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赌约

章丘陷落,田巴战死,整个齐国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中。(}

田横‘逼’着田广亲征,田广则一心只想逃跑到胶东去。而灌婴的轻骑兵则马不停蹄的尾随着田冶子的败兵来到了临淄城下。龙天晴死于‘乱’军之中,连尸首也找不到。

秦国的骑兵不足三万。田广此时要逃跑完全来得及。由田横组织有生力量,抗衡秦军也有胜算。可是,叔侄两个偏偏在这个时候,争执不下。田广一改平日里百依百顺的模样,一定要逃往胶东。田横想出城迎敌,结果遭到大部分的臣僚反对。御前会议,开了将近三个时辰,直到田横忍无可忍,‘抽’出利刃斩杀了力主逃跑的大司马田景,田广才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其实,那个时候,逃跑也有些太晚了。

栾布和章邯的步兵已经分两路堵截了南北要道。灌婴率领战车三百乘从西面官道合围过来,临淄城三面水泄不通。

面对国内一片萎靡绝望之声,田横怒发冲冠,亲披战甲上临淄城头督战。斩杀了主和派将领十余名,断剑宣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临淄城城楼已经加固,城内带甲战将五百名,骑兵、步兵、战车兵合计约有五万八千人。如果军民一心,寸步不让,粮草充足的情况,守上个把月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时,国际形势发生变化,秦兵是非退不可的。tiqi.org 草莓小说网

田横出身行伍,一身悍勇,且意志坚定争强好胜,并不甘心于死守临淄。就在灌婴敲响第一回战鼓的时刻,提枪上马,点起一万‘精’锐骑兵,冲过护城河,与灌婴对阵。

此刻的秦军既彪悍又张狂,就连一贯稳重的灌婴也以为胜券在握,完全没把田横放在眼里。倒是,郦食其提马来到他身边,提醒道;“田横这人不好对付。还有,他手下有一大批死士,剑术高超,‘精’于刺杀,你要小心。”

灌婴满不在乎,冷笑道;“仗,打到这个份上,他田横要是真的有什么本事,早就使出来了。至于刺杀,那是下三滥的东西,只有无赖才会用。”

郦食其碰了一鼻子灰,没话可说,悻悻的道;“虽然无赖,不过却很有效。”

战鼓声中,田横亲帅两万骑兵出城而来,一片扬尘后,迅速的注入临淄西南广阔的平地上,燕翅排开,列成阵势,形成与秦军正面对垒的局面。

此时的灌婴,已经和章邯、栾布相互配合,摆出了三位一体的阵势。栾布的步兵在左,三十列,前面十列士兵手持矛盾,后面二十排统一是弓弩手。阵势形如弯月,正对着田横的左翼。章邯的右翼军同样如是。

灌婴和十几名将领,在马上指挥,身后是清一‘色’的矫健骑兵。身前格开三丈,有三排橹盾兵。这些橹盾兵手持巨盾,不但可以有效地防止来自对面的弓箭打击,还能阻止敌军的骑兵突袭。很是稳妥。

田横冷哼了一声,催马上前,喊灌婴出来答话。灌婴想和他单挑,就催马跨出两丈,两人相距只有十步。

田横打量了一下灌婴,不屑的说;“这不是沛公帐下的猛将吗?怎么好端端的去给暴秦做了奴才,真可谓明珠暗投。”

两军对垒除了杀人就是骂人,灌婴早也知道他说不出来好话,沉着脸‘色’,摆枪拱手;“田丞相,灌婴有礼。”

田横大大咧咧道;“废话就不用说了,叫你出来问话就是想知道,秦王那个狗杂种为什么派你来攻打齐国,你们大兴无名之师,就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灌婴笑道;“田丞相也是当今的英雄人物,怎么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想当初,秦始皇帝归并九州,海内为郡县,天下大一统,早已经取消六国,临淄本来就是秦朝的疆土,秦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能管得了。”

田横怒道;“嬴胡亥已经取消了帝号,而且,承认了义帝的合法地位。”灌婴道;“可是,义帝已经死了。”这话有点不讲理,田横眯缝着眼睛,冷笑;“义帝死了和我齐国人没有干系。”灌婴道;“义帝死了,秦王要重新统一天下,请田丞相为了天下百姓考虑,深明大义,劝说齐王田广,‘交’出王玺和符印,跟随灌婴回关中去享福。天下百姓,一定会感念丞相和齐王的恩德。”

田横心想,灌婴看来是喝了嬴胡亥的**汤,铁了心要捧他的臭脚。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既然灌婴将军这样说,本相也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你。我给你定下三个赌约,如果你赢了其中的两场,我就投降。”

灌婴一听赌约,不由主的就想到了单挑,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一言既出——”

田横道;“驷马难追!”

灌婴环视了一下矛戟森立的临淄城敌楼和田横身后跃跃‘欲’试的齐国战士,冷静地说;“请讲。”田横道;“第一,听说你枪法绝伦,本相想和你比试一下。”灌婴高兴道;“可以。”田横咧嘴一笑;“第二,我要和你比试军阵。”灌婴犹豫道;“那可是要死伤无数的?”田横大手一挥:“上阵争锋,不惧死亡。”灌婴心想,我这里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你。“可以。”田横笑道;“第三嘛!我们来试试攻防战。”

灌婴一听就来气了,说了半天感情是耍着哥们玩呢!最后,还是要攻城!田横的打算只在拖延,潇洒的笑道;“假如你连胜两场,那第三场也不用比试了。”灌婴扭头看了看郦食其。郦食其在马下微微的摆手,示意他不要答应。可是灌婴觉的那样会影响军心,便点头道;“怕你就不是好汉。”

田横道;“既然如此,我们说定了,后天午时,再来赴约,眼下双方都先退一步,各自回去。”

灌婴心里一动,暗想,这不是又拖延了两天。可是,刚才已经答应了,现在也不能说什么,微微的拱拱手,勒住马缰,回归本阵。

刚刚升起的战云突然消散。双方偃旗息鼓,归回各自的营垒。

郦食其急匆匆的闯入灌婴的帅帐。灌婴和栾布、章邯、司马欣正站在一人高的军用地图前指手画脚。郦食其在‘门’口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灌将军你中计了。”

灌婴转过头来笑道;“郦先生,我正要去找你呢,刚才在阵前为何拦阻于我?”郦食其冲上去,叹息道;“将军太过草率了,以至于中了计还不知道。”章邯也糊涂;“中了什么计,我怎么不知道?”

郦食其道;“还能有什么计策,当然是拖延之计!”章邯等人相视大笑:“就算他拖延,还能脱得了半个月。也不过就是一两天而已。”郦食其摇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田横这个人豢养了无数的死士,他一定会派人来刺杀的。这才是他拖延时间的原因。”

灌婴听说过刺客的事情,但从没有遇到过,更加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刺杀的了他,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他派刺客来,也近不了我的身,倒是郦先生,你要小心一点。”郦食其道;“我肯定会小心的。不过,将军你也不要小看了田横的刺客,上阵杀敌,他们也许不是将军的对手,但是,下毒暗杀,却所向无敌,谨慎为上。”

灌婴点头,却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郦食其没办法,叹着气出去,在‘门’口又甩出一句;“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章邯等人都在他身后摇头,讥笑他书生胆小。灌婴皱眉道;“郦先生一定又喝醉了。什么刺客能‘混’到军营里来,不怕死吗?”

章邯道;“谨慎一点也好,我看帅帐周围,再设两个暗哨,这样稳妥。”灌婴不置可否,却顾左右说;“老将军不是说秦国有一种极为厉害的军阵吗?请详细的来说说。”章邯道;“秦军的阵法原本是非常的严谨的,可是,自从始皇帝驾崩以来,军队疏于训练,所以,不见得灵光,需要两天的时间训练——”

灌婴道;“正好我们有两天的时间。”

司马欣对这种阵法也有耳闻,跟着章邯的思路滔滔不绝的介绍了起来,栾布和灌婴在一旁听得眼神放光,连连点头。四人一直研究到午夜时分才散。约好,第二天章邯就调动兵马演练。临走的时候,大家把郦食其来过的事情都忘记了。

灌婴一身疲惫,躺在帐篷里睡了个昏天黑地,一塌糊涂。第二天起来,听到营寨内人声鼎沸,兵器铿锵,一致有序,穿上铠甲出营巡视,发现章邯已经在训练了。眼见秦军威武昂扬,士气齐天,心里非常高兴。

正巧,这时郦食其打着哈欠从帐篷后懒洋洋的转出来。

灌婴笑着迎上去说;“郦先生,昨晚是不是遇到刺客了?”郦食其脸上一红,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没来,不代表今晚不来,不信就打赌。”灌婴知道他的脾气,连连摆手;“不用打赌了,我的赌约已经够多了,算了吧。”

郦食其耸了耸肩,向前跨出去两步,站在边上看章邯排练阵法,自言自语地说:“齐国的兵马绝对不能和秦军硬碰,硬碰必死。”

灌婴听出他话里有话,又是强调刺客一类的事情。苦笑了一下,转身就钻进了帅帐,惹不起躲得起。

郦食其在帐外急的跺脚搓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个预感,田横一定会派刺客来。

跟灌婴见了面之后,郦食其一直忐忑,他把自己的亲兵全都集中了起来,约有五百人。郦食其把这五百人分为两队,每队选出一个队长,白天晚上轮班守候。十二个时辰,只有队长可以进入他的帐篷,就算斟茶递水这种小事也不能假手他人。

郦食其真正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灌婴。灌婴太大意了。这也难怪,他并不知道田横手下养了一批杀手。

郦食其‘私’下里在灌婴的帅帐外布置了四名暗哨。

忐忑一直持续到天黑。郦食其一天都没有出帐。

因为明天要应付一场大战,灌婴和章邯等将早早的就结束了商谈,准备各自回帐,养‘精’蓄锐。

撩起帐幔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午夜时分,‘春’寒料峭,空气清新,天边的月亮像金黄的镰刀。营寨内漂浮着‘乳’白‘色’的薄雾。灌婴突然想起了郦食其的话,觉的有几分好笑,重重的哼了一声,放下帐幔,进入内帐,躺在榻上准备休息。他有穿着铠甲睡觉的习惯。

浮游恍惚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灌婴被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惊醒:“报,灌将军,秦王有旨意到了!”

灌婴猛然惊醒,多年的军旅生涯铸就了他灵醒的反应,身子一抖之间,就坐了起来。这一下动作太大太突然,脑袋就有点眩晕。

“送进来!”灌婴低着头‘揉’了‘揉’太阳‘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灌婴闻到了来人身上的汗臭味和泥土的膳腥味,微微的抬起手臂,去接旨意。手伸出去的瞬间,突然冷风灌耳,脑袋登时清醒过来,郦食其的话像利刃一样刺穿了他的神经。灌婴猛然抬起头看到一双发红的眼睛。一道惨白的光,已经斩向了他的咽喉。他猛然一侧头,刀光贴着耳朵过去,在脸上留下一道血槽,热乎乎的鲜血顿时流入脖颈。这两下兔起颧落,虽只一瞬间,但已经惊动了‘门’外的亲兵。

灌婴向旁侧身的空挡,飞起一脚,踢中了刺客的小腹。外面的四五名亲兵,手持长矛,猛冲进来,正好迎上,噗噗噗噗,四柄长矛,全都穿透革甲,刺入来人小腹。到此刻为止,灌婴还没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灌婴坐下来大口喘息的时候,一面悔恨自己没有听郦食其的话,严加防范。另外,也觉的可笑:不是说,田横的刺客‘精’于刺杀,武功高强吗,怎么这么容易就翘了。

他这个意识还没有转完。方才刺死刺客的四柄长矛,就掉转枪头,向他上身下身分别刺来。灌婴像推倒的石柱,直愣愣的躺下去,把刺向腹部的两柄必杀给闪过去。右‘腿’却已被刺中,要不是穿着铠甲睡觉,一定是贯穿伤。这也是万幸。

“嗤嗤嗤嗤”一阵似锦裂帛的响声,帅帐正面厚实的兽皮,被一阵闪亮的刀光切割的粉碎。郦食其在帐外厉声喊道;“放箭,放箭!”

五百名秦兵条件反‘射’般的扯响了弓弦,整个帅帐都被羽箭所覆盖。白‘色’的雕翎全都瞄准了持矛的刺客。瞬间,四人就变成了倒‘毛’刺猬。

郦食其是这样想的,灌婴穿着铠甲,也许‘射’不死。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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