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道长了。”
老元帅说完伸手朝着大算道长的眉心遥遥一指,一点金光落下,原本打着摆子好像没几天好活的老道立马不动了。
“兵来将挡,无妨。”
老元帅说完也就返回了城头,留着柳白跟张苍在这面面相觑。
“这消息也不能外传,一旦被禁忌那边知晓,反其道而行之,大算道长的天机就白白泄露了。”
柳白重新落座,思索后说道。
“嗯。”
张苍回看了眼大算道长,“但还是得让那几个顶尖的证道知晓,好让他们也提前做好准备。”
真要打起来,像是柳文之,蒲松他们,绝不可能只对付一个王座的。
起码也得两三个起步。
不然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王座。
“一些顶尖的证道,像是阿刀那样的,也得给他们点压力,到时安排个王座给他们,兴许还能有个临阵证道的机会。”
柳白也是提议道。
张苍紧跟着补充道:“同时还得传讯给徐文渊,让他们那边早做准备,不然我们这边的走阴人过去,都不好安置。”
“这些监正看着安排就好了,我相信你。”
“对了,别忘了也给我安排个王座,我也可以的。”
柳白很认真的说道。
张苍捋须思索片刻,而后点头道:“好。”
兹事体大,大算道长也就留在这传火府内养伤,生怕离开后被人看出了异样。
柳白又走了,怀揣着这消息,回去告诉了柳娘子,顺带也让桃花仙知晓了。
柳娘子自是一笑了之,甚至都没放在心上。
桃花仙听完后,却是若有所思。
张苍为了走阴城内的事宜继续奔走着,柳白则是趁机寻访着城内相熟的证道走阴人,像他们讨教显神的奥妙。
黑木说显神要先凝神,凝神之后再显神,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了。
柳文之说显神要一鼓作气。
显神最怕的是再而衰,三而竭。
悬刀官说不用担心,以柳白的天资,显神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事情欲速则不达。
张苍则是百忙之中给柳白算了一卦,说大事发生之前,他势必显神。
凡此种种,说法诸多。
柳白最后甚至都还询问了阿刀,阿刀是在上次邪祟攻城时候,一举显神的。
为此还斩杀了一头显神级别的邪祟。
当时若不是有着黑木一举证道成功,那一场邪祟攻城下来,他阿刀的名声将会是一时无两。
阿刀给柳白的答案就是一个字。
“意”
他当时的是刀意,但他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在修刀,所以如此。
柳白若想显神,无须专精某一意,只需要有一往无前的意,那就足够了。
意到而神出。
到时无人可拦。
花了三天时间,在外头取经取了一天,等到再回到家时,原本的那枚桃花也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灵性没跟上就更好办了。
柳白只是跟在柳娘子身边半天时间,被她身上的鬼气冻得瑟瑟发抖。
然后这半天过后,柳白的灵性也就补满了。
这让柳白有一种“娘亲是充电宝”的感觉。
是日傍晚,柳白刚从城头那边回来,就发现柳娘子和桃花仙都坐在院子里边。
她们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颗桃。
乍一看平平无奇,就像是一颗寻常的桃子。
但是细看去,却觉这是世间罕见的珍馐。
更别说鼻尖萦绕着的那股香味,更是让柳白有一种要把舌头都吞下去的饥饿感。
‘桃姨,实在是太香了!’
柳白甚至生出一种,想将这桃花仙身上的桃子都摘光的感觉。
但随着柳娘子冷冽一瞥,柳白就瞬间清醒了。
“见过娘亲,桃姨。”
柳白甚至主动行了一礼,以此掩饰内心的心虚,可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愈发心虚了。
“呵。”
桃花仙没有掩饰的冷冷一笑,让柳白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桃花仙厌恶男子,甚至平等的厌恶所有人族这事,柳白是知晓的。
她今日之所以会坐在这,也全是因为柳娘子的缘故。
若是没有柳娘子……她绝对早就去往禁忌了。
“这是给你显神准备的,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就吃了吧。”
柳娘子面无表情的伸手一推,这枚桃就落入了柳白手里。
柳白双手接过,收入须弥里边,随后再度对着桃花仙深深一揖。
大恩不言谢。
柳白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事。
余着接下来的这些时日,柳白也就少有外出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红烛铺子里边参悟显神的真意。
但走阴城内却并未因为他的缺失而停止,甚至运转的更快了。
往来阳关和走阴城的车队,早已将中间的那段沙漠戈壁踏平,往来的人马商队络绎不绝。
沿途都多了好些商铺。
经过诸多证道的一番搜刮,那片地方的风沙都小了许多。
据说更深处的一些地方,都还有走阴城布置的阵法。
阳关和走阴城这两地就更热闹了,尤其是阳关。
走阴城那边因为禁绝的缘故,里边的走阴人极少有能在街上闲逛的。
所以两相对比之下,那边的走阴人都会想办法来阳关休息几天。
一些干的活计比较专业的,则是告假几天过来休息。不那么专业的则是找骡队那边相熟的好友,两人互换几天,顺带来这边修正一二。
对于这种事,传火府那边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会再不休息休息,等着禁忌东征开始,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两说。
在这阳关城内的一间小小的茶市子里边,三三两两坐着些茶客。
其中就有徐长生,林丹丹和关山月三人。
“这段时间,可是来了不少关内人啊。”关山月端起今年的新茶,抿了一口,觉得有些寡淡。
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在这里边放了酥油,麦粒,姜末,枣干等等材料的茶水。
可这次是徐长生请客,云州人就爱喝这寡淡无味的茶水。
一想到不是自己付钱,关山月也就觉得这茶水甘甜了许多,毕竟往日里要这徐长生讨点阴珠出来请客,那可比登天还难。
“多,多的很。”
徐长生了然的点头道:“你平时都在走阴城这边,不晓得阳关这的情况。”
他说着伸手往这周边一指,说道:“秦国那边的走阴人就近去了他们那边,但是魏国和楚国那边的,都是来了我们这。”
“走阴城又过不去,所以都停留在这阳关里头。”
“也不夸张的说,现如今单单这阳关的神龛,就起码有这个数。”
徐长生说着竖起右掌,大拇指曲起。
关山月自是晓得,这不是四十,更不是四百,而是四千。
单单神龛,就来了四千名,基本上真就是人族精锐尽出了。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这也都正常。”
林丹丹则是一个人坐着,默默喝茶,也没说话。
她向来不喜跟外人说话,今日若不是徐长生说是来见关山月,换了个别人,她肯定早就走了。
关山月颔首,又是四周看了看,眼见着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叠好的白纸。
徐长生瞥了眼他这小心谨慎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坐了坐,替他遮掩了一二。
关山月也没言语,只是将这白纸从桌底递给了徐长生。
后者就在这打开。
关山月又朝林丹丹点了点头,她这才凑到徐长生旁边,朝这纸张看去。
上边只写了一句话。
“阿刀说我们走阴城这边会提前发起决战,叫我们早做准备,消息是柳公子让阿刀告诉我们的。”
这也就是关山月此次告假来这阳关见徐长生的原因。
后者看完,就将这纸张递给了林丹丹,后者收入了须弥里边,这茶市子里头可不是个灭迹的好地方。
“万事小心,活着重要。”
关山月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也即是代表着言尽于此。
毕竟这一别,下次是横着见面还是竖着见面都两说了。
“我这走阴城和阳关两头跑,都还好说,林丹丹也在丹坊里边,倒是你,得去城头……稳一手。”
徐长生说着重重拍了拍关山月的肩膀。
他看着这个自己来了走阴城以后,结识的最好的好友,正色道:“好好活着,以后咱一块去北域看雪,去海州钓鲸。”
“这没什么意思,要就让我以后当你孩子的干爹。”关山月挑着眉说道。
素来害羞的林丹丹这次听见关山月开这样的玩笑,也没害羞了,反倒轻轻点头道:
“好。”
关山月也是点点头,“成,放心吧,我铁定能活下来的!”
说完他大踏步的朝着门口走去,也没回头,只是背对着徐长生摆了摆手。
像这样的见面和道别,在阳关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甚至有些普通人为了见自己的亲眷一眼,都特意来了这阳关。
更不知道因为哪个读书人念的一句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导致这阳关的酒水异常紧销。
但是喝醉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大家都知道,战事不远矣,所以能不喝醉就是最好的。
可总有例外,比如说阿刀就是其中一个。
他现在每日只要完成了传火府那边安排下来的任务之后,总会寻个地方喝的伶仃大醉。
因为他觉得,这就跟他的大道有关。
这段时间已是显神的他,再寻了好些个新来走阴城的成名已久的老显神。
一番友好的切磋之后,他显神无敌的名号就更响了。
所以这也就愈发坚定了他的证道之心,证不了道,眼前这些都是虚妄,都好似那水中月,镜中花。
可寻道无门的他,只得借助这酒水,希望着能够来一场酒醉证道了。
半醉半醒间,他又眯眼看了眼自己的神龛。
在那元神高坐的神龛背后,其实还藏着……一把剑。
一把从未出鞘过,但又无时无刻不在出鞘的……无鞘剑。
正当他在想着什么的时候,耳边却忽地传来了张苍的声音。
“速来传火府。”
原本还带着醉意躺在这门口石阶上的阿刀起身,瞬间清醒过来,再一站起,就已经到了传火府门口。
等他到了这才发现,来的竟只是他一人。
“怎么了?”
阿刀上前问道。
张苍没说,只是递给了他一份书卷,他展开一看,只见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人的名字。
家住走阴城何地,现如今在哪个坊市当工,甚至就连样貌都写的清清楚楚。
早已干多了这差事的阿刀自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份点名册。
而且从上到下看下来,人数竟然有着上万之多,而且实力最低的也是到了阳神,实力最高者,甚至跟他一样,都是显神。
“收好了。”
“余下的这些时日,你就将这些人偷偷的往我这传火府带,坊市那边记得也掩护好,暂时不要被人察觉了。”
阿刀作为传火使,自然也是知道传火府这边的一些谋划。
“这么多人过去,我们这边可就剩不下多少了。”阿刀轻声说道。
“我们这边用不了这么多。”
张苍这么一说,阿刀就听明白了。
他将书卷收回须弥,拍着胸脯说道:“放心,这事交给我就是了,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
阿刀说这话,张苍自然也就信。
毕竟阿刀朋友多,加之又是传火使的身份,给自己的好友换个差事,那都再正常不过了嘛。
临着看阿刀就要离开,张苍忽地又喊住了。
阿刀回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张苍沉吟道:“麻芝今日来了我这一趟。”
“三掌教,他来怎么了?”
“他跟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他可能是跟你说的。”
“洗耳恭听。”
阿刀很是认真的施了一礼。
张苍说道:“这第一句话是,剑冢不是埋骨地。”
阿刀一听就明白了,麻芝除了是这鬼神教的三掌教之外,还有个身份,他是现如今四大剑脉里边,浪荡山剑脉的剑术最高者。
“第二句话是,剑术太高,只能摸着天,但却不着地。”
“第三句话是,他想和你打一架,但不是现在。”
张苍说完就低下头去继续忙活了。
阿刀站在原地,闭目沉思刹那,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清明,再度拱手道:“劳烦传火大人,替我道一声谢。”
于是接下来的这好一段时间,阿刀都在兢兢业业的帮着传火府这边喊人。
每喊了一个,都悄咪咪的送到传火府,交到张苍手上。
最后再由张苍通过那到暗门,送到了秦国境内。
所以这一段时间的阿刀,觉得自己活像个人贩子,还是走到哪都得人人喊打的那种。
如此明目张胆的进行,起先自是还好说,可时间一久,总是躲不过这众人的眼睛。
但好在此时还能留在这走阴城的,都是些忠诚且识趣的走阴人。
看破不说破几个字,他们比谁都清楚明白。
同样的这份名单自然也送到了柳白手里,他也从这名单上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名。
比方说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过来,并且成功神座的原云州州牧范元益。
又比如说当时威压云州的那个虎姑奶奶。
只是送去秦国的走阴人很多,但是留在走阴城内的走阴人同样不少。
比方说徐长生和关山月他们俩,就都没被送走。
小算道长也没。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白也终于把握到了显神的那一丝玄妙,正式开始闭关了。
而在走阴城内诸多坊市日夜不休的运转之下,那些库房也是愈发充盈起来。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也有好些阳关的走阴人,都跟着往来两边的骡队,入驻了走阴城。
是日深夜,张苍屏退了传火府内的所有传火使,只留自己一人在其中。
起先只是他一人在这传火府里边,拿着卷宗走来走去。
不多时,他走着走着,忽然裂开,一分为二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依旧是在看着卷宗。
再之后,两个张苍裂变成了四个。
这四个依旧在看卷宗。
四个裂变成了八个……张苍越来越多,直至这大殿里边再也站不下一个张苍。
更多的张苍只能站在门口。
这样一来,张苍们就不看卷宗了,转而开始说话,大声说话。
一两个说话还好,可这人数乌泱泱的一片,全都在说话,还是自说自话,根本没有一个人是在彼此议论交谈的。
这样一来,这声音就很大了。
大到都不得不开启法阵禁制,这才将此地的声音压制住。
地面无数的张苍在说话,可这屋顶上边却还坐着一个张苍。
他独自一人,低头俯瞰着满院子的自己,一言不发,在这屋顶,枯坐至天明。
他坐了一宿。
也听了一宿。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传火府内的所有张苍就都消失了,只留下屋顶坐着的这个张苍缓缓起身。
他回头看了眼东边,他目光跳过了阳关,看到了无尽的山河,也看到了无尽的人烟。
那里,是他的故土。
他最终长叹了口气,又是一步踏出,终至城头。
这次的他,站在老元帅前边,老元帅依旧是坐着,但他是站着。
不过呼吸时间,柳青衣的身影也来到了城头,位置更是站在了张苍之前。
老元帅搀扶着城墙起身。
“决定了?”老元帅问道。
“决定了。”张苍点头道。
“什么时候。”
“就现在。”
“现在?我们的准备好像还差点吧。”
张苍双手拢袖,微微笑道:“它们的准备,差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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