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为母报仇!

柳白一言既出,最先出来的不是尸僵女,反倒是人屠。

他身形悬浮半空,朝柳白笑呵呵的拱手道:“两军交战,并非儿戏,还请柳公子慎重。”

言外之意就是,这次不能卖面子了。

你柳白既然站了队,那自然就得用站队之后的态度去对待。

“这就是慎重之言,为母报仇,你人屠要拦我不成?”

柳白没有丝毫退让,言语认真,表情沉重。

为母报仇这话都出来了,人屠自不敢再阻拦,毕竟柳白的“母”,现在就在这走阴城内待着。

“王座之威不容小觑,还请柳公子慎重。”

人屠极为友好的叮嘱了一句之后,就拱手退回了汹涌的黑雾之中,转而从中走出的,是那穿着大红长裙的尸僵女。

浑身干瘪,好像那千年不化的干尸一般,身上没有半分美感可言。

哪怕是这精致的红裙,穿在她身上都像是寿衣。

她只一迈出这黑雾,浑身所散发的干燥与炙热气息便已弥漫在了整片天幕。

连柳白呼吸带进肺腑的空气都有一种让他窒息,几欲烧穿的感觉。

这就是王座的实力么……柳白微眯着双目看着眼前的这尸僵女。

“柳神当面,我这小小贱命岂敢伤害柳公子。”

尸僵女略带一丝自嘲的讥笑道。

“你知道你今天为何会来到这吗?”柳白问道。

“哦?难不成是柳公子要求的?”

“不,你能来这,说明就是老庙祝默许的了。”

柳白说的真挚。

本就是一件极其浅显的事实,尸僵女真会半点看不出来?

所以当柳白说完后,她的眼神就有了一丝停滞和错愕。

柳白没说话了,尸僵女缓缓转头看向那团黑雾,朝着人屠问道:“所以今日真要我死在柳白手中了?”

“生死厮杀,生死无论。”

人屠笑呵呵的说道。

尸僵女闻言惨笑道:“不愧是自号人屠的人族,当年人族不要你,还真是有理由的。”

生死厮杀?

和柳白?

而且还是在柳青衣面前,这还有什么生死厮杀可言?

所以当柳白站出来的那一刻,此战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尸僵女死或是尸僵女死,最后还是尸僵女死。

只有这三种结局。

无非就是死因有着些许差别罢了。

正当尸僵女还想说话之时,柳白上空却突兀出现了一道女子的身影,她只一出现,在场所有人,亦或是邪祟,都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目光。

尸僵女自也看见了来者。

“你跟柳白打一场,要么他杀了你,要么你杀了他后,你再被我杀死。”

柳娘子说完,身形倏忽消失,再度出现时,便已是回了走阴城头。

尸僵女听到这话,有些……错愕。

柳青衣说的这话,虽说结果都是自己死,但是和尸僵女先前想的却是大不相同了。

所以现如今的意思,是真的可以生死厮杀了?

这要是真能杀了柳白,自己就算是死……那也值了。

能有柳神之子垫背,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回过身来的尸僵女再度看向眼前的柳白时,原本死寂的双眸也就重新活泛起来了。

柳白也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滚滚奔腾如江河。

生死厮杀,这次连柳娘子都要他来一次生死厮杀,并且表明了不会动手了。

“我娘说的话……你应当听见了吧。”

柳白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缓缓说道。

尸僵女颔首,明明是一头邪祟的她,身上却是逐渐燃起了一火焰,烧遍全身,只是看她的神色却依旧有些凄凉。

都是听命行事,出了事还要她背锅?

老庙祝的命是命。

人屠的命是命。

唯有她这尸僵女,还有先前那老水鬼的命,不是命。

尸僵女深呼吸一口,从鼻孔里边吐出两条火龙,然后回头看着这盘亘天幕的黑雾,冷笑道:

“禁忌……果真是鬼待的地方。”

“今日老庙祝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无话可说,但是尔等又何尝不是?”

“陛下你无非就是老庙祝给人屠准备的一碗盛宴,取水你现如今被赶去了碧波潭,就连月桂宫的那位都是吃着秋千的血食才登上这位置的,我尸僵女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火起!”

尸僵女带着最后的绝望发出一阵怒吼,霎时间,连接禁忌和走阴城的这片黄沙地上空,都是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没去管那已经变了脸色的陛下。

也没看那满脸苦涩的取水。

更没去看月桂宫宫主的冷脸。

她只是转身俯冲而下,如一烈火流星,笔直朝着柳白砸去。

“遁。”

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的柳白丢出了手中的奇宝书页,他身形瞬间消失原地。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感觉胸口被重重一撞,好似铁木砸破鼓。

等着身形再度在百里之外出现时,他只觉体内五脏六腑都被震动错位,好大一口鲜血吐出才好受些。

这顶尖王座之威,竟有如此威势!

柳白还未来得及擦去嘴角血迹,尸僵女又已经冲了过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目血色一片的同时,尸山血海陡然降临人间。

领域尽开。

可饶是如此,在天幕火网的灼烧下,柳白感觉他的这鬼蜮随时都有被蒸发焚毁的趋势。

但好在,好歹能撑上片刻!

他也终于勉强看清了尸僵女的踪迹。

奇宝之威尚未退却,他身形再度遁走,同时丢出了第二张书页。

“阴水——”

尸僵女为火焰山之主,自身本就是尸僵中极为难缠的旱魃尸,要想灭了她这本命火,只有水。

一纸破,阴水自虚空涌现,好似翻江倒海朝着天幕上的火焰浇覆而去。

可二者只是刚刚接触,就发出“嗤”的声响。

火焰之上出现了一道浓郁的白气,阴水没有浇灭这火焰丝毫。

柳白身形遁走之际,尸僵女的身形就已经停在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冷笑道:

“火焰山亘古未灭,燃烧数万年,岂会是你这小小奇宝能浇灭的。”

柳白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这阴水转移到了他的领域之中。

霎时间这地面就出现了一个个湖泊,只是沾染了这尸山血海中的血液之后。

湖泊成了一个个血湖。

同时他又接连撕扯下了好几张书页。

“剑——”

“甲——”

“困——”

“杀——”

天发杀机,地发杀机,人发杀机!

柳白金甲护身之际,背后神庙猛地浮现虚空,紧接着神庙大门自开,其间元神睁眼。

这一刻的尸僵女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她收起心神看着天上落下的巨剑,地面升起的牢笼以及受到万千威势加持过的无数牛毛飞剑。

“我之神火,焚尽四野。”

一言既出,天幕之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彻底落下,一盏盏神火落下,在这黄沙地上空,好似下起了一场火雨。

火雨附着在那柄巨剑之上,瞬间焚烧了巨剑,使其不能再落分毫。

火雨灼烧了牢笼,也烧了这牛毛飞剑。

火焰山之火,无物不焚!

“给我……镇!”

一道猖狂大声从天幕传来,已然高坐神龛的柳白单手镇压而下。

尸僵女上空凭空现出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落下,只这一下就将其彻底拍入地面的黄沙地中。

“好!!”

走阴城这边传来阿刀的叫好声。

明明是终于一招打压了这尸僵女,可柳白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的人体都已是几近手段尽出,但是这尸僵女看起来却还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王座之强,的确是让柳白有着极大的压力!

陡然间,他心神一缩,一股心悸之感顿生。

元神预警,也即是常说的第六感!

柳白自是知道这尸僵女出了狠招,可这又能如何?

“轰——”

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柳白只觉脑海之中一阵刺痛,他当即稳固身形,本尊和元神尽出,似是想救下这神龛。

落地的尸僵女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想彻底毁掉柳白的神龛!

她从地底贯穿而上,一击功成!

柳白身上金色的本命之焱熊熊燃烧着,原本就要四分五裂的神龛被他强行聚拢。

甚至就连这灌入神龛内部的尸僵女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压迫。

她的实力超乎了柳白的想象,可柳白的实力又何尝不是让她震惊?

一个尚未显神的走阴人,竟然都能硬撼王座了。

这还了得?

“给我——开!”

尸僵女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火焰愈发浓郁,原本就已是干尸的她,身形再度佝偻了许多,甚至连这长裙都撑不开了。

可她身形干瘪许多之后……火焰四溢,柳白的神龛轰然炸开!

原本高坐神龛的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也如无根浮萍一般被掀飞,甚至就连这撑开的尸山血海都瞬间消融。

神龛一毁,走阴人基本上也就废的差不多了。

付出自是极大的尸僵女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也就在这时,她看到被掀飞的柳白动了动手指,双唇微动,无声的说道:

“时回。”

刹那间,那原本身受重伤的柳白消失,转而再度出现在半空中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柳白。

先前再重的伤势,都被他消弭,送入了历史的长河。

此时再站在这尸僵女面前的,是神龛被毁之前的柳白了。

尸僵女看到这场景,眼神一缩也是立马知晓。

柳家奇术——时回。

“好好好。”

佝偻着身子的尸僵女愈发丑陋,她也没想到柳白竟然还会这个,一招时回,让她先前的付出瞬间成了泡影。

“不愧是柳公子。”

尸僵女冷笑着说完,虚空泛起沉渣一般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黑雾。

鬼蜮出现了。

还是一位王座的鬼蜮,这还是柳白第一次体验,但这体验绝不能用人体了,所以他摇身一变。

鬼体出来了。

原本让他感觉血液都要冻住的鬼蜮,瞬间让他感觉无比顺畅,如鱼得水。

刚放出鬼蜮的尸僵女察觉到这一幕,只觉心中都被堵住了似得。

一口怒气不得不舒。

这前后切换,让她这鬼蜮立马也成了无用功,虽说也能再度阻拦一二,可给柳白带来的效果,却是远不如这鬼蜮带来的好处大了。

“落——”

柳白可没犹豫,鬼体一出,他就已然劈落了三道熵变之雷。

一道用起来威力太小,只能几道一起才能勉强有着一丝效果。

坐拥鬼蜮的尸僵女自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鬼蜮内的变化,所以当柳白这熵变之雷落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然转移了位置。

熵变之雷落空,砸落在地。

但凡其所中之地,连这沙地都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

熵变之下这黄沙好似历经万年,化为了虚无。

“这……”

“雷家的手段?”

尸僵女看着再度朝她冲来的柳白,心中的危机感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了。

这一刻的她丝毫不怀疑,柳白绝对有正面应对王座的实力!

“烧!”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柳白就感觉自己被火焰包裹了,到底还是在这尸僵女的鬼蜮当中,无尽火起瞬间就将他围困在内。

又是一道熵变之雷打出,原本围困柳白的火焰立马被破开一道裂隙。

他身形当即从中遁走。

这次却又轮到尸僵女追杀上去了。

走阴城头。

一众证道都已经被柳白表露出来的实力震惊了,他们原以为柳白说要对付这王座,又是会跟先前一样,打不赢最后又请出柳娘子来解决。

可现如今他们亲眼看到的情形,却完全不是这般了。

若说悬刀官和老龙君之间的厮杀是一场摧枯拉朽,那么岳方和月桂宫宫主之间的厮杀就是单方面镇压。

可眼前柳白和尸僵女的这一场厮杀,却是真正的势均力敌了。

尸僵女真没动用实力吗?

刚刚炸毁柳白神龛的那一手,她都在玩命了,原本以为能就此一击重伤柳白……事实上也的确是重创了。

可没曾想柳白还有时回这样的变态奇术。

现如今鬼蜮一出,柳白也变鬼了……

“监正,你觉得公子能赢吗?”黑木看着不断互换着伤势的柳白和尸僵女,也知晓这场战斗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结束了。

“公子必赢。”

张苍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黑木稍稍犹豫,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远处面无表情的柳青衣,这才再度问道:“实话。”

张苍这下犹豫了好一阵。

在场的证道基本上都在竖起耳朵,等着张苍的回答。

憋了许久,最后却还是老元帅说了句,“能赢,但不好受。”

柳白的确不好受,鬼体征伐了盏茶时间,他都感觉头顶两个黑角内的神雷要枯竭了。

他也记不清到底劈出了多少道熵变之雷。

只知道七窍都在流血,知道头顶一抽一抽的疼,现如今每次劈出神雷,都好像是抽出自己的脑髓再劈出去似得。

身形只是稍稍停顿刹那,就又被尸僵女抓住机会,一火焚烧而来,加上先前就已经留在柳白身上的火焰。

彼此牵连之下,柳白的鬼体瞬间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他闷哼一声,终于没再坚持,鬼体切换人体的刹那,丢出了三张奇宝图纸。

如此才堪堪浇灭身周的火焰。

可饶是如此,身上白袍也是被烧的四处焦黑,甚至就连头发眉毛都被烧掉了许多。

他狼狈,对面的尸僵女也好不到哪去。

哪怕只是中了不到五道神雷,这熵变之雷也是削减了她体内许多的熵。

这熵包括她的生命,也包括她的火,她的一切……

所以此刻的她已是极度的佝偻,就像是一具缩起来的干尸,体型都不过一米高了。

就这么蜷缩在那红裙里边。

“死……就算死,也得拉上柳公子!”

尸僵女在“桀桀桀”的冷笑着。

柳白背后的神龛再度缓缓浮现。

“死了。”

人屠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

“人屠你的意思是……尸僵女完了?”完人爬近了些,小声问道。

“都算完了。”

人屠声音刚刚落下,就见着尸僵女浑身化作火焰,扑向了柳白,扑向了神龛,扑向了那座神庙。

柳白面露惊慌,原本半隐现的神龛瞬间被他收起。

于是这火只能焚烧他一人了,可就当他以为自己要这么被焚毁,他也准备再度动用第二次时回的时候。

火焰……停下了。

火焰化作了火牢,将他围困其间。

柳白第一时间就又化作了鬼体,熵变之雷劈出,可这次……只是火焰稍稍黯淡,但是很快又被填充上去,没有缺口出现。

尸僵女是真的拼命了。

可城头的柳青衣依旧这么看着,旁观着,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好像那即将身死的并非柳白一般。

“还想时回?我只会这么一点点的烧死你,慢慢身死之下,你能时回多久?”

“一个呼吸,还是两个呼吸,还是十个呼吸?”

尸僵女冷笑的声音从这火牢之中传来,“我烧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一炷香的时间都在濒死,不管你怎么时回,都是在身死的那一刻,嘿嘿,有本事……你时回一炷香的时间试试。”

诚然,柳白还真没这本事。

领域没用,神龛没用,鬼体尽力了,其余的奇术什么的就更没用了。

所以……好像真就只能这么等死了?

柳白只得一张书页接着一张书页的撕,不断护住即将被烧死的自己。

可这书页怎么都撕不够,只是撑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被撕完了。

柳白还是头一次见到撕完书页的天地书是怎么一回事。

几近崩坏的本命奇宝,让他原本就已经受伤到了极致的身体,雪上加霜。

浑身鲜血止不住的渗出,但立马又被这极致的高温炙烤消失。

痛苦已经让柳白快要麻木了,他也不知这尸僵女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但肯定比他要久就是了。

柳白还是头一次这么深刻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这……还是他求来的。

“呵呵。”

柳白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要喊柳青衣了吗?”早知结局的尸僵女很是坦然,毕竟不坦然也没别的办法了。

“你死了。”

“什么?”尸僵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现在死了。”

柳白长吐了口气,元神浮出体表,原本闭目的祂倏忽睁眼,满眼尽是尸山血海的祂发出了冰冷的声音。

“你死了。”

这一刻,柳白的言语似是撬动了这世界最原始的规则和秩序,权柄之下,没有谁能抗衡。

于是不明所以的尸僵女还没发出她最后的疑问,她临死所化的火牢就此消失。

柳白也是第一时间收回了元神。

城头上的老元帅皱眉抬头。

黑雾之中的人屠面露惊恐。

尊神山上的老庙祝眯眼发笑。

浑身浴血的柳白看着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柳娘子,挤出一个笑容,惨笑道:

“孩儿无能,历时五年才为娘亲报此大仇。”

说完,他就一头栽入了柳娘子怀里,昏死过去。

素来爱干净的柳娘子这次没有丝毫嫌弃,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柳白的头颅。

好似要让柳白安睡。

一如在黄粱镇时,在柳白安睡的无数个夜里,柳娘子夜夜如此。

——

(请假是不可能请假的,只是白天事有点多,拖到现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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