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永远不会屈服于弱者,但要是牵扯到了钱,倒还是可以来谈谈。
多年以后,当短促的军鼓、激昂的长号奏响起了军歌,洛林只感觉到那是一首安魂曲的时候。
洛林依然还会记得在那天下午,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像一束光一样,照亮了自己心中的阴霾。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在卡扎尔泊旁边的木兰城里,阳光从教堂上的十字架上穿过,照出了一道细长的阴影。
那时候的洛林才十七岁,穿着一件破旧的亚麻衬衫,腰里插着一把军刺,抱着肩膀站在十字架的阴影里,透过几乎已经遮住眼睛的黑色头发,死死地盯着远处人头济济的告示牌。
那面告示牌上会发布了许多任务,有向导、有护卫,甚至还有招募伺候小少爷的保姆。
告示牌前面的那些‘佣兵’太可恶了,他们尽可能的报低价格,好让那些贵族老爷们选中自己。
他们攥紧拳头,展示着手臂的肌肉,擂着胸膛,发出浑厚的咚咚声。
那些贵族老爷就喜欢像牤牛一样健壮的男人,尤其是那些脸上擦满白粉、嘴唇猩红的太太们,她们还会去戳一下佣兵们的胸膛,眼睛里面带着惊讶和窃喜。
满脑肥肠的老爷太太们根就不知道这些人除了能吃以外,最多只能当作一面肉盾,还是一次性就会报废的那种。
洛林前不久参加了一次护卫商队的佣兵团,他们遭遇到了一股大的劫匪,身边就是那样的队友。
然后,货被抢了、雇主也死了。
洛林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差点还把小命丢在卡扎尔泊里面。
那个雇主太抠门了,他只愿意花一点小钱、雇佣一些只能装装样子的佣兵,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卡扎尔泊里的强盗有多么饥渴和残忍!
洛林需要一个大方一点的雇主,能雇佣起和自己一样有实力的佣兵,这样的话,洛林才能安全一些。
薇薇娅就是这样一个的雇主,她披着天鹅绒的坎肩,长裙上面点缀着像星星一样的水晶,她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的皮肤很白,像牛奶一样,头发是深棕色的,还带着一点点酒红,还有她那碧蓝色的眼睛,像是秋天的湖水。
她的脚步很轻盈,像一只小鹿一样跳到洛林的身边,突然拍了一下洛林的肩膀,昂着头,带着一点娇气的声音问道:“嗨?你要当我的佣兵吗?佣金很高哦…”
贵族家里的小姐对任何事物都有很强烈的好奇心。
她们愿意为了满足自己一个小小的愿望望,去开出一个很高的价码——三十枚刻着教皇头像的金币!去卡扎尔泊的深处寻找一处祭坛!
没有人知道卡扎尔泊的最深处存在着什么,因为踏足到那里的人们都已经死了。
洛林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洛林相信,像薇薇娅这样娇贵的小姐,她半路上就会哭着鼻子闹着要回来。
洛林甚至都没有在意三天后才会集合,直接跟着薇薇娅去了木兰酒店——他早已经没有钱了,饿了两天肚子,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块抹着黄油的面包。
木兰酒店是城里最奢华的酒店,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耀在光可鉴人地板上,映射出迷离的光辉,大厅里面的水晶吊灯闪烁着星辰的光芒,一切都是那么的奢靡豪华。
薇薇娅住在木兰酒店最大的一个套房里,那里已经住下了一个管家两个女仆,但宽敞套房的里面依然还能给洛林安排一个单间。
木兰城外的卡扎尔泊,曾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后来因为流入湖泊的河水流量急剧减少,卡扎尔泊还有它的外围,已经变成了一片千里戈壁。
从洛林住进酒店的第一天开始,戈壁滩的风沙就刮起来,一连刮了三天。
兰米酒店的外面,风沙呼啸、昏天暗地,犹如荒乱的异世。酒店里面,镀银的烛台上点满了蜡烛,一片灯火通明,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景象。
紫铜香炉里引燃着一片香檀木,淡淡的青烟飘荡在客厅里面,混合着少女身上的清香,让整个套间里的空气都充满了甜腻腻的味道。
“不知道齐作作和霍尼尔今天还能不能来。”薇薇娅换了一身柔软轻便的吊带碎花裙,奶白纤细的肩角露在外面,她坐在一张高背的桃木椅子里面,皎洁的脸庞上带着一点焦虑和无奈。
洛林刚来的第一天,薇薇娅就兴冲冲把此行的秘密全都露了一个底朝天,坦诚的让人觉得她不是一个骗子就是一个傻子。
薇薇娅说,在四十年前的时候,有一位叫做塞恩里斯的红衣大主教在卡扎尔泊的深处发现了一处祭坛,祭坛中央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只邪龙的头骨。
祭坛上面沾满了污泥,干枯的水草胡乱的挂在上面,邪龙的头颅也已经风化为白骨,一双眼睛变成了石头一样的东西。
一只漆黑如碳,一只雪白如银。
主教大人说那是克拉迪斯的头颅。
克拉迪斯是传说中的一只恶龙,它长一双黑白两色眼睛,据说被它眼睛看到的人,会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永无止境,直到在疯癫中死去。
红衣主教把那两只一黑一白的眼睛挖了出来,他要回到教廷用圣水去洗涤被恶龙迷惑的灵魂。
后来又有传说,在克拉迪斯的埋骨之地藏着无数的宝藏还有永生的奥秘。
于是在二十年之后,风烛残年红衣主教大人又从遥远的圣城出发,带着圣殿里面十名强大的骑士去了卡扎尔泊。
但那一次探险,神明似乎没有再庇佑他们。
他们遭遇无数的怪兽和恶灵,犹如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又一波不停的袭击。
骑士们高声诵扬着赞美神明的诗篇,手中的骑士剑砍向怪兽的头颅,污血浸透了他们身铠甲。
他们像狂风暴雨中的花岗岩,宁死不退。
但遗憾的是,红衣主教的队伍在最后的战斗中,还是被无情无尽的怪兽冲散了防线。
回来的几名骑士都受了不能痊愈的重伤,红衣主教也失踪了。
洛林听完薇薇娅讲述的这一切,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洛林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自己的父亲生活在木兰城本地,他知道卡扎尔泊里面的确是有许多野兽和被诅咒的恶灵,但那里面并没有太多的宝藏——如果真有那么多的宝藏,木兰城里可不缺少爱冒险的人,也不会在乎什么野兽恶灵,他们会把那里翻个底朝天。
薇薇娅冲着洛林笑了一下,从一个手边的绣金丝绸袋子之中掏出了一枚水晶球大小的珠子。
它是一颗浑圆的白色化石,上面还有细长的瞳孔,像是毒蛇的眼睛。
“这就是克拉迪斯之眼!”薇薇娅骄傲的说,“古德里安爷爷曾经是就是教廷的圣殿骑士!”
薇薇娅又冲着她的老管家笑了一下,一直站在一旁的老管家面无表情,微微弯了一下腰。
“红衣主教大人是一位品质高尚、睿智虔诚的老者,他不会欺骗神的子民!”
对于薇薇娅的话,洛林只能报以礼貌性质的微笑。
无论信或不信,洛林又能怎样选择呢?
——不菲的酬金、神奇的旅程……
更何况,雇主还是一个漂亮娇气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只要在野外度过一夜,月下的狼吠就能把她吓的屁滚尿流,哭着喊着要回到她的花园里面。
洛林觉得自己能非常轻松又没有责任的挣到这一笔钱!
除了洛林,薇薇娅还招募了两个佣兵。
一个叫齐作作,还有一个叫霍尼尔。
她要去卡扎尔泊的深处,寻找那个叫劳兰的古城。
今天是约定集合的时间,洛林和薇薇娅现在在客厅里闲坐,就是在等待齐作作和霍尼尔。
外面狂风不止,细砂碎石犹如涛浪一样,不停地拍打在客栈的外墙上面,轰轰隆隆,犹如雷鸣。
当洛林喝到第二杯下午茶的时候,两声‘嘚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敲门的位置是在门槛的地方,像是有人在用脚尖轻轻踢了两下似的,
洛林起身去打开门,抬眼望向深邃昏暗的走廊,空无一人。
低头再看,才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口。
他打扮的很奇怪,穿着的是白色的对襟短袖布衬、黑色的灯笼裤,怀抱还抱着一把黑壳大太刀。
更让人奇怪的是,小男孩只有两尺多一点点高,大太刀却足足有五尺余长,是他身高的两倍还多。
洛林甚至怀疑那把大太刀只是小男孩的木制玩具,直到小男孩走进屋子的时候,那把拖在地上的大太刀刮出了深沉的沙沙声,洛林才相信那是一把由沉重的乌兹钢打制而成的利刃。
这是洛林第一次见到齐作作,就是在这个巴尔扎泊旁边的客栈里。
系着白围裙的女仆很快端上了茶点,饼干、布丁、牛奶,还有方糖,被摆放在洁白的桌布上面。
齐作作的脾气应该很臭,他直接跳到一张桃木椅子上、抱着肩膀,站的笔直,一脸挑剔的审视。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对他的口味,齐作作抱着肩膀一直都没有动。
幸好他长的很好看,细长斜飞的眉毛、精致的下颚,还有里面藏着冰山一样的眼睛。
要不是他长的很好,就他那一张臭着的脸,这么不礼貌的行为,他一定会被人家给丢出去。
齐作作把大太刀横放在餐桌上,长长的刀鞘伸到了洛林的面前。
乌黑的刀鞘是黑檀木制作的,上面还还镶嵌着一点水牛皮。
“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流星落。”齐作作的声音和他的神情一样,冰冷冷的。
“流星落?这把刀很奇怪。”
骑士们喜欢用纤细的单手剑,又或者是宽大的双手十字剑。即使是用刀的话,也是以厚重为主,只有那样的刀才能劈开坚固的铠甲。
“这是你的剑?”齐作作瞥了一眼插在洛林腰间的短剑。
准确的说,那是一把一尺一寸的刺刀,去掉了护手的刀格,刀柄也很朴素,缠着黑色的生丝。
洛林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外面又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大的像是在捶一面牛皮鼓。
这一次洛林不需要再去寻找敲门的人了,一副高大壮硕的身躯已经直接堵住了整个房门。
中等个头的洛林只能看到眼前这个人的胸膛。
洛林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看清来人的一部分——是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的身躯太魁梧壮硕了,以至于有一部分身躯还在门框外面。
霍尼尔的身高足足有两米二以上,体重也应该超过三百斤,而且还是黝黑结实、浑身垒垒肌肉的那种!
如果不是他的笑容里面透着憨厚和稚气,洛林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应该有三十岁!
霍尼尔弯着着腰低着头,侧着身子挤进了屋子,宽大客厅里面竟然立刻显得有了些局促。
尤其是在他走向餐桌的时候,木地板在咯吱咯吱作响,以至于让洛林很担心木地板会不会被他踩穿。
走到了餐桌一旁,霍尼尔看了看精致的桃木高背椅,咧嘴憨厚一笑,把高背椅子捏到一旁,直接盘腿坐在了餐桌旁边。
他坐在地上的高度,和站在椅子上的齐作作一样高!
“欢迎我们的勇士,霍尼尔先生!”
三名雇佣兵都到齐了之后,薇薇娅兴奋的涨红了小脸,用一个金属勺子‘叮’的敲了一下瓷杯。
然后用着娇气的鼻尖音,充满鼓动性的说道:“所有的伟大,都源自一个勇敢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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