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国公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我家中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置,就先回去了。”说了片刻话,云娇起身告辞。
盛梨花变得再端庄大方,她们之间也是注定说不到一处去的,谁让中间横着个把云姌呢?
“马上就到吃中饭的时辰了,不如留下来一道用饭吧,你六姐姐也在这里,都是一家人。”盛梨花客气的挽留。
“不用了,下回吧。”云娇朝她笑了笑,又看把云姌:“六姐姐,我先走了。”
“我送你。”盛梨花跟了上去。
“不用了,夫人要守着国公,还是不要出去了。”云娇笑道:“不如,让我六姐姐送送我吧?”
“也好,你们姐妹好再说说话,那我就不送了,你慢走。”盛梨花吩咐:“姌姨娘,你送一送秦少夫人吧。”
把云姌看了她一眼,不曾言语,只是跟着云娇出去了。
盛梨花轻哼了一声,本来进门的时候就是个姨娘,这么多年了还不服气,切。
她撇了撇唇,转身进了里间。
把云姌同云娇并肩出了院子,到了外头她放慢了步伐。
云娇回头笑看着她:“六姐姐怎么走这么慢?舍不得我走吗?”
“谁舍不得你。”把云姌没好气的觑了她一眼,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她前面硬邦邦是丢下几个字:“谢谢你了。”
“六姐姐是在谢我吗?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云娇跟上去,在后头逗她。
她这别扭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有趣。
“把云娇,你可别得寸进尺。”把云姌扭头瞪了她一眼。
云娇笑了:“气这么大,要不你回院子去吧,我不用你送了。”
“我既然答应了要送你,难道还怕走这几步路?”把云姌执意要送她。
“好吧。”云娇自然随她。
又走了一阵,把云姌还是没忍住,问她:“我问你,你是怎么说服盛梨花让我进去的?”
她想不明白,盛梨花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就那么一会功夫,顶多也就能说几句话,云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云娇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爱说不说。”把云姌见她如此,又撇过脸去了。
“我的好姐姐,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云娇挽住了她。
“不能。”把云姌不看她,但是却没有抽回手。
“那我告诉你成了吧?
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六姐夫拉着盛梨花的手,迷迷糊糊的喊她‘阿姌’。”云娇凑近她,小声的说:“我一想这不是喊我姐姐吗?我就劝了一句,既然我姐夫牵挂着我姐姐,那你就让我姐姐进去看看吧。
她当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僵了片刻,居然点头答应了,我也挺意外的。”
“你说的是真的?”把云姌愣住了,扭头直直的看着她。
“我骗你做什么?”云娇无辜的望着她:“要不然,你以为我说什么她能松口让你进去?”
把云姌哼了一声,颇为扬眉吐气:“我就说她怎么不让我进去,原来是嫉妒我,难怪我进去了她是那么一副神情。”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原来,他心里一直是有她的,都怪她,太胡闹了。
“可是,六姐夫都伤成那样了,为什么还一直牵挂着你?你又没跟着他一道去狩猎?”云娇不解的是这个。
不是有什么挂心的事,不会在昏迷之中喊着她的名字的。
把云姌吸了吸鼻子:“他临走的时候来找我,让我送送他,说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本来她来找我,我还挺开心的,可我看他身上戴的是盛梨花做的荷包,就生气了。
后来闹得太凶了,他气得要走,我就拽着他说让他放我走,他也说等他回来了,就放我走。
其实我不是真的想走,我就是不想让他离开我,想方设法的想要留住他才这么说的……”
她说着,就忍不住热泪盈眶,她不想这样的,可是每次都克制不住。
“原来是带着气走的。”云娇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手:“别哭了,等六姐夫好了,以后你好好的就成了。”
“谁哭了。”把云姌狠狠的擦去眼角的泪,故作嫌弃地道:“都到门口了,你怎么还不走?”
“好吧,我走了。”云娇上了马车,挑开窗口的帘子叮嘱她:“六姐夫没醒,你千万夹着些尾巴,要不然可没人护着你。”
她明白,六姐姐过的不是太差,应当还是梁元俨护着的缘故,否则以她这性子,在这么大个宅邸里想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难啊!
“我知道。”把云姌没好气的答应了。
云娇又去瞧了瞧丁寅,他还没有醒的迹象,她在那里也没事做,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去茶坊转了一圈,她一直静不下心来做事,干脆就回家了,一直等着秦南风回来,只觉得时间过得慢极了,她坐卧难安,简直度日如年。
直到天黑,秦南风还是没有回来,只是派了人回来,说是让她早些歇着,他今朝要晚些时候回来。
云娇哪里歇得住,可干坐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总得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她想了想,干脆把家里的茶叶拿出来挑挑拣拣,开始制茶饼,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才在蒹葭她们的催促声中上床歇下了。
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只觉得心里头揪着,到早上迷迷糊糊的眯着了,却又在睡梦之中惊醒。
“蒹葭!”她撑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才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少夫人。”蒹葭掀开床幔:“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少爷还没回来呢,方才又派人回来了,让少夫人别担心呢。”
“他还没回来?”云娇朝着外头看了看:“不行,你替我起身,我要进宫去看看。”
这么久都没回来,那些人说的她一概不信,说什么也要看到他才能安心,哪里有这么重要的差事,到现在还不回来?
“少夫人要进宫?”蒹葭愣了愣:“不怕被那些人纠缠了?”
少夫人平日最烦的就是进宫了,因为皇后和施贵妃都对少夫人另眼相看,所以宫里的那些嫔妃只要是见了少夫人,就像那蚂蚁见了蜜糖,一个个都恨不得扑上来才好。
少夫人是能躲就躲,有时候实在躲不过去,只能与她们虚与委蛇,当真是不胜其烦。
“眼下是什么时候了?我哪顾得了这些。”云娇说着自己就下了床,只要能看到小五,再多人缠着她她也认了,她得确定他是安全的,确定他真的没出事。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秦南风出事那件事,一直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到如今午夜梦回,她有时候还会哭醒。
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她再也不想重来一回了。
“好。”蒹葭答应着,又扯着嗓子朝外头喊:“木槿,木槿?快进来伺候,少夫人要起床了。”
木槿很快便进来了,其他的人也都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在云娇焦灼的催促之中,蒹葭几人快手快脚地给她梳洗打扮好了。
“走,马车备下了吗?”云娇起身便往外走。
“备下了,可是少夫人不吃早饭吗?”落葵跟着问。
“不吃了。”云娇干脆利落的回了,直直的往外走。
她现在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还是吃两口垫垫肚子吧!”李嬷嬷在门口廊下,一脸心疼的望着她:“瞧你这一夜,脸都白了,再不吃点东西,身子怎么支撑得住?”
“嬷嬷,我没事。”云娇拉过她的手:“我先到宫里去一趟,只要见到小五,我就回来,早饭留着我回来再吃。”
“你就是再着急,也不能不吃东西,再说他都派人回来说了,没事,我看你呀就是白担心了,他做事靠谱的……”李嬷嬷继续劝她。
“一大早就收拾的这么利落,这是要去哪里?”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娇回头,瞧见那熟悉的人影,转身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他,又是开心又是激动的在他胸口捶了两下:“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害得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不能先回来一趟再去吗?”
“梁承觐那里一直留着我,我实在分身乏术,在说我之前我不是派了好几次人回来说我没事吗?”秦南风笑着揉她的发丝。
“我哪知道是真是假?我又没瞧见你。”云娇抬起头打量他:“你没事吧?”
她说着,又拉开他的手,围着他转了一圈,仔细的打量。
秦南风笑吟吟的摊开手让她看:“看清楚了吗?可曾少了一根手指头?”
“倒是没有少什么,这我就放心了。”云娇松了口气:“你脸色这么差,不会一夜未眠吧?”
“你不也是?”秦南风手抚着肚子:“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有,早饭预备好了,快进屋子去吃吧,两个人一道吃。”李嬷嬷在廊下笑看着他们。
其实,昨天夜里她也没睡好,她跟云娇在一起这么多年,云娇对她的心意,她都明白。
她也早把云娇当成亲孙女儿一样,云娇一有事情,她就跟着犯愁。
现在看秦南风好端端的回来了,她也松了口气,她就说嘛,云娇该吃的苦从前都吃了,以后不该有她的苦头吃的。
果然没错。
“走。”秦南风牵着云娇一道进了屋子。
两人坐在桌边吃了早饭,云娇也不曾追问什么,她知道他等会肯定会说的。
果然,吃了早饭秦南风就说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夜里也没睡好,拉着她一起上床补觉,两人一道躺在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他这才细说了这一回初秋猎的情形。
原来,这一次出去狩猎,梁元俨自己是带了不少人手的,秦南风又指派了神勇营的一支小队伍跟着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了。
而他则带着人跟着梁承觐。
梁承觐毕竟一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大好,不论如何,他是一国之君,他这个将军得护他周全。
要不然,现在朝堂之中局势不明,他真要是就这样撒手人寰了,留下了这一对纷争,这天下肯定不会太平的。
所以哪怕是为了老百姓,他也要尽职尽责。
起初两日都好好的,到得第三日清晨,情况变有些不对了。
先是神勇营神武营有几个人身子不适,症状都是一样的。
他怀疑是有人投毒,可身子不适的人不多,而且,也都不是特别的严重,梁承觐又坚持今朝要出去。
他便吩咐下去,让众人都警醒着些,就怕有什么意外。
可怕什么来什么,出去不过到了半途,便遇上了刺客。
双方自然动起手来,打着打着,他就觉得这些刺客有些不对劲,对方打的旗号是要杀了梁承觐,可却刀刀往他的致命处而来。
就在他怀疑对方的动机之时,忽然传来了梁元俨那边告急的消息,他稍微分了分神,便有二人朝着他前后夹击而来。
他闪过了前面人的箭,却躲不过身后那人的刀,在这要紧关头,是丁寅冲上来替他挡了这一刀。
好在这一次他防备做的出口,支援的人很快便到了,对方一下子就支撑不住了,可却还是纠缠不休,不肯离去。
他没法子,又要顾着梁承觐,只能派了人去救梁元俨。
“原来,丁寅的伤是这么来的。”云娇一只手捂着心口,听的心惊肉跳的。
“是。”秦南风叹了口气。
“我去看过他了,大夫说他没有性命之忧,你别太担心了。”云娇宽慰她。
她是既庆幸又愧疚,庆幸的是她叫丁寅去了,替小五挡了这一刀,愧疚的是因为他们两人的缘故,让丁寅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不管旁人说她自私也好,狠心也罢,小五没事就是最好的。
“嗯。”秦南风点了点头:“你去看过梁元俨了?”
“看过了,我去的时候还没醒,他的伤也不轻。”云娇侧过身与他对视:“那你说,这次到底是谁动的手?”
“具体是谁不好说,那两位都有可能。”秦南风微微皱着眉头:“他们与我动手之时,招招想要我的命。
后来营里的增援到了,他们居然也不逃跑,还是与我们纠缠,边战边退,一直到彻底招架不住,这才四散而逃。
而那时候,梁元俨那里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云娇思忖了片刻道:“会不会,他们纠缠你跟你动手,其实都只是在拖延时间,也就是声东击西,好让那边的人尽快解决梁元俨?”
“应当是这样。”秦南风神色有些严峻起来:“但是,这伙人显然也不想让我好。
我猜,他们的初心是缠着我,不让我去救梁元俨,但其实,如果能杀了我,他们又似乎更乐意?”
“你查了一夜,都没查到线索吗?一点迹象都没有表明是谁在动手?”云娇追问他。
“我猜,有极大的可能是韩值。”秦南风思索着道:“梁元肃为人倨傲,他要是想动手,不会拐弯抹角,只会径直揭竿而起。
能做到慢慢的蛰伏,宛如一条毒蛇一样在暗中等待这样的时机的人,也只有韩值。
他为人阴柔且工于心计,而且心思细腻,他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梁承觐对梁元俨有不一样的心思。
所以,他是真的想置梁元俨于死地。”
“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要针对你?”云娇担忧的望着他。
“因为我不为他所用。”秦南风一笑:“对于他那样的小人来说,不是他的人,那就意味着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敌人,自然早些除去早些好。”
这是他推论出来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官家怎么样了?”云娇问。
“他没事,不过,他似乎要唱一出大戏,叫了所有的御医。”秦南风顿了顿道:“估摸着,他是要借题发挥了。”
云娇才不管什么发挥不发挥:“那你觉得,那些人为什么会怀疑官家想栽培梁元俨?这件事情,除了官家和你我,应该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你想过吗?”
“因为,梁承觐一直让我带着他?”秦南风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
“对啊,官家看重你,这是众所周知的,他让你照顾谁,那么谁就是被栽培的人。
韩值他们应当就是这么想的。”云娇细细的分析了一番:“所以,咱们现在得远离梁元俨,他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你靠的越近,他越容易出事。
而且我也很担心你,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很危险,他们得不到你的助益,就想要除去你。”
“有什么好危险的?”秦南风揉她的脸:“你夫君武艺高强,难不成还怕那些个腌臜小人?”
“不是这话。”云娇推开他的手,一脸正色:“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是个隐患,咱们得去除掉才行。”
“怎么去除?如今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谁干的。”秦南风也有些惆怅:“加强防备吧。”
“那若是咱们家疏离了梁元俨家,他的处境是不是就好一些了?”云娇思量了片刻问他:“而你,也不要这么直来直去的,咱们可以假意那些人交好,这样至少他们不会想着除去你。”
“你的意思是……”秦南风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要你远离了梁元俨,他们就不会对你穷追不舍,总不想对你赶尽杀绝了吧?”云娇问他。
秦南风想了想道:“那倒不至于,他们或许又会换一副脸,像从前一样拉拢讨好。”
“拉拢讨好也比暗箭伤人强啊。”云娇眼睛转了转:“要不然,咱们就先试试跟梁元俨翻脸吧?”
“翻脸?”秦南风来了兴致,一手撑着脑袋俯视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你觉得呢?”云娇反过来问他,一双清亮的眼带着笑意。
“我觉得……”秦南风抬眼思索,接着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两人相视一笑,
“先睡吧,我乏了。”云娇偎进他怀中,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秦南风轻拍着她的背,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官家下了圣旨至秦府,秦南风护驾有功,封为宁国公。
此圣旨一出朝野上下人人传颂,秦南风在帝京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整个帝京几乎人人都在传说着秦南风其人。
秦家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送礼的、攀关系的数不胜数,秦家那放东西的库房,东西都堆不下了。
云娇只得让人将一个空着的院子收拾了,把东西堆了进去。
她越发的忙了,连着好一阵子都不能到茶坊里去,好在掌柜的顶得住事,把个茶坊倒也经营得像模像样的,只是云娇那馥郁茶总是跟不上,他每回见云娇总不免絮叨一番。
如此,在忙碌之中日子一晃便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除了秦南风被封为国公这事引起了一番波动之外,整个帝京都无比的安宁,可这其中的暗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知晓?
这两日,云娇合计了一下,打算大摆宴席,宴请宾客。
上一回,秦南风中状元的时候,送礼的人就有许多,大多数她都让人回了礼,实在不愿意有交集的,就把礼还了回去,也不能请客。
可这一回,送你的人更多了,有许多都是推脱不开的,东西收了这么多,却连客都不请,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她其实吧,也不是舍不得银子,就是不想劳这个神。
但单单是怕别人说小气,还不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的搞一场宴席,此番,还有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