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各团营长到齐了,大伙儿来的时候都挺高兴的,相互打着招呼,有几个关系好的还拉着手说个不停。
周武咳嗽了一声,大伙儿静了下来,听着他说道:“各位,上面下来新命令,我们不撤退了,继续在阵地上坚守一个星期。”
话音刚落,胖子就开骂了:“他娘的,上面那些人把我们当猴耍呀,一会儿撤退,一会儿又要坚守,我都打好铺盖准备走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骂声、叹息声、发牢骚的,什么都有。周武掏出一支香烟,点着,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议论,他知道,得让大家发泄发泄情绪,要不然这些大老粗发起狠来可不好收拾了。
各团营长骂了大概半个钟头,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到最后没声了,胖子最夸张,坐在板凳上满脸通红,气呼呼的喘着粗气。
见他们骂累了,都不说话了,周武看了丁宁一眼,老丁会意,说道:“各位,刚接到军长电话,委员长要求我们再坚守阵地一周,咱们说点正经的,别光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照我的意思,咱们不用理会上面那些人的命令,直接把独立旅拉到江阴同老翟他们会合不就完了。”胖子说得很干脆。
“这样肯定不行,这么干等于公然违抗军令,我们独立旅会被当做叛军处理,连79军都脱不了干系。”王定对胖子的建议提出反对。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命令一天变好几次,上头以为我们前线很轻松吗,为了国际影响就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呀,他娘的真不是东西。”
胖子心情烦透了,骂骂咧咧的,要不是周武看了他一眼,估计这家伙能一直骂个不停,直到解气为止。
其他人都不吭声,场面死一般的沉寂。
周武见他们骂也骂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我和参谋长商量了一下,大家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随时做好撤退到江阴的准备,不过阵地上的防守不能松懈,只要上面撤退的命令下来,我们马上撤到江阴,你们看怎么样?“
“旅座,我看没那么简单,委员长可能被那些洋人和小鬼子骗了。委员长其实不想打,还在想着这次淞沪会战能和六年前一样,希望利用洋人在中国的利益逼迫小鬼子让步。”
“可是现在的小鬼子不比六年前了,他们这几十年都在干着灭亡中国的计划。从侵占东三省开始,到热河、察哈尔战役,再到后来鼓动华北自治,直到卢沟桥事变。”
“鬼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就是想南北夹击,会师南京,彻底灭亡中国,而委员长的意思是通过打,促使小鬼子谈判。然而这并不能满足日本的野心,此次淞沪会战我们要失败了。”
“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我丁宁愿意坚守阵地,直到撤退命令下达为止。各位,我们当兵为了是什么?不是升官发财,我们当兵是保家卫国,说得小一点就是保卫我们的父老乡亲。”
丁宁说得慷慨激昂,令人动容。
“好,老丁说的有理,我看就这么着吧,下面各团两手准备,先坚守阵地,同时做好撤退准备。至于士兵的士气问题,你们几个团长想想办法,不要闹出乱子来。散会。”周武最后盖棺定论。
众人怏怏不快的回去了,周武看着他们的背影,很是忧虑,扭头对丁宁说道:“独立旅现在总共还有多少人?统计出来了吗?”
“上次行动我们损失了1200号人,除去老翟的那1000人,独立旅现在还有6800人,主力尚在。”丁宁答道。
“老丁啊,我总觉得这次凶多吉少,委员长这样做,国-军必定大乱。小鬼子要是真如你所说,在上海金山杭州湾登陆,那上海的国-军就被包饺子了。我们独立旅可得做好准备呀。”周武忧心忡忡的说道。
丁宁点头,可是他一个小小的独立旅参谋长能有什么办法?撤退与否,他们做不了主,还是好好考虑如何最大限度保全独立旅来得实在。
周武和丁宁长吁短叹了一会,发现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周武问他,沈丽娜在家吗?
丁宁说一大早就到卫生连动手术了,这次行动下来,伤员太多了,转到军部一批,卫生连留下的还不少。她走的时候说不回来吃中午饭了,让我在你这儿凑合一顿。
等晚上她回来,亲自下厨,给旅座您炒两个淮扬小菜尝尝鲜。
周武没想到沈丽娜这个千金小姐还有此等本事,当即表示晚上一定去尝尝她的手艺。
周武拍了拍丁宁的肩膀说道:“老丁啊,你有福气,本来想给你们夫妻多放两天假的,你看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做哥哥的对不住你呀。”
“旅座客气了,这坚守的命令又不是你下的,我们心里有数。”丁宁说道。
两人在旅部对付吃了点东西,心情不好吃饭都不香。吃完饭,周武提议到下面阵地上去转转,顺便安抚一下士兵的情绪,并吩咐司务长给守阵地的兄弟们送几十只肥猪下去,改善改善伙食,也消消怨气。
外面还下着雨,虽然雨势小了很多,但那种阴雨绵绵的感觉使得周武的心情更加低落。
他们到了胖子的阵地上一看,战士们的情绪很不好,有几个胆大的人见周武来了,就围上来问他,一会儿撤退,一会儿坚守阵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武和丁宁费了好多口舌才把大家的情绪稳住。看到一团这种情况,周武心想其他两个团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就跟丁宁一起赶到了二团。
果然,因为葛三民受伤住院了,二团张团副根本压不住阵脚,战士们正闹哄哄的围着他讨说法呢。张团副焦头烂额,手足无措,一看周武来了,急忙上前道:“旅座,您来就好了,你看兄弟们都找我嚷嚷着讨说法。”
周武心想这还得了,立马咳嗽了两下,那些嚷嚷的士兵顿时闭上了嘴。旅长的威望摆在那里,下面不服都不行。
周武苦口婆心,花了不少时间给他们讲道理。就这样,一个下午,周武和丁宁转了三个团,同样的话讲了三遍,说得嗓子都冒烟了。
好在,战士们的情绪总算缓和下来,周武松了一口气,等回到旅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回来的时候,周武心里边窝着一肚子火,真想骂胖子一顿,这个团长咋当的?人家葛三民住院没办法,你胖子平日里不是吹的挺牛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呢?
丁宁见周武一脸怒气,知道肯定跟下午的事有关,忙说道:“旅座,其实也怨不得刘团长,冲锋打仗他们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让他们干思想工作,那些大老粗就不行了。”
闻言,周武气消了不少,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小菜的香味,这才想起来,沈丽娜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做几个小菜,露一手吗?看来今晚,他有口福了。
周武走进丁宁的新房,迎面扑来一阵香味,屋子中间整整齐齐的摆着四个小菜,沈丽娜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见两人回来了,沈丽娜起身招呼他们入座,周武是南京人,平时特别喜欢吃淮扬小菜,桌上的四个小菜,全是他喜欢吃的。他一高兴就忘了旅长的身份,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宾主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暂时抛下了心里的烦恼。
在聊天中,周武得知沈丽娜的父亲是江苏淮安的地方官员,家中兄妹两个,自幼习文,考入南京医学院,三年前投军成了军医。她家在淮安是望族大户,有很多田产,也有许多实业在扬州和南京等地。
周武听了,开玩笑道:“老丁,你好福气呀,能娶到这么一个既有钱,又有文化的夫人,你小子上辈子肯定积了阴德了。”
丁宁一脸幸福的样子,听了周武的话,看了看沈丽娜,呵呵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