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我不配

“放肆,都给本宫退下!”廉如意厉声斥责。只见她高贵的凤冕被拽歪,华丽的凤袍也被扯烂,露出白色的里衫。一向高贵端庄的皇后娘娘,此时却狼狈不堪。

她身边围了四五个身强体壮的老嬷嬷,虽有皇上的指令,但皇后昔日的余威尚在,她们除了控制住皇后以外并不敢下狠手,所以双方就僵持起来。

“怎么,还没动手么?”门外突然传来皇帝异常冰冷不耐的声音。

廉如意猛的瞪大了眼睛,“我要见皇上!我和我爹没有通敌叛国,我更没有谋害皇嗣,事情尚在调查中!你们一定是假传圣旨,居然敢对本宫如此不敬!”

四五个老嬷嬷对视一眼,心下却是对皇后的怜悯,皇后娘娘也称得上是杀伐果断,睿智机敏的人了,怎么一遇到和皇帝有关的事情,就会变的如此愚不可及呢!如果不是皇帝亲自传旨,要赐皇后一死,她们做奴婢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对皇后娘娘不敬呢!

哐当一声,寝宫的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踹门的小太监立即退到一边,身着正黄色的龙袍,一身正气俊逸不凡的皇帝一步步走了进来。

“如意,你就如此舍不得这个皇后之位么?”皇帝开口,语气冰冷。

心怀期待的廉如意,闻言,一下子就没了抵抗的力气,“竟真的是你的意思……”

“不是朕的意思,谁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廉如意,朕让你在这后位上坐了两年,也算对得起你了,如今朝堂已稳,大局已定,你的后位,你爹的兵权,也是时候交出来了!”皇帝看着眼前的女人,口气中没有一丝眷恋,“一直以来,朕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利用你爹的兵权,如今,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慕容丘,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廉如意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几年,就在不久前还对她温言软语,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居然可以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要怪就要怪你太跋扈,怪你爹功高盖主!有你和你爹的存在,朕真是寝食难安,唯有将你们一并除去,朕才能安享帝位。廉如意,你若真是爱慕于朕,就应该主动就死,朕答应你,会善待你那温婉可人的妹妹,让她接替你的位置,如何?”慕容丘冷笑着看着震惊的廉如意,“念在这么多年你为我坐上帝位不断奔波,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慕容丘挥了挥手,一杯鸠酒被呈了上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爹!慕容丘,你不能杀了我!”廉如意看到鸠酒,惊恐的捂着肚子挣扎。

慕容丘却只是冷眼看着她。老嬷嬷们见皇帝没有松口的意思,便咬牙狠心走上前去。

廉如意奋力挥打,试图摆脱嬷嬷的钳制,却力不从心。若是平时,别说四五个嬷嬷,就是再多上四五个,以她的身手,也是近不得她身的。可今日不知是怎的,竟完全使不出力气。

“别徒劳了,你已经中了泄力散,还是乖乖喝药,老实上路吧!”慕容丘语气中的不耐越来越多。

“不,慕容丘,我……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害了我们的孩子!皇后之位我不要了,爹爹的兵权也不要了,你放孩子一条生路!”廉如意流着泪,恳求道。

慕容丘闻言果然惊住。

廉如意心中微动,以为终于看见希望时,却听到慕容丘更加愤怒的声音。

“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怎么会怀孕的?早在你入府之时,我就给你服用了极寒的断子汤,谁允许你怀孕的?”慕容丘带着怒气的脸一点点靠近廉如意,“我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孩子从你肚子里生出来?有那么强大的外戚,就不怕他和他老子争皇位么?”

慕容丘突然身形一晃,抬起一脚,猛力揣向廉如意的腹部。

“啊——”一声惨叫从廉如意口中发出。

连一旁站着的经常在宫里行刑的老嬷嬷都不忍直视。

廉如意被踹的趴伏在地上,腹中绞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她觉得一个微弱的生命正逐渐从她身体里流逝。

“血,血……见红了……”一位嬷嬷指着廉如意的下身,惊恐道。

那可是皇嗣啊!皇上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这么狠呢!

一旁和她要好的另一位嬷嬷赶紧捂上她的嘴,闭着眼睛说:“奴婢们什么也没看见。”

“孩子!我的孩子!”廉如意捧着肚子,眼泪滚滚而落。

慕容丘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生命垂危的结发之妻,冷冽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痛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为了这江山,我的父皇我尚且能舍弃,更何况你和你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

“灌酒!”慕容丘最后扔下冷冷的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廉如意被嬷嬷们从地上拽了起来,硬掰开嘴,一碗苦涩的酒被悉数灌入她口中。

“娘娘不要怪奴婢们,娘娘若是有恨也忘了罢,来世投个好胎,别再错信人了……”那灌药的嬷嬷不敢直视廉如意恨得发红的眼睛,喃喃的说道。

“你怎么来了?身子尚虚弱,怎不好好在宫中休息。”门外传来慕容丘温润的声音,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我来看看姐姐,我们毕竟姐妹一场……”一个清甜的女声传来。

“她害你腹中孩儿,你还来看她作甚!此等恶毒妇人,勾结外臣通敌叛国谋逆不忠,你与她虽是姐妹,却有云泥之别,断然不必为她伤心。”慕容丘说完,见女子执意,还是侧身让过。

紧跟着一位面容娇美,身姿婀娜曼妙,衣着素雅却清新亮丽,黛眉浅描,精致却不落俗套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皇后之妹,如今的婉贵妃廉葭葭。

廉葭葭挥退嬷嬷,偌大的寝宫只剩下姐妹两人,廉葭葭蹲下身子,俯视着躺在地上濒临死亡的廉如意。

“姐姐,真没想到你也会有匍匐在我脚下的一天,你安心去吧,你的皇后之位,我会帮你坐稳的。”廉葭葭笑着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说孩子?哦,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谋害我的孩子,那孩子为我换来了皇后之位,也算死得其所……”

鸠酒穿肠过肚,痛得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泡在滚烫的开水中被人熬煮着一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心中的不甘愤恨悔悟却越来越清晰……

……

“今日阳光正好,你为何满脸忧愁独坐在此?让我为你抚平愁绪可好?”

“若他日我登得帝位,必定让你做我的皇后,独宠你一人,永世不变!”

“以后我日日为你梳头可好?真想就这样守着你,天荒地老!”

……

“一直以来……朕不过是利用你……”

“我给你服用了……极寒的断子汤……”

……

昔日深情对望时,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专注,温柔的情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此情此景之下,竟是那么刺耳。

天知道她有多爱他,有多想和他厮守到老,有多想为他生一群孩子,有多想……如今她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有多想和他厮守,就有多想毁灭他!

如果能重活一世,她一定要亲手毁了他!

“啊——”廉如意一声破碎的嘶吼,惊飞了树上的乌鸦,这一声吼叫像是厉鬼索命的链条,消弭在静谧的坤宁宫里。

廉如意再睁开眼,手脚依旧绵软无力,嗓子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刀子割破了一样。她在心里冷笑,自己还真是命大,居然鸠酒都毒不死她。不知道如果慕容丘知道她还没死,会不会惊的从龙椅上掉下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一个两眼通红头发凌乱的丫头的脑袋出现在廉如意的视线里。

这张脸怎的如此眼熟?却又如此陌生?

“小姐,您能说话了么?”小丫头紧张的问。

突然想起眼前丫头是谁的廉如意心下骇然,表面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啊……还是不能说话么?您别急,薛姨娘已经去请楚太医了,一定能把你的嗓子治好的!”小丫头的嗓音嘶哑,明显是哭了很久。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子就敢到小姐面前,板子没挨够么?”那再熟悉不过的云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廉如意艰难的转过脸,看见云嬷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云嬷嬷正在斥责的丫头,正是云嬷嬷的女儿云溪,在她嫁入大皇子府的头一年,意外落水身亡。她曾深查,最后发现是云溪和几个小姐妹喝酒贪杯,真是一起意外,便不了了之。

云嬷嬷则是在她被灌下鸠酒的前一天晚上失踪了,一直到她被人控制起来,都还没有回来。

这里是阴曹地府么?想来她还是死了,云嬷嬷也是遭了慕容丘的毒手了,不过能在死后团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小姐,怎么哭了?是哪里还疼么?嗓子又疼了?”云嬷嬷见她流泪,紧张的跑上前来。

廉如意摇摇头,她现在看得很开,反正已经死了,此时落泪,不过是激动的泪水罢了,能在死后见到旧识,也算是一件高兴事儿吧?

“哎呀,云溪,你怎么还不去换件衣服,小姐这里我来守着,你快去换件衣服,休息休息吧!”春杏端着一碗药汤,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见云溪就说道,“咦,小姐,你醒了,药汤正好刚热好,我给你扇扇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廉如意却再次懵了,春杏怎么也在?她不是早就被放出去嫁人了么?难道也死了?

此时她才惊觉,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她未出嫁时的闺阁,云嬷嬷她们对她的称呼也是未出嫁时的小姐。

感觉身体已经有了一丝力气,她立即伸出手,握住了坐在床边的云嬷嬷的手。

软的,温热的。

她还活着,云嬷嬷也活着!

心中猛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猜测让她激动不已,却又小心翼翼不敢妄动。

“小姐你怎么了?”云嬷嬷发现她的反常,有点担心。

正巧这时,薛姨娘带着楚太医前来看她。

云嬷嬷赶紧起身,指挥着小丫鬟落帘子,放屏风。

楚太医坐在屏风外,隔着帕子给廉如意号脉,“发热烧坏了嗓子所以肿痛,但不能说话还是惊吓引起的,我开些安神定气的药,服上三天便可见效。”

医术高明,达官贵人都很难请动的楚太医言简意赅的说完,就刷刷刷的写下药方,提起药箱走了。

此情此景和当年她十三岁时偷偷骑皇帝赐给爹爹的汗血宝马烈日,被性子极为刚烈的马儿甩下山崖受伤后一模一样。

薛姨娘送走楚太医后,又折返回来,坐在床边,拉着廉如意的手,柔声安慰道:“如意莫怕,嗓子定会好起来的,你爹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不会怪你的,明日你爹爹就会亲自向皇上请罪,你毕竟年幼,圣上一定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就算有什么事,你爹爹也会保你平安的。你别怕了啊!”

廉如意犹在猜测被证实的震惊中,不能回神,索性她现在也不用开口说话,只点头回应,终于送走了薛姨娘。

她仰面躺在床上,前世的种种浮现眼前,就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一梦竟是十几年,但这梦境太过清晰深刻,甚至临死前的痛楚都还在身上。

死过一次的廉如意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加惜命,能活着,真好!

这一世,她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再不叫那小人得逞!再不会芳心错付,白白搭上性命!

那个利用她,毒害她,最后置她于死地的大皇子,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要好好的活着,且要好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

楚太医的药方,果然药到病除,三只日后,廉如意已经可以谈笑风生了。只是身上的外伤还在,她尚需卧床养伤,期间薛姨娘来看过她几次,阿爹也来过,阿爹告诉她圣上没有追究这件事,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让她安心在家里养伤。

廉如意却是知道,但凡称天子之人虽胸怀的是天下,却也有自己小心眼儿的一面,他前脚赐了重臣珍贵的汗血宝马,后脚重臣家的小丫头片子就偷偷摸摸的骑了。虽说这骑马之人也收到了惩罚,受了伤了,可毕竟是对皇上的不敬,皇帝嘴上说着不介怀,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前一世这件事也是就这样在爹爹的保护下过去了,但由经此事,她骄横跋扈目无尊上,她爹偏袒护犊的名声就在京城传开了,以至于后来,但凡她与谁发生点小摩擦,这件旧事都会被人重提起来,无论是不是她的错,她都会再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这种事情自然应当避免。

所以在她尚不能下床走路之时,便让云嬷嬷找了四个粗使婆子,带着她的两个丫鬟,硬把她抬上了轿子,送到二门外,又抬到了马车上。

马车跑起来颇为颠簸,她又受不得颠簸,春杏把把车上垫了好几床的被子,躺上去软软的像是躺在云里一般。

廉如意对春杏笑了笑,“这样真好。”

“才不好呢!小姐都受了伤,何苦这样折腾,万一再颠簸出……呸呸,路过的各路神仙,小人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该路过还路过啊……”春杏双手合十,左右边拜边说。

廉如意被她逗笑了。

当廉将军的马车驾出巷口时,才发现府里早有一辆车驾在等他。弄清楚了是小女儿要陪她一起进宫,亲自向皇上请罪时,他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你的伤还没好,圣上又怎会与你一般计较?听爹的话,速速回去好好养伤。”廉将军摸摸廉如意的头,“再说,圣上公务繁忙,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圣上见不见我都没事,女儿总是应该去赔罪的,原是女儿犯了错,圣上御赐之物,女儿妄动那是不敬,唯有亲自求得圣上宽恕,才能心安。爹爹不必多说,女儿主意已定,便是见不到,也比在家里妄自揣测圣意的好。”廉如意说完,把脸一板,唬他爹爹道,“莫不是圣上已经降罪于爹爹,爹爹瞒着我不肯说,怕我此去知道了真相么?”

“什么真相,爹爹何曾瞒过你?圣上岂是你以为的那么……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吧,让身边人多精心着,马车走的慢一点。”廉将军还是拗不过女儿。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皇宫驶去,只是廉将军的马车比平日里要慢上许多。

二品以上官员的马车可以直接驶进第一道宫门,这让原本打算从第一道宫门就开始走的廉如意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可是真的浑身都疼着呢。

二道宫门时,所有官员下车乘轿。

廉如意被抬下马车后,却没有进轿子,她身无官职,非召不得擅自入宫。她让两个婆子架着她一边站着。春杏和香芋却不肯假他人之手,两人嫌弃婆子笨手笨脚,怕弄疼了小姐。

“我哪有那么娇贵。”廉如意这么说,两个丫鬟却也是执拗,也只好由着她们去了。

此时来上朝的大臣亦不少,多数都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几个女孩子,里面不乏认识廉如意的大臣,此时就到廉将军处问明原因。

“小女无状,前几日仰慕御赐的汗血宝马,心痒难耐偷偷溜出去骑,结果被甩下山崖,受了重伤,惊吓之下竟口不能言,今日刚能说话,知道是自己冲撞了御赐之物,惹得上天也不高兴了,这才降罚与她,便心里难安,非要前来亲自想圣上请罪,这不,我也拗不过她,只好带她来了。”廉将军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朝同僚解释道。

同僚们纷纷点头,这话说的漂亮,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顺带还好好的恭维了一下皇帝,连上天都保护着御赐之物呢,这是说皇帝是深得上天眷顾,是真龙天子呀!

皇宫里的一切自然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所以廉如意进宫以及廉将军的那番话很快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当时并未说什么,既没有召见廉如意,也没让她回去。一如既往的上朝听政。

廉如意也就一直这么被两个丫鬟架着站着,她毕竟是受了伤的,自己用不上力气,一使劲儿就疼,两个丫鬟怎么说力气也没有婆子大,后来两个丫鬟咬牙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只好认命的换了婆子来扶着小姐。

皇帝下了朝,像是这才知道廉如意进宫的事。

“呵呵,不过是小孩子淘气,朕不是已经说过不会计较了么,廉爱卿怎的还让你那受伤的女儿前来呀!”皇帝笑的慈眉善目的对廉将军说道。

廉将军立即跪下谢恩,“小女心中惶恐,一定要亲自来赔罪才能心安,还求皇上谅解。”

皇帝似乎今天心情不错,没再拖延下去,倒是叫人招了廉如意到南书房回话。

“民女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廉如意膝盖受了伤,难以下跪,索性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拜。

皇帝被她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平身。”

“民女不敢,民女犯了不敬之罪,还请圣上降罪。”廉如意趴在地上痛声陈罪。

“那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不敬之罪?”皇上见她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人小鬼大,很是机灵的样子,不由的逗她道。

“回圣上的话,御赐之物乃是圣物,民女竟垂涎爱慕御赐之物,实乃不敬。”廉如意避重就轻,不说自己私自骑了汗血宝马,只说自己爱慕御赐之物,好东西人人都会喜欢,这当然是人之常情了。

皇帝不由的笑说:“好个垂涎爱慕,这是夸朕赐的东西好呢!你若眼馋,等长大了,学你爹的本事,当个女将军也为朕开疆扩土,朕也赐你!”

皇帝这当然是逗孩子的玩笑话,廉如意也不会当真,当即便开口道:“爹爹有何本事,不过是借了圣上的威名,用了圣上的军队为圣上效力,等我长大,圣上也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我便也能得着圣上的赏赐了!”

“哈哈哈……”这虽是直白的恭维,但经由一个女娃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闻言之人心情大悦。

皇帝此时已是真的不怪廉将军和廉将军这古灵精怪的女儿了。

到最后,皇帝非但没有惩罚廉如意,还赐给她了一柄真的如意,通体红色,红到油亮油亮的玉如意,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甚是喜人的样子。

这真乃意外之喜。

几天之后,京城不仅没有流传起廉将军护女太甚,廉如意骄横跋扈的流言,反而人人都在说廉将军教女有方,廉如意因祸得福受了伤,却得了皇帝的青睐。

“小姐,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降罪与你呢?”因陪着小姐偷马,被打了板子到现在还没好的云溪,正趴在廉如意绣床边的脚踏上,一边吃香芋给她剥的葡萄,一边好奇的问道。

要不是因为她被打了板子屁股肿的不像样,像进宫这样难得的事儿,怎么能少了她呢。

“圣上怎么可能为这么点小事和我一个女子计较。”廉如意扔进嘴里一个葡萄,眯了眯眼,“不过是好面子罢了,我被架着去请罪,他里子面子全都有了,自然不生气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圣上这么大方,还赐了一柄玉如意给我。”

廉如意看了看放在博古架上,擦得锃亮的玉如意,心里盘算着时间,“姐姐就快回来了吧?”

一旁正指点寒梅绣花的云嬷嬷抬起头来,“可不是么,大小姐都去了近两个月了……小姐,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次大小姐回来,您可别再跟大小姐怄气了,夫人生前最是疼惜你们俩,现在夫人不在了,你们姐妹二人应当更加亲厚才是。”

云嬷嬷说到这儿,抬眼打量了一下廉如意。

一般廉如意最不喜欢听她说这些,总是没说两句就被她岔开话题。今天却奇了,二小姐非但没有打断她,反而竖着耳朵,似乎在认真听着。

云嬷嬷像是的了鼓励般,紧接着又说道:“大小姐才是小姐您嫡亲嫡亲的姐姐呀,旁的人……那是亲疏有别的,小姐可别被表象眯了眼……”

听到这里,廉如意忍不住看向了云嬷嬷,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云嬷嬷就曾这样提点过她么?只可惜前世的自己太过自负,也太过浮躁,完全听不进去云嬷嬷的规劝。硬是在庶妹有意无意的挑唆之下,和自己的亲姐姐越走越远,甚至害的姐姐一生都没有得到幸福。

今世她不会了,她不会再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不会再傻乎乎的做别人的棋子,伤害自己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去为别人铺路。

“小姐,你在听么?”说到这儿还没见小姐不耐烦的跳起来,云嬷嬷有点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进了二小姐的耳朵。

“我在听呢,云嬷嬷,不如我准备一份礼物,等姐姐回来时送给她?”廉如意是真的想和嫡姐修复关系。

两年前母亲因病去世,母亲临走前,让一直乖顺的薛姨娘管家,薛姨娘一直对她们姐妹二人很不错,她也有一个女儿,她却从不偏袒自己的女儿,甚至到她被爹爹扶正以后,给自己女儿的份例仍比她们姐妹二人少。

薛姨娘自己没有儿子,大概是想要对她们姐妹二人好一些,好在她们嫡亲的兄长那里留个好印象,也好让兄长以后能多照应下自己的女儿吧?

毕竟女子出嫁以后,在婆家地位如何,多半是要看娘家的兄长给不给撑腰的。

对薛姨娘,廉如意没有想过太多,倒是薛姨娘的女儿,自己的庶妹廉葭葭,让她想起来就有种如鲠在喉的刺痛感。前世死前她在她面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她柔美的笑脸也变得狰狞恐怖,还好她最近几日据说是生了病,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她很难保证能控制好自己不一掌拍烂她的脸。

“小姐,云嬷嬷问,绣块帕子送给大小姐如何?”春杏见自家小姐呆坐,便又重复了一遍云嬷嬷的话。

“姐姐手巧,我那点儿绣活儿,还是别拿到她面前现眼了。我已经有了好主意,她定会喜欢。”廉如意笑着说要保密。

前世廉葭葭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现在她已经重生半个多月了,廉葭葭却一直在自己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这反常,更让廉如意觉得不安,她让心思缜密谨言慎行的寒梅多多留意廉葭葭的动向,有什么事情,要及时秉她。

七月初三,是姐姐从寺里回来得日子。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姐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寺中礼佛,只是这次临走前姐妹两人大吵一架,姐姐去的时间比往常都长。

前世这天,她原本不欲去迎接姐姐的,是薛姨娘百般相劝,说什么姐妹没有隔夜仇,亲姐妹只有吵嘴哪有记仇等等,才把她劝去接姐姐的。今世不等薛姨娘来劝,她早早就准备好,薛姨娘上门时,她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了。

薛姨娘见她主动要去迎接大小姐,自己准备好的一箩筐的好话倒是没了用武之地,倒也乐的轻松的样子。

“小姐,那边有动静。”

廉如意刚登上马车,寒梅就寻了来。

“上车说。”廉如意打算直接赶到寺里迎接姐姐,以示自己的诚心。前世因为自己不是真心想去,磨蹭之下,刚到城门外,姐姐的马车就已经到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寒梅的声音本就小,在马车声的掩映之下,也仅能让车内的人听到。

“三小姐这几日都没有出过绣楼,每日都仅在绣楼里乱转,转转写写,不知都写些什么。今日却突然梳洗打扮,精心装扮之后,偷偷溜出了府。”寒梅汇报完就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她为什么要溜出府?

廉如意努力猜测着廉葭葭究竟想做什么,也许是临死前的那杯鸠酒太过毒辣,穿肠过肚的痛太清晰,以至于她现在想起廉葭葭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杯鸠酒带给她的痛楚,不由自主的全身防备。

春杏大概是坐的有些无聊了,起先还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后来实在忍不住,微微掀起了马车车窗的帘子。

廉如意也顺着她的手向外看去,这么一看,却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就发生在今天,就在城门外不远的城郊,一片荷花盛开的荷塘边上,大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英武不凡的身姿从马上一点而起,高大伟岸的他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从碧绿的荷叶上轻盈掠过,只因她说,她想要荷塘中间,最美的那朵荷花。

他当然采回了那多荷花给她,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也同时采走了她的一颗芳心。

车窗外专做荷花酥的点心铺子意外让她想起了这件事,也福至心灵的对廉葭葭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府有了个猜测。

“寒梅,你从这里下车,想办法到城郊十里荷塘那儿去等着,看三小姐会不会到那儿去。”廉如意突然想到寒梅身上可能没带钱,出门行事必有不便,“云溪,给寒梅些银两。”

云溪胆大心细,特别是算账方面脑子很灵,也是云嬷嬷有意教导,廉如意便让她管自己院中的银钱。

车停在路边,让寒梅下了车,又缓缓动起来。

却不是离得近的北城门方向。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从最近的北门走,却要绕到西门去呀?”春杏放下车帘子,不解的问。

廉如意却闭目养神,没打算解释。

前世她去迎接姐姐时,在北城门外的十里荷塘偶遇了大皇子,从此跌入情网万劫不复。今世想来,所谓的偶遇极有可能是设计好的,只等她入瓮。今世她便避他远远的,看他如何再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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