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人族边疆,西境长城!【求月票】

眼前这男子,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袍,头发披散,倒是没跟上次见面那样,头发都结了泥垢成捆了。

裸露的小腿也没跟上次那样像是个刚从田里上来的农夫,满是泥垢。

右手边的腰间依旧悬着那把破烂杉树皮包着的腰刀。

不同的是身上不脏了,相同的是依旧给人一种邋遢感,还有就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甚至能说是很亮。

比上次见面时候,更亮了,亮的就像是在看天上的星星。

阿刀。

是柳白先前在江州时候遇见的那个阿刀,也是先前来到那西州边界时,遇见的那个酒糟鼻老头口中的阿刀。

“你们……认识?”

黑木左右看看,有些惊讶,惊讶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为何会认识?

“认识啊,这是我柳白小兄弟。”阿刀一手扶着腰刀,大笑道。

笑的很是畅快。

柳白也是说道:“这是我朋友,阿刀。”

阿刀一听更是开心了,他阿刀什么都不多,就是朋友多,他上前都得稍稍蹲下身子才能扶得到柳白的肩头。

“你怎的才来,我都跟小算那厮喝了好几场酒了,每次都差你,这次可不差了,走走走,对了,还有无笑那秃头道长呢?怎的没来了。”

阿刀说着还朝柳白身后张望着。

无笑……无笑道长应该离开朝州了,至于具体去哪了,柳白也没地方问。

总之他一个铸神龛的走阴人了,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而且柳白估摸着以无笑道长的性子,应该也会往这西境长城来的,他归根结底也是个热心肠的。

这种人族兴亡之事,他不会错过。

“他有事还没来。”

柳白先解释完,然后才惊讶的问道:“小算也在这?”

“他不是去魏国了吗?”

“去走了一遭,现在又来这西境长城了,还跟我打听你呢,走,他跟他师父借住在黄花观,走,咱找他去。”

阿刀说着就拉着柳白往外走,临了也不忘回头喊一句。

“你这老登,还不快点跟上,去晚了可没酒了。”

黑木:“你这狗娘养的。”

他见这情形,也算是确定了,这俩人是真熟识,他也就放心了。

柳白跟着阿刀,也是有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再一想到小算也在这,那喜悦也就加倍了。

他乡遇故知。

耳边阿刀依旧在说着,“柳白啊,跟你说,小算他师父大算是真的狠。”

柳白听到这话,脑海里边当即浮现出了大算道长的模样。

身形极为高大,甚至比阿刀还要高出一个头。

别说人了,往那一站都像个人形山精。

“怎么了?”柳白好奇问道。

阿刀摊着手说道:“他就是个不讲道理讲拳头的人,上次我寻小算去喝酒,还喊了几个女走阴人,被他知道后,不由分说的就将我打了一顿,还让小算以后别跟我玩。”

“可这能怪我吗这,明明是小算喝了酒,要将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往黄花观里带的。”

柳白脑海里边又出现了小算的形象,那的的确确是一个让柳白都觉得帅气,还不是一般帅气的小道士。

所以阿刀说的还真是情有可原。

说不定还是那个女走阴跟着小算道长走的。

“所以一会你去喊人,我就不过去了。”阿刀压低了嗓音说道。

“大算道长上次是打你有多狠啊?”

柳白忍不住好奇问道。

“也没啊,就是打了一架吧,见了面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阿刀挠着头说道。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也没多狠,就是从走阴城打到了禁忌里边,最后被元帅拖了回来,在家躺了半个月罢了。”

“黑木你这老登!”

阿刀转身怒目而视。

黑木笑呵呵的背起双手,“上次不试了,你也打不过我。”

“好好好。”

阿刀更怒了,“一个走阴上千年的,跟我这走阴不过百年的,也是比起来了,也是牛起来了。”

“你这千年前的老登,怎么不去跟那九大家的家主去比?跟柳无敌去比?跟我比,呵,废物!”

阿刀嘴上功夫也不弱。

这下轮到黑木气急了,毕竟阿刀戳到了他最伤心的事,明明是千年前的人了,但是点了把火,烧到现在才醒。

但就像是阿刀说的那样,到底是个千年前的老登。

他只是深呼吸一口,便是转而微笑道:“阿刀,咱俩的实力你都是清楚的,既然如此,咱俩为何不联手?”

“咱俩一联手,到时只要那些证道的老不死不动手,哪怕是城头上那几个能显神的,也不是咱对手了。”

阿刀一听,眼前当即一亮。

他能明白黑木为何会如此说,之前两人虽说也认识,但只能算得上泛泛之交。

可现在……他低头看了柳白一眼。

黑木直言不讳的说道:“他现在是我公子。”

“你公子??”

阿刀听到这事,可比刚刚更加惊讶了。

黑木是什么人?

阿刀虽是如此说,刚也是喊打喊骂,可人家归根到底还是在千年前,就已经名震天下的老登了啊。

现在也只是刚醒没多久,假以时日,又是一尊证道的存在。

能让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的喊公子……

“他姓柳,你是不是忘了。”黑木无奈道。

“姓柳?”阿刀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惊醒低头看着这个小少年,“你就是人族太子爷?”

“啥?”

柳白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称呼,很是诧异。

“你……你娘难道不是……不是……柳无敌吗?”此刻纵使强如阿刀,说起柳娘子的尊号时,都是压低了声音。

好像生怕被听见似得。

柳白只好点点头,“阿刀你知道就好,可别往外说,我不是那种喜欢仗着家世欺压别人的纨绔子弟。”

“好好好。”

阿刀连连应声。

蹲在柳白肩头,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小草听到这话,只是撇撇嘴,然后在柳白心底深处,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娘叫柳青衣。”

说完之后犹不满意,又补充了句。

“我姓柳……柳青衣的柳……”

正在走路的柳白打了个寒颤,身子一抖。

“怎么了?”阿刀还在问。

但是柳白身后的黑木则是已经警惕四周了,心中甚至有想喊老元帅帮忙查探一番的想法了。

这走阴城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可谓是真正的强者如云。

也不知还有哪些跟柳娘子有过旧怨的人藏匿其中。

甚至连禁忌深处的那些诡谲王座,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老元帅可都说了,这走阴城内,有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没事。”

柳白说没事,只是小草的嘴巴却被封堵了个严实。

没有个三四天的功夫,是别再想说话了。

阿刀引路,三人一路来到了这黄花观门口。

道观并不大,也有些破败,但是看着却要比云州城里的天机观好上许多,至少看着像是个有道士的道观。

道观前的花圃里边也长了些幼苗,还太小,柳白也忍不住这到底是不是黄花。

阿刀推搡着让柳白去喊门,他自个则是远远避开了。

柳白踏上石阶,来到了这黄花观门口,适时见到这大门后头坐着个手捧拂尘的年轻道士。

二者互相见了礼。

柳白说道:“我是小算道长的好友,可否劳烦道长帮忙通禀一声。”

“居士还请稍等。”

年轻道士说完就手捧着拂尘走了,没一会功夫,柳白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道观里边走了出来。

“公子?!”

原本还打着哈欠的小算道长瞬间就精神了,神采奕奕,眼神也是极为惊喜。

他快步走了出来,道观内很快又走出了两个老道士,其中一个身形体格极为庞大,不是那大算道长又是谁?

余下的那个则是鹤发童颜,面容和煦的捧着拂尘。

二者出来后,皆是朝柳白打了个道揖,大算道长还笑呵呵的说道:

“柳公子,好久不见了。”

柳白还了一礼,“道长好久不见,只是道长这寻常人能走到这走阴城来,可是不容易啊。”

大算道长先前隐居在云州城的时候,可就是扮做普通人的。

大算道长打了个哈哈。

“无妨,在这有黄花道长照顾着,安生!”

大算道长说着还用力拍了拍旁边那老道士的肩膀。

柳白多看了眼,也是记住了这老道的名号,能跟大算道长同辈相交,还在这走阴城内开道观的,多半也是证道的存在了。

只是柳白跟小算临走前,大算还朝街口的方向看了眼。

显然是知晓个清楚。

但即是柳白来喊得,他也没说什么。

于是一行四人很快聚到一块,阿刀撺掇着去喝酒,黑木问去哪。

阿刀自是搓着双手看向小算道长,说道:“去醉韵坊吧。”

小算道长被吓得脸色一白,连连摆手。

“别,别再去那了。”

上次去了那之后,阿刀跟大算道长打了一架,小算道长就轻松了?

只能说,差点没被大算道长清理门户了。

“真喝酒就去老酒鬼那吧。”

黑木说道。

“行。”

领路的阿刀又换了个方向,柳白耳边则是响起着黑木的解释声。

“这城里的酒坊一共有三家,醉韵坊是女子多些,连酒水都是娘里娘气的,诗酒堂是一些富贵公子多些,喜欢搞些瞎讲究,老酒鬼开的那个酒坊才是我们这些酒鬼的去处,去了就是喝。”

柳白默默记下,只觉得这走阴城内有意思。

而这一路走过,但凡遇见的人都跟阿刀打着招呼。

有些女子则是喊他“刀哥”,每逢遇见这样的人,阿刀都是朝着她们又吹口哨又瞪眼的。

一些男子则是远远的就指着阿刀骂他“狗娘样的”,可等着阿刀看向他的时候,他们就又赶忙跑路了。

柳白见状倒不是想着问为什么。

而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在江州分别的时候,阿刀说他要来这西境长城,还说等柳白过来这西境长城的时候,只要提起他阿刀的名号,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临走之际,阿刀还吟了一首让柳白至今都觉得很潇洒也很霸气的诗。

“一刀横扫两界边,北都城中驭女仙,借问人间何处有,唯我阿刀战九天!”

而现在来看,阿刀的确是做到了他当时临走时的话。

就是这名声可能不太好。

于是柳白就问了一旁的小算道长。

小算笑着解释道:“因为阿刀在这城里竟是不干人事,坑人酒钱是家常便饭,还骗人家酒喝,鼓动人家打架,自己看热闹,还调戏一些有夫之妇,总之竟是干些缺德事。”

阿刀听着小算当着他面说这话,也就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道:

“整天除邪祟已经够无聊了,偏偏整个走阴城内又还是一片死气沉沉,有甚意思。”

“现在多好,你看学我阿刀的人有多少,总比之前那走阴城有意思。”

柳白也发现了,这一路上的确看到好几处吵架斗嘴的。

还有说要约着出城打一架的。

“阿刀做这事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要给自己压力,要是没点实力在城里做这种事,是很容易被打死的。”

“他来到这走阴城内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从神龛到神座,元神高坐再到现在的本尊高坐了,实力精进极快,也正是因为这点,好多人才愿意跟他交友,愿意卖他脸面。”

柳白脑海里边倏忽响起了黑木的声音。

他也没回头,自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如此来看阿刀还是猛的。

有说有笑间,一行四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十字街口,这正北边邻街的那间屋子里边,赫然开了间酒肆,也没招牌但是人却极多。

屋子里坐不下,还好些人都自己拎着椅子在这门口开了一桌。

大多都是些男子,只有几桌里头有女子的,但喝起酒来也都极为豪迈,大碗大碗的干。

阿刀一来,基本上所有酒客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一个个都已经摩拳擦掌,有些甚至都已经开骂了。

阿刀连忙拱手讨饶,笑嘻嘻的说道:“今天我阿刀的朋友来了,初次光临我们走阴城,还请大家给个脸,跟我阿刀有什么恩情的,都下次再说。”

一听阿刀有朋友来了,他们的目光便在小算几人身上游荡着。

小算来过这里,自是有人认识,黑木大名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目光很自然的都落到了柳白这个小少年身上。

一个个都饶有趣味,眼神好奇,好奇阿刀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朋友。

有些则是已经在打招呼问柳白的姓名来历了。

柳白也没藏着,只说自己姓柳,来自楚国。

同有些楚国的听到这话,又热情了许多。

几人闲逛一阵也没找着位置,阿刀只好从自己的须弥里边取出了方桌和四张条椅,然后又领着柳白去了酒肆柜台买酒。

掌柜的是个睡眼惺忪的老翁,双耳都没了,酒糟鼻鲜红,见着阿刀过来就瞪眼叫他还账。

还拍着桌子喊。

阿刀缩了缩脑袋,只好点头说还。

柳白看不见,只好将身形飘了起来,这才见着阿刀还账……还了四五十枚阴珠。

还是血珠子!

柳白见状不禁瞪眼,这得是多好的酒水才行,竟然卖这么贵?难不成是凡人喝一口就能养阴神不成?

“这些还账,剩下的给我拿最好的‘神仙酿’。”

阿刀心疼的收起了自己的荷包。

老酒鬼见状,也没急着去拿酒,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阿刀。

“这是来了什么贵客?你阿刀竟然主动掏钱请客了。”老酒鬼调笑道。

“关内的朋友来了,这第一顿当然得我请,下一次可就不是了。”

阿刀说完,老酒鬼的目光也就落到了柳白身上。

起先老酒鬼目光平平,紧接着小草忽然探出个头来。

它被柳白封了嘴,只好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老酒鬼见状脸色一慌,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然后跌坐在了那个躺椅上。

阿刀见此情形都有些错愕的看着小草。

柳白暂时解开了小草的封禁,它立马说道:“我说你这酒虫跑哪去了,原来是跑到这鬼地方来了。小心我告娘娘去!”

“别别被,草姐留个情。”老酒鬼见状连忙拱着手。

小草哼哼唧唧的,极为神气,然后又抱着柳白的脑袋说道:“这是我家公子,还不见见。”

老酒鬼这才朝柳白行了一礼,“见过……见过柳公子。”

此处本就身处柜台后边,加之有着阿刀遮挡,倒也没被人看出来。

柳白笑着喊“老先生请起”,倒也没多问。

随后直到柳白跟阿刀拿着酒水离开,这老酒鬼都只敢侍奉原地不敢离开分毫。

等着出来门口,柳白才在心底跟小草问了句。

小草也没多说,只是说道:“这本就是个酒虫成了精,当时他是有主人的,但是他主人被娘娘杀了,所以才得了个自由身。”

临着几人坐下,各自喝了口酒水,柳白才有些狐疑的问道:“阿刀,这多少钱一壶?”

“不贵不贵,五枚血珠子罢了。”阿刀摆着手很是的大气,但是刚刚付钱的时候是心都在滴血。

“不是吧……”

柳白本想说,就这酒,在关内卖一枚青珠子都嫌贵啊,怎么到了这……

小算道长看出了柳白想问什么,便是笑着解释道:“这走阴城内最不值钱的就是阴珠了,每次大战打完,只要出城都能捡到许许多多的阴珠,都是成片成片的。”

“阴珠不值钱,所以这东西自然也就贵了。”

懂了,通货膨胀了这是……柳白点着头说道:“那从关内运酒过来倒卖,岂不是能赚大钱?”

黑木听到这话笑道:“你一个人能带多少酒水过来?怕是还卖不够两天就没了,这路上又得耗费多少功夫经历多少危险?”

柳白颔首道:“这倒是。”

柳白也没说他的须弥近乎无限,有多少能装多少。

小草听了则是在柳白脑海里边解释道:“哼哼,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装一桶清水,让那酒虫伸手进去搅拌搅拌就成酒能卖钱了。”

柳白一听,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酒壶。

他没有喝别人洗手水的习惯。

阿刀他们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小口抿着,也不舍得大口喝,毕竟酒水太贵。

四人喝喝聊聊,其间也有些人过来跟几人打招呼,还有来跟柳白敬酒的。

只是黑木见柳白不喝,以为他不胜酒力,也就都替他挡下了。

如此一来这些喝酒的酒客也就愈发好奇柳白的身份了,竟然能让黑木帮忙挡酒,这能是一般人?

柳白转头朝着几人问道:“邪祟袭城频繁吗?一般多久一次,有什么规律吗?”

黑木沉吟片刻后解释道:“听这城里的人说,三年以前的话,基本上是一年才只有一次邪祟浪潮,但是现如今基本上每个月都有一次了。”

“上次的话就在五天前,规律就没有规律了,什么时候都有可能。”

“一月一次……实力呢?”

柳白追问道。

“有王座压阵,但那些王座都不会出手,只是看着底下邪祟冲杀,祟物成群,最近几次甚至都出现了能杀显神的祟了,很强。”说起这事,阿刀也收起了轻松嬉笑的表情,转而正色道。

柳白听到这话,刚想抿上一口酒水,结果又是响起了小草的话,转而从自己须弥里边取出了一瓶桂花甜酿。

“一会喝完酒,就去上边看看吧。”

柳白指着这近在咫尺,高耸入云的城墙说道。

“公子,到时可以去见见那个老元帅,他可是连娘娘都要喊前辈的嘞。”

小草再度提醒道。

这也让柳白有些诧异,先前遇到的,哪怕是九大家的老祖,那也都是跟柳娘子平辈的存在。

可现在……竟然有比娘亲还要老的人?

“好,一会就去看看。”

柳白也有些好奇这号称“走阴元帅”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阿刀选的这喝酒的位置本就有些靠里,甚至都是临近门边了。

此时忽听这些酒客们的声音小了下去。

柳白几人也就都抬头看向了外边,只见这西边路口过来个穿着锦绣华袍的年轻公子。

按理来说他们这类人应该都是去诗酒堂的,今日怎么来了这里?

这年轻公子过来后,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竟是落到了柳白这一桌。

一旁的黑木倏忽说道:“公子,找你的。”

“找我?”柳白稍有些疑惑,然后也就明白过来,知道黑木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了。

“敢问可是柳白柳公子当面?”

这人上前笑着弯腰拱手道。

“是我。”

柳白起身稍稍拱手,也算是见过礼了。

“我是这走阴城孟家的孟宽,听闻柳公子大驾光临,我们走阴城内的同龄人特意给柳公子安排了一场宴席,不知柳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

起身后的孟宽微笑道。

宴席……柳白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接风宴,走阴城内的老传统了,每个刚来这走阴城的外乡客,都会有这待遇。

只是不知道这走阴城内会派出谁跟自己比个高下?

跟九大家的天骄比起来如何?

“好,那就三天后吧,地点你们定,到时通知我就是了,我住在黑木家里。”

“好,那就恭候柳公子大驾了。”

孟宽再度拱了拱手,这才潇洒离去。

孟宽走了,这些酒客依旧没怎么出声,直到有个看着脸上带伤的年轻男子颤声问道:“敢问可是柳……柳神后人,柳白,柳公子?”

还没坐下的柳白看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转而跟黑木他们几个说道:“去城头看看吧。”

“好嘞,走着!”

阿刀说着还将柳白没喝完的那壶酒收了起来。

几人一走,这酒肆门口才渐渐有了议论声。

“这,这算是默认了吧?这真是柳神后人?”

“废话,没见着黑木都给他挡酒,除了柳神,谁还能指使得了黑木?”

“对了,听说关内那边可是把他喊做什么人族太子爷……我可不认,tui!”

“别在那鬼叫了,你要有个人间第一的爹娘,他们也管你叫太子爷的。”

“……”

柳白纵使没听见他们的声音,也能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议论着自己。

这让他颇有一种装完就跑的快感。

只是这到底是靠着娘亲才装起来的,什么时候不用娘亲,自己能装起来,那才爽。

老酒鬼的这酒肆本就挨着城墙了,四人里边实力最低的柳白跟小算,那也都是修第二命的走阴人了。

纵身一跃便是登上了城头。

等着柳白结结实实的踩在这空旷的城头时,才有种自己终于来到了人族边界的感觉。

耳边是小草的嘀咕声。

“这跟千年前也没多大区别哇。”

柳白听见了,但他却没空理会了,因为他的心神目光全都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

被眼前看到的场景所震撼。

举目眺望这西境长城以西,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黄沙赤土,罡风横扫间,卷起漫天风沙,遮天蔽日。

而在这沙漠之中,随处可见那巨大枯骨,残骸遍地。

有些还没彻底风化腐蚀的则是爬满了肥大的白蛆,看着极其恶心。

“这里原先也是古木参天的,但是经历了一场场大战之后,被打成了赤土。”

黑木缓缓说道。

“那得往前多少才行?”

“五六千里吧。”

柳白看着这场景,又回想到自己来时那段路,忍不住问道:“这西境长城建立以来,被攻破过吗?”

“攻破过。”黑木背负着双手说道:“九大家先祖各自去世后,这禁忌里边的邪祟得到了消息,王座打头,疯了一般朝着关内杀去。”

“那一次整个走阴城都成了废墟,人族奋起抵抗,靡战了百年之久,最终成功将这禁忌邪祟阻隔在了西州以西,秦国那边则是隔绝在了甘州以西。”

阿刀听着这话,忽而转头问道:“三大国的皇室,都是在这场战役中起来的吧?”

“嗯,也称得上是三大国的立国之战吧。”

黑木点头之余,再度看向了西边的禁忌。

九大家让人族站起来了,三大国给了人族安稳,现在禁忌当中的邪祟再度卷土重来。

只是这次,人族当中又有谁能站出来?

更别说这此天穹之上,还有着真正的大恐怖吧……黑木最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

人族乃至这世界,真的还有希望么……

“走吧,这一直往北,过了那老和尚坐镇的城垛之后,就是秦国边界了。”

阿刀一边往北走,一边说道。

“往南呢?”柳白问道。

“往南直抵十万大山,只是那里的城墙有道豁口,每次也都是那里的战场厮杀最为凶险,被称为长城剁肉板。”

阿刀说完,黑木又轻声道:“这次人族的安排,就是让众神教镇守那道豁口,我们走阴城守中间这段,秦国则是依旧交给秦国。”

这些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也用不着什么隐瞒。

柳白跟着一路往北,在这城头上他也见到了许许多多形态各样的走阴人。

千奇百怪。

稍微正常的那种是端坐在这城头上边苦修,吞食血珠子的。

也有些在调教自己的役鬼,还见到像是胡家人,在捣鼓自己的尸僵。

诡异的也有,比方说柳白就见到一个脸色苍白的走阴人在这城头上边上吊。

但用的不是绳子,也不是白绫。

那是什么?

是他自己的……肠子,模样极为恐怖。

尤其是阿刀走那旁边路过的时候,还跟他打招呼,喊他为“断肠人”。

黑木则是给柳白解释说,什么时候他能把自己吊死了,那他就能显神了。

再往北走,柳白又见到了一个男子。

一个体型极为庞大的男子,他坐在长城上边,就像是一座肉山,他早已不能移动,就像是固定在那了。

身上的肥肉起着褶子,褶子下边都已经开始腐烂生疮,一只只肥大的跳蚤还在他身上跳来跳去。

阿刀称呼他为“猪猡”。

黑木解释说,这猪猡身上的每一只跳蚤都有着神龛的实力,每次邪祟攻城时,他杀死的邪祟数目都能排在前三。

柳白又看见了奇奇怪怪的两个人,一个断腿之人骑在一个瞎子身上,两人在这城头上来来回回,跌跌撞撞的走。

黑木说他俩联手,足以比拼显神。

还有一个则是举着白幡,见谁都要聊上几句的半瞎老道。

只是他见到阿刀就开始骂,什么话脏他就骂什么。

这次不用黑木解释,柳白自己听都听出来了原由,因为阿刀把他的“圣人幡”喊成了“万魂幡”。

这让他很没面子。

又往北走,等着快到这走阴城中段的时候,柳白忽见这城头上坐着一个人,他前后近三百米的位置,竟是再无一人。

到了这,领路的阿刀止步。

柳白肩上的小草搓了搓他,然后主动跳了下来,走到阿刀前头,毕恭毕敬的朝这披甲老人行了一礼。

“小草见过老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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