宇辰那双漆黑压抑的眸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目光,就这样静静地与他对视。
季宇辰也没有丝毫退却,与白涛对视着,只不过呼吸有些急促。
气氛似乎在此降到了冰点,白斯琪一脸担忧地看着两人,却不敢出声。
随着最后一缕的热气消散,桌上的菜已经不再散发热气,空气中似乎都更冷了些。
白涛收回了目光,收敛了压迫着的气场,饭厅内灯光似乎都温暖了些。
“菜凉了。先吃吧。”白涛淡淡的说了一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季宇辰大口喘息着,整个人都被汗打湿了,脸上汗水点点滴落,实在是白涛的压迫感太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气势对抗的结果,若是季宇辰愿意屈服,倒是不必受这一遭。但既然选择了对抗,那心神就必定会消耗很多,这也是一种表态。
白斯琪见状有些心疼,不禁幽怨地看了眼白涛,随后连忙接过白婷递来的纸巾,帮季宇辰擦着汗。
深呼吸着,季宇辰缓了过来,心中有些骇然。
白涛他到底有多强?为何仅仅是气势就能压得自己全身无力,只能勉强支撑。难道是自己太弱了?
接过白斯琪的纸巾,季宇辰自己擦着汗,轻声道:“谢谢姐,我没事了,先吃饭吧。”
白斯琪关切地看了季宇辰一眼,点了点头。
季宇辰吃着碗里的饭,饭有些凉了,心也有些凉飕飕的。
虽然白涛主动收起了气势,但季宇辰并不觉得就到此为止了,很可能还没完。
或许停下的原因真的是因为饭凉了吧。
饭桌上很是沉默,默默地吃着,也不去看别人,似乎每个人都有着心事。
“嗒”的一声,白涛放下了筷子。白斯琪与季宇辰也已经吃完,相继放下了碗筷。
白婷上前将碗筷收走。
“你,觉得这联邦如何?”白涛看向季宇辰,问道。
季宇辰沉默了片刻,道:“我挺失望的。”
“哦?为什么。”白涛声音平淡。
“我自己就经历过,比我更绝望的也不再少数,有的人能活着承受痛苦,而更多的人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季宇辰沉声道。
“具体些。”白涛淡淡道。
季宇辰微微皱眉,道:“恶灵教会肆意杀戮,集团公司的人也是肆意妄为,自媒体成为做害的工具,操纵着舆论,让平民的尸骨成为他们上升的阶梯。
还有完美国度这游戏,据说在腐蚀人的心智,以方便维持统治。”
白涛微微抬头,敲击声再次响起,问道:“听谁说的?”
季宇辰吞咽了口唾沫,道:“韩涯说的。”
“那个恶灵教会的家伙?”白涛眉头一皱,轻点头道:“他说的没错。”
白涛目光一凝,看向季宇辰,问道:“那你觉得联邦还有希望吗?”
季宇辰心中一紧,心脏都慢了半拍。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自己?
季宇辰有些迟疑道:“我不知道,我了解的太少。”
“那你之前凭什么对联邦失望?”白涛淡淡道。
“哒”,“哒”,“哒”
白涛手指轻敲着桌面,道:“我来告诉你,若不是有联邦的存在,那么你眼前的一切都将混乱,是联邦维持住了社会秩序,是联邦歼敌于外,这才有如今的安宁。
至少,你们不会突然被灵兽分食。你们不会害怕自己在睡梦中死去,不必担心在大街上被人杀死,不必担心被人奴役。这些都是联邦带给你们的。”
白涛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至于恶灵教会,终究只是些老鼠罢了,虽然有事会被它咬一口,但家还是安全的。
至于集团那些人,终究是窝里横罢了。有了钱,又想要权,还不愿承担责任。”
白涛看向季宇辰,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季宇辰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可以做得更好。韩涯说联邦已经很久没变了,是上层阻碍了联邦的发展。”
白涛目光一凝,笑了,道:“上层?统治者?呵呵,谁为上啊?”
白涛笑容收敛,道:“并非所有人都是麻木的,别认为就你看清了,不要自做聪明。”
白涛轻轻敲击着桌面,道:“我们文明一代代传承至今,一代代人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在改进。先辈们留给了我们两种选择,一种是和谐有爱,共同幸福,其名为善;一种是尔虞我诈,噬骨强身,其名为恶。
你觉得,我们该选那个方向?”
季宇辰一愣,道:“善,这还用选吗?”
白涛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玩味道:“确实,那种理想社会谁人不向往。但,那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为恶呢?”
季宇辰说不出话,他不理解,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又或许,根本没有答案。
白涛继续道:“若是说这是人的劣根性,但也有很多人生而为善。但若要说人心皆向善,却又有那么多人顺手为恶。”
白涛看着季宇辰,露出一抹冷笑,道:“人们坚信为善是神的指引,为恶是魔鬼的诱惑。那你自己呢?你的选择是什么,从心吗?那你心中的念头到底是善还是恶?”
季宇辰没有说话,没有回答,因为白涛说这些也没指望他回答。
白涛的敲击停下,周身环绕的气势缓缓沉寂,犹如浮出海面的巨兽选择再次隐藏。
白涛的目光少了些压迫,那种说不清的气场也缓缓消失,似乎又回到了季宇辰第一次通过屏幕见到他的时候。
白涛看着季宇辰,缓缓道:“话我就说到这了,你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都与我无关。接下来,谈一谈明天的安排吧。”
白斯琪脸色明显一松,不由轻吐着气,她爹这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气场,这种如天威般的压迫感她从没感受过。
本以为爹爹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发怒,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
白斯琪下意识看了季宇辰一眼,心中思索着。
季宇辰擦掉了额前的冷汗,他现在心中一团乱麻,被白涛的气场压得有些晕乎乎的。不仅仅是因为气场,还有他说的那席话,让季宇辰不禁沉思,却越思越乱。
听到了白涛要说明天的安排,季宇辰连忙压下了那繁杂的念头,强行凝神细听。
毕竟白涛接下来的话将决定他何去何从。
“明天一早,会有人带你去魔圣术法学院,步行。”白涛淡淡道。
“步行?太早了吧!那要花多少时间!”白斯琪脸色一变,出声道。
白涛皱眉,冷冷地看了白斯琪一眼。
白斯琪在这目光中不禁心虚,抿着唇不说话了。
她怕再这么一说,她爹爹直接不干了。
白涛声音平淡道:“两个月而已。必须要经历的。”
白涛看向季宇辰,道:“明天你们会先坐车去临江市,从那开始,步行前往魔圣术法学院。
也不是故意为难你,这是所有人入学必须经历的一关,相当于集训,也是一次筛选。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走完全程,也就没资格入学。所有术法学院都是如此。”
说着白涛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环,扔给了季宇辰,淡淡道:“这是储物手环。”
季宇辰看着手中的手环,心中不禁骇然,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顺便给了?
仿佛看穿了季宇辰的心思,白涛道:“空间储物装备并不珍贵,每个术法师都会有。”
白涛指着那手环,再展示了他手中的戒指,道:“给你的是储物手环,相比于储物戒,它拿取时并不方便,但胜在隐蔽。且对于你这个阶段的人来说,戒指会影响武器的抓握。而且储物戒并不坚固,战斗时容易使戒指损坏,所以手环式的储物装备对你们这种新手最合适。”
白涛又道:“储物手环可用精神力激活,上面没有精神烙印,你精神力能外放后自己加上去,这样别人就无法正常使用它了。
在里面我放了高中的教材,还有术法学院的一些教材,你在去的路上学完。”
季宇辰嘴角一抽,实在是没想到这里面装的居然是教材,而且还要在两个月内学完!若是除去赶路的时间,那学习的时间就更少了。
白涛冷冷地看了季宇辰一眼,道:“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你直接跳过了高中,免高考直接入了魔圣术法学院,省下了这么多时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且别以为已经稳了,你入学那天也是要考试的,没有走完全程,没有通过入学考,你一样会被赶回来。
而且你与普通学员不同,你入的是保送渠道,考试标准会更为严苛。
我派出的人只会保护你去,但若是你被退了回来,他可不会再保护你。
到时候你就自生自灭吧。”
白涛的话虽然平淡,但却让季宇辰心中发紧,手上都不自觉地出了汗。
“爹!你这不是为难嘛!在赶路的两个月中吃透三年的知识,还要通过更难的考试,怎么可能?”白斯琪忍不住道。
要知道那是赶路中的两个月,而非闭关苦读的两个月。
白涛看着白斯琪,嘴角浮出冷笑,道:“你不是打算通过他向我证明吗?怎么,现在对他没信心了?”
白斯琪脸色一僵,张了张嘴,但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白涛看向季宇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执意送你去魔圣术法学院吗?”
季宇辰摇了摇头。
“因为那里是唯一一所外界势力插不进手的学院。也就是说,在里面无法得到来自外面的势力帮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无论你在外有多大的来头,在那学院内,众生平等。
这意味着在那学院内,你可以不必担心来自其他势力的暗箭。
你可以不必担心对你不轨的人恃强凌弱。
只要你成为那学院的学员,那么所有人都要遵守它的规矩。”
白涛的话如同一柄巨锤,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季宇辰的心,让季宇辰内心震荡。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吗?若是你去其他学院,里面势力错综复杂,他们有很多办法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就连我也很难护得住你。
因为你不仅要提防那龙蛇混杂的学员,还要提防你的老师,你的母校。”
白涛平静地看着季宇辰,一字一顿道:“那你告诉我,你若被拒,你去那些学院和放任你在路上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安排,要不要去魔圣术法学院?”
压力如海浪般一浪一浪的叠加,季宇辰呼吸不禁变得粗重,眼睛也浮现了血丝,手紧紧握着桌沿,握出了青筋。
季宇辰秀气的脸上浮现一抹狰狞,咬牙道:“去!必须去!”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季宇辰斩钉截铁道:“两个月而已,区区考试而已,能算的了什么?我一定会过的。不过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