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喝酒果然容易误事。

被醉醺醺的前男友抱着亲完以后, 江彩芙总结出了这条血泪教训。

她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脑子也乱得很。

就好像是变成了砸地鼠游戏里面的悲催地鼠,每次往上冒个脑袋, 下一秒就有个锤子猛猛砸过来,一下接着一下,把她砸得头晕眼花, 睁眼闭眼看到的全是能闪瞎人的星星。

回到家, 她梳洗结束躺在床上, 瞪着双无神的眼睛望了会儿天花板以后, 突然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然后卷着被子疯狂蛄蛹起来。

“我们刚才都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忘掉!全部都忘掉!赶紧!”

天地良心, 虽然前男友年轻又貌美, 身材也是没得说, 但江彩芙在和他重逢以后, 偶尔想起他来,是真的从来没有生出过任何旖旎的成年人的想法啊。

她只会在脑子里琢磨着, 演练着下次遇到他并发生口角以后, 要如何妙语连珠的, 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她甚至还会预测乔郁免要从哪个角度来‘攻击’她, 并且提前想好应对的决策,争取在下一次的争端中把他打压得死死的,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乔郁免那心高气傲又输不起的性子, 在吵架输了以后, 肯定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吧?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绝对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一边被气得捶床一边后悔吵架没发挥好,怨自己脑子转得慢嘴也不利索, 再责怪一番江彩芙的牙尖嘴利和得理不饶人。

说不定还要复习一下当天吵架的内容, 再绞尽脑汁想出一套新的吵架话术出来哈哈哈哈——

真是想想都好笑!

每次幻想到这一部分, 江彩芙的心情都会无比美妙,连轴转的工作带来的郁闷都消减了不少。

可她也知道,在经历了今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以后,她以后都不会再拥有这样简单纯粹的快乐了。

因为她现在再想起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他紧闭的双眼,湿热的鼻息和微凉的唇瓣……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江彩芙抱着床边的可达鸭玩偶使劲揉搓,偶尔气上心头还捶两拳,完全就是把它当成了某人的替死鸭。

www.youxs.org,一边检讨自己——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要拉他出去?

为什么要想不开的和他独处?

为什么在他一开始亲过来的时候,她不狠狠推开他并且义正辞严地谴责一番呢?

为什么结束的时候她要这么怂地逃跑呢?!

众多问题在她脑中汇聚,都能凑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

最后她当然也没能琢磨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把一切错误都归咎于是喝酒喝懵了。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段错误的纠葛呢?

如此反思完以后,江彩芙又开始苦恼以后要怎么面对乔郁免了。

嘴上说着要保持距离,实际上又亲又抱的,不是显得她又当又立吗?

但她现在又能怎么办?

找他复合吗?

——该死,他不会就是吃准了她这样的心思,所以故意使计来让她主动求复合吧?

阴险!太阴险了!

一想到自己巴巴凑上去和他说起复合的事以后,他绝对会露出的被爽到的得意嘴脸,江彩芙就觉得心塞,哪哪都不痛快了。

诡计多端的前男友!

江彩芙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纠结到大半夜还没能想出什么对策以后,终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后面几天,江彩芙去上班都有点提心吊胆的,要是不小心遇到他,她一定会尴尬到无地自容吧?

不过还好,虽然他俩现在都在同一栋楼上班,但两人的公司之间毕竟隔了十来层,上下班的作息也对不上,她白日里也基本不会出公司,所以毫无意外的,那几天两人压根没碰上面。

真是白心惊胆战了那么久了。

除此之外,乔郁免的微信也毫无动静,江彩芙每天戳开他的聊天界面八百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的。

这让她无比郁闷。

提前预演好了好几套应对措施,结果人家根本不出招啊……

为什么一直没来找她说那件事呢?

总不可能是失忆了吧?

传说中那种醉酒后不管做了什么第二天都忘得干干净净的体质?

这样就能解释他那边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但那未免也太犯规了吧!

一想到会是这样的可能,江彩芙就恨得牙痒痒,但如果事实果然如此,那她确实拿他没辙……还不如就当被狗舔了吧。

不甘心地咽下这口憋屈气,江彩芙开始后悔大学时期没多给乔郁免灌点酒了。

要是早知道他是这种醒酒以后都不记得的体质,她前几天也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真的是,净知道给她找麻烦……

但年底工作实在繁忙,各种繁琐的任务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所以很快,江彩芙就开始对着月报上那对不上的几毛钱抓耳挠腮,再也无暇顾及感情方面的问题了。

一忙就来到了冬至日这天。

她中午不知道吃什么,就随大流地点了份饺子。

半小时后,和饺子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大束粉玫瑰和两袋子的……

“卧槽百达翡丽!”

刚在门口拿完外卖的祁妙娜走来时,一眼就被那捧热烈夺目的粉玫瑰吸引,而在转眼看到另外两个购物袋上的logo时,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天呐天呐!小芙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有实力得多啊!百达翡丽都一次买俩!”

所幸她深知江彩芙低调的性子,哪怕内心再激动也是竭力压着嗓子说出来的。午间饭点,办公室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江彩芙这边的异样。

就算有看过来的,也基本是被那束玫瑰花吸引了视线,而在这时,江彩芙早就眼疾手快的把两个购物袋往工位下塞了。

“哟,粉玫瑰,小江你最近有情况啊?”

有好奇的同事打趣起来,江彩芙干笑着赶紧搪塞了两句。

“没有没有,就我朋友送的……普通朋友!”

这话说出去当然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但同事看着她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还是嘻嘻哈哈的意思意思揶揄了两句就完了。

应付完同事的打量以后,江彩芙松了口气,不满地望向让自己陷入这场小风波的粉玫瑰。

这不年不节的,谁没事给自己送花啊?

很奇怪的,在脑海中浮现起这样的问题以后,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乔郁免。

好像在除了他以外,也不会有别的人无缘无故给自己送花和这么贵的礼物了吧?

……等等,‘无缘无故’?

真的是无缘无故吗?

江彩芙电光火石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翻起了手机日历,但她的手机在去年就换了个最新款,所以当然没能找出被特意备注过的痕迹。

再去翻乔郁免的微信朋友圈……设置的是半年可见。

所以还能通过什么途径……

她停下来想了想,良久后登上了自己好久没登的微博号,在关注列表里找到了另一个同样好久没更新的绘画博主。

一个叫做‘YM’的账号,是乔郁免特意注册了用来堆作品的,每次有了满意的油画就会po上去,因为画得确实好看,所以渐渐的也积累了十几万的粉丝。

那群粉丝里有一部分很擅长吹彩虹屁,乔郁免有段时间最喜欢的就是在发完画以后守着评论区,看有人夸他画得好了,就屁颠屁颠截图发给江彩芙看——

‘唉,虽然我画得确实还不错,但他们那么夸,也太夸张了吧……你觉得呢?’

江彩芙还能怎么觉得?

除了同样对他的画作大加赞赏以外,还能说什么?

还得变着花样夸呢,不然又要闹别扭觉得你对他如何敷衍不上心……

不过在分手以后,他的这个账号就再也没更新过了,粉丝也掉了很多,现在就剩下十万出头的粉丝数,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僵尸粉呢。

不过这些当然和江彩芙无关。

她目的极强的,在筛选完日期以后,找到了乔郁免大四那年冬至日发的一条私人博。

[YM:女朋友送我的恋爱三周年纪念日礼物~~~真是的,前两天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还装作不记得是什么重要日子呢,结果居然是偷偷给我准备了礼物~

黄金兔子是她特意找人给我打的哦,是我的生肖,听说是找她老家那边手艺最好的老师傅定做的,提前好久好久预约才赶在我生日之前给我打出来的。

兔耳编绳看着是有点幼稚啦,但谁让那是她亲手给我编出来的呢,看在她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戴一戴吧……是亲手编的哦,那么细的线一根根编起来的,可复杂了……]

只是送了个手绳而已,恨不得写出个八百字小作文一样。

江彩芙看着看着就笑了。

黄金兔子确实是她找爸妈认识的一个老师傅定做的,但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只等了一个月而已,手绳也确实是她亲手编的,但那段时间她本来就沉迷于编绳,给自己做了很多个样式换着戴,室友们也都收到了她手作的编绳,并不算多么稀奇。

在网上看到兔耳编绳的照片时,她就觉得可爱极了,正好那时定做的吊坠也拿到手了,她就找了教程跟着做了起来,还很恶趣味的用了赤红的线,掺了金丝,最后出来的成品果然精致可爱,色彩鲜亮,极为引人注目。

她记得他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当然是有惊喜的,但同时,又纠结得不得了。

“这配色……真喜庆啊。”他干巴巴地说着,十分捧场地把手串带上了。

他皮肤本来就白,被鲜红配黄金的手绳一衬,就显得更加白皙无暇了。

江彩芙送完手绳以后,被他抱着啃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这个礼物应该是送对了,他看起来很喜欢,所以后面也没怎么关注了。

她那时不爱上微博,所以即便关注了他的账号,也不经常去看,也就没看到他居然还发了这么长一篇小作文,好像在朋友圈都没发过呢……

但是,真的没发过吗?

江彩芙很无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那天的微博里,除了八百字小作文以外,他还破天荒的晒了照片,看起来就是随手一拍,骨节分明的手迎着柔和的日光舒张着,背景是一碧万顷的蓝天。

他的手真的是江彩芙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手了,无论看多少次,那种被惊艳到的震撼感都不会比第一次少,江彩芙做的手绳被他戴着,都感觉身价上涨了千万倍不止。

点进评论区,精彩程度倒是超乎她的想象:

[作业去死:这个手!好想剁了安在我自己身上prprpr~编绳也还行吧,但感觉也没博主说得那么夸张,这个还是很容易做的吧。]

[YM:容易?你做一个试试!这个看起来就很难,我女朋友肯定是吃了很多苦才做了出来,然后选了最漂亮的一条送给我!]

额,确实做废了两条才做出来一条卖相最好的,但也没他描述得那么夸张啦。

[再也不熬夜了:这个手!看起来也太适合弹钢琴了吧!编绳也好好看!两位百年好合!]

[YM:其实经常弹钢琴的手都不怎么好看的,我是极少的特例,不过编绳确实好看,你眼光不错,我们也一定会百年好合的/抬墨镜]

[一起来吃胡萝卜:……这有什么好晒的啊,这么小一点黄金,才几克啊?不值钱的东西,编绳就更不值钱了,成本就几块钱……这就把你给唬住了?真好糊弄。]

[YM:???你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吧?!我女朋友人美心善还舍得为我花心思,爱我爱得不得了,会为了一个恋爱纪念日提前两个月为我准备礼物!你有吗?你个阴沟里的老鼠什么都没有!只配仰望我的幸福然后发表一些比柠檬都酸的酸话而已!看到我这么幸福你眼睛都要红得滴血了吧!]

光是和这个id为‘一起来吃胡萝卜’的网友吵架,都吵了上百条了。

乔郁免真的不擅长骂人,不然也不会每次和江彩芙吵架都吵不赢了。

看到他那么努力的和这人骂了那么多条,江彩芙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有点想笑,又觉得有股淡淡的酸楚弥漫在心间。

但那样的情绪是过于微小又薄弱的存在,她看不见又摸不着,于是在简单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暗示以后,似乎完全可以把那种异样的情愫当做从未降临过。

江彩芙翻着那条吵架的微博,一直在翻到乔郁免最后以赢家的姿态辛辣讽刺那位路人,才哭笑不得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原来如此,今天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啊,如果没有分手,今天应该是五周年?

江彩芙呆坐在工位上,看着手机持续出神。

让一直等着她拆东西的祁妙娜不明所以,还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我还想看看你买了什么表呢。”

江彩芙回过神来,迟钝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买的。”

“嗯?那是谁给你的?最近有富二代追你啊!”祁妙娜兴致勃勃地问。

她依然摇头,“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祁妙娜看她脸色有些古怪,疑惑地挠了挠脸颊,扯回正题,“那你还拆么?”

“不了吧。”江彩芙沉默着,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我要还回去的。”

两年……

时间果然是最容易消逝的东西,一转眼,两年的时光就那么匆匆过去。

但她对此居然没什么实感,就好像只是把日历快速翻了几页而已。

两年前她能满心欢喜地提前一两个月为男友准备恋爱纪念日的礼物,两年过去,她却连纪念日具体是哪一天都不记得了。

这恰恰也说明了她本身就对这段恋爱没那么上心吧,所以在分手以后,没多久就把那些充满了纪念意义的特殊日子忘得干干净净。

亏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江彩芙耸了耸肩,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薄情的新标签。

她拿起手机,给乔郁免发了信息。

[江彩芙:花和礼物都是你让人送来的吗?]

[乔郁免:你喜欢吗?]

果然是他。

也只能是他了。

江彩芙轻轻摸了两下粉玫瑰柔软纤弱的花瓣,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江彩芙:你下班后有时间吗?]

[江彩芙:我们见一面吧。]

乔郁免的效率比江彩芙想象得要高出许多。

在提出想要见面的请求后的不久,她就收到了公司附近某家餐厅的预约信息。

[乔郁免:预约的时间段很长,哪怕你今晚要临时加班,也不妨碍结束工作后去赴约。]

[江彩芙:……把‘哪怕’俩字去掉,我今晚加班是必然。]

没有丝毫意外的,江彩芙这晚又加了一小时的班。

不过还好,年底大家都很忙,下班准时走的倒成了少数,有那么多人陪着一起,江彩芙心里好受多了。

独惨惨不如众惨惨。

乔郁免在微信问他能不能来公司门口等她,然后两个人一起乘车去预约的餐厅吃饭,江彩芙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和他一同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她说不定会心乱如麻到恨不得跳车下去吧?

如此胡思乱想着,江彩芙懒懒地打着哈欠,终于搞定了最后一部分工作。

室外还在降温。

出租车停在了餐厅附近的停车位,江彩芙抱着花束,拎着两袋子东西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将毛绒绒的外套紧了紧。

随后,她仓促地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走进餐厅跟着侍应生进了预约的包厢。

一进门,在里头等待已久的青年就和室内温暖的气流一起迎了上来。

“你终于来了啊,怎么要加这么久的班?饿不饿?看看想吃什么……”

听到他这些自然又不失亲昵的碎碎念,江彩芙眉心稍蹙,心里别扭极了。

乔郁免仿佛没注意到她表现出来的不自然,在帮她拉开座椅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起菜单又自顾自地念叨起来,“这家店的招牌是葱烧海参和三丝鱼翅,我们点一份?傍晚突然降温了,你过来的路上觉得冷吗?”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在包厢柔和的暖橘光照下,隽秀的眉眼舒展着,泛着纯粹的欢欣笑意,在停顿下来询问江彩芙的意见时,漆亮的眸子便盈盈睇来,“点一份汤暖暖胃吧,你想喝什么汤?”

江彩芙起初想的是一进门就把那些东西还给他,但看他这忙前忙后的,又有点说不出那些扫兴的话来了。

于是她低头看了眼菜单,说,“羊肚菌四神汤吧,我想喝这个。”

一直等到他点完单,江彩芙实在是怕迟则生变,所以在侍应生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抢先开口。

“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正事的。”

乔郁免嗯了声,弯起的月牙眼中饱含的期待昭然若揭,“什么事?”

江彩芙把他送来的花和没拆过的手表全堆在桌上,直接推了过去,“你以后都别再送这些东西给我了。”

乔郁免神色一僵,眸光黯淡了刹那,又重新燃起来,好声好气地问,“为什么呢?不喜欢吗?”

“无功不受禄,我哪能随便收别人这么贵的东西?而且,”她顿了顿,平静的语调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我真的不需要这些。”

乔郁免望着她,讷讷地重复,“不需要……”

他失落地低下头,拿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茶还没晾凉,他的舌头瞬间被烫得发麻,暂时失去了知觉。

他张了张嘴,等到舌尖的麻意淡去,才问,“你有拆开看过里面的是什么吗?”

江彩芙摇了摇头,“没拆开过,也没必要看,你知道的,我对腕表一向没什么兴趣的。”

他再度抬起眼,用上了她极少听到的恳求的语气,“你先打开看看好么?如果看完了你实在不想要,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江彩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无奈的笑,“我都说了那完全没有必要。”

乔郁免却闭严了嘴,执拗地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江彩芙叹了声气,无可奈何地把左边的购物袋勾了回来。

“你也知道的,我是真的对表这种东西不感冒啊。”她把漆光的黑色木盒从购物袋里掏出来时,还不忘嘴上数落道,“以前你给我买的那些表,你见我戴过几次啊?这次买的也根本没有必要再——”

木盒被掀开,雕刻着羽毛的蓝色珍珠贝母表盘瞬间映入江彩芙的眼帘。

她蓦的瞳孔骤缩,未尽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多眼熟的一块表。

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再望向桌对面的乔郁免时,忽的鼻尖一酸,“你、你怎么……”

又把它给买回来了?

乔郁免一直都是个很臭美的人。

单身的时候喜欢打扮自己,谈恋爱以后又喜欢上了打扮女朋友。

在最蜜里调油的那段时间,江彩芙几乎每周都能收到他送来的衣服或者饰品,其中当然也包括腕表,价格在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江彩芙起先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但架不住他硬要塞给她,软磨硬泡的她拒绝起来烦得很,后来收得多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想着送就送吧,人家人傻钱多的,送点东西也不会把自己送破产,还懒得跟他拌嘴了。

不过,她日常还是以戴手链和手镯为主,不仅款式多样,戴出门也没那么有负担,但如果硬要选一块表戴出门的话,她基本只会戴一块蓝色的腕表。

那是一块用大型珍珠母贝为底盘的表,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羽毛纹饰,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能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泽,白金表壳镶嵌的钻石和蓝宝石也相得益彰,每次戴在手上看一眼,她都会觉得眼睛受到了一场名为‘美’的洗礼。

但后来,乔郁免家里突遭变故,为了还债,变卖了不少家产。

起初江彩芙对这些是没什么感触的,直到某天,她猛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手腕上就只剩下自己送的那条手绳了。

以前常会和那条手绳叠戴在一起的腕表或是手链,通通不见了踪影。

她再看向自己手上戴的价值大几十万的腕表,顿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她就和乔郁免商量着,要不然就把他以前送给自己的那些礼物都卖了吧,衣服可能不值什么钱了,可包包和首饰应该不会贬值太多吧?

但这样的提议一经面世,就遭到了乔郁免的强烈反对。

他以前多心高气傲一人啊,本来家里出了那些破事就烦得很,现在居然还要沦落到女朋友变卖礼物去还债?那跟直接把他的脸面放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可江彩芙不在意这些啊,她就觉得能有钱填点窟窿缓解一下燃眉之急也挺好的,至于所谓的脸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两个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肯退让,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

然而江彩芙回去以后,不仅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反而越来越坚定了,为防梦长夜多,甚至在第二天就收拾好了一堆奢侈品,找了身边最靠谱的林宥宇帮忙一起卖出去了。

最后筹到的钱比江彩芙想象得还要多出不少,她想起乔郁免那段时间的愁眉不展,担忧不已,后面拿着银行卡去找他时,也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能为此展颜,能早点走出困境。

但——

很可惜,最后的发展超人意料的,很不尽人意。

乔郁免在知道是林宥宇帮她把那几年送她的礼物都卖出去以后,脸色骤变,第一次失了往日所有的风度,猛地把银行卡砸在地上,声嘶力竭地痛斥起来——

“林宥宇!又是林宥宇!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

江彩芙也是胆子大得很,不仅没被他这副暴跳如雷的样子吓到,反而同样抬高音量让他别这么凶,能不能冷静一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被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望向她的眼神里含着被背刺的惊惧和惶恐,泪水挂在猩红的眼尾摇摇欲坠,气势上却不肯退让半步。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我的女朋友啊?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选择另一个男人来帮你承担?为什么?!”

他用力戳着自己的心口,色厉内荏地高声质问:“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靠谱,那么幼稚没用永远都比不过林宥宇?!”

“不是啊!你这段时间本来就很忙很烦躁了,我也是不想让这种小事来让你更加伤神!”江彩芙立刻解释,“而且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他也是好心!”

“他好心?!”乔郁免怒极反笑,颇感荒唐地笑出声,“是啊!他多好心多善良啊!什么都能让给我!不像我,卑鄙无耻还贪得无厌!行了吧?!”

“不是,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沟通好吗?”

江彩芙软下声音试图安抚他,可无论她怎么说,都好像只起到了反作用。

他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像是受到生命威胁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刺形成一个无比尖锐的防御屏障,声泪俱下又歇斯底里。

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再多的解释都显得无比苍白。

可那时的她同样年轻气盛,又是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不管平时表现得多么温和,骨子里也是傲的,耐心极为有限,更别提她天生反骨,不管遇上什么事,在理智上线之前,她最先想到的永远都是硬碰硬。

让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哪怕是面对恋人也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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