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挠了挠脑袋,“菜园子我认得啊,可我不认得白菜……”
“你开啥玩笑?咱家每天都吃白菜,昨夜白菜饺子你吃了两大碗你都忘了?你打个饱嗝都是白菜的味儿,咋还不认得了?”王栓子耐着性子又问。
小黑挠了挠脑袋,依旧一脸懵逼“爹,我就认得饭桌上的白菜,长在地里的啥样……真不认得!”
这下,饶是王栓子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跳起来敲破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了十斤稻草!
“我的天哪,这就是冤家啊,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啥孽喲?”
杨华梅抬手捂着额头,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王栓子也是气得摇摇晃晃,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小黑进了灶房。
在剁给鸡鸭吃的食料中间找出一根枯黄的白菜叶子教小黑辨认,“上面叶子是绿的,底下杆子是白的,你是念过书的,别连这个都记不住啊!”
小黑嘿嘿的笑了,拍着胸脯保证“啊啊原来是它呀,我晓得我晓得了,这就去给爹弄回来!”
看着一溜烟跑出院子的儿子,王栓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过来帮杨华梅把鞋子穿好,又将她扶起。
“梅儿别恼了,至少这小子还算听话,让他认,他也认了,还屁颠着去了菜园子里,也算不错了。”
“栓子,你非得帮他找优点,我也没话说。”杨华梅闷闷道。
王栓子苦笑“咋说呢?到了这个份上,咱就不能比谁更好更听话,咱得比谁家孩子更混账更糟糕。”
“你把他跟村里老柳家那小子比一比?老柳婆娘前几天气得差点投河,你再跟村西头老宋家比一比,宋家那小子三天两头偷别人家东西,扒寡妇的墙头,宋家两口子多要面子的人啊,还不得龟孙子似的去给人家赔罪道歉?你再跟大白比一比……”
“行了行了,别再比了,再比下去晌午得给小黑加餐犒劳了。”
杨华梅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我认了,谁让是我生的呢!你接着烧饭吧,我去拾掇屋子,哎,命苦!”
直到王栓子把早饭烧熟,小黑都没有把白菜摘回来。
“这孩子啥情况?去趟菜园子还不回来,我得找找去。”
王栓子过来跟杨华梅这说了声,转身就要去寻。
杨华梅道“你别去了,我快去快回。”
杨华梅刚走到院子门口,跟从外面进来的小黑兜面相遇。
小黑篮子里装了满满当当一篮子菜,手里还拿着一只边走边啃。
“叫你去摘白菜,你挖这么多萝卜回来做啥?”
小黑吃得腮帮子鼓变了形,献宝似的把菜篮子递到杨华梅面前“娘,萝卜好吃,水灵水灵的,又甜又脆,你尝尝……”
杨华梅没接,“你爹叫你去摘白菜,你为啥不摘白菜?”
“白菜我吃腻歪了,想吃萝卜。”
“可你爹让你摘的是白菜,你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
小黑耷拉下脑袋,但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服气。
杨华梅还想再训,她现在对孩子的教导这块最敏感,从前有多娇惯纵容,如今就有多严苛讲究,或许,也可以说是自己打脸打得砰砰的响吧!
“你爹叫你去摘白菜你就应该摘白菜,你今个摘了萝卜,那明日你爹或是你娘我生病了让你去帮忙买药,你是不是在路上看到啥你喜欢的东西立马就能把我们的吩咐丢到一边去呢?”
“你这就是不听话,不懂事,我咋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小黑耷拉着脑袋,脚尖又在地上磨蹭旋转了。
杨华梅气得踢了他一脚。
小黑吃痛嚎了一嗓子,刚好王栓子过来了。
“萝卜就萝卜吧,好歹也算是摘了菜回来。”王栓子打了个圆场,过来接下小黑手里的篮子,拍了拍他的肩
“去洗把手吃饭吧,吃完饭,没准一会儿你爷他们就该回来了。”
“爹,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来咱家。”
“为啥?”
“她来了,咱家就多一个人吃饭,凭啥?”
“小黑这话说的在理,我也不喜欢。”这是杨华梅今天至此听到小黑说的最顺心的一句话了。
“这是大人们的安排,小黑你别瞎掺和,做好你自个的事就好了。”王栓子冷冷警告了一句,带着大家开饭。
此刻,老杨家那边各房都在忙着过年的事。
杨华洲杨永进杨永智他们几家都把浸泡好的麦芽和炸好的米粒扛来了杨华忠家,就跟上回磨豆腐那样,大家伙儿凑在一块儿熬麦芽糖。
一来凑在一块儿干活大家都轻松省事。
二来大家伙儿图个热闹。
他们各自的条件,家里孩子都不缺点心小吃,麦芽糖也不算稀罕之物,可一年一度的腊月,不就是通过一起筹备这些事情来感受过年的气氛么?
所以,杨华忠家后院,忙得不亦乐乎,刘氏她们都在。
香甜的气味从灶房里源源不断飘出来,刘氏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装满了清水。
她不时从冒泡的大锅里里舀一勺粘稠的糖浆倒进装清水的碗里,炙热的糖浆遇到冷水便在瞬间收缩凝固,不一会儿一块造型奇葩的麦芽糖就成型了。
刘氏也不讲究,两根刚刚抠过鼻孔的手指往水里一勾,那糖就到了嘴里。
外面脆脆的,里面却又软软的,含在嘴里甜丝丝,还有一股子麦芽的清香。
刘氏吃得砸吧着嘴,如法炮制了几块送到孙氏和鲍素云她们面前,“来来来,吃糖吃糖。”
孙氏和鲍素云她们除非有吃人鼻屎的喜好,不然是打死都不可能去接刘氏递过来的麦芽糖的。
尽管,刘氏是出于好意……
妯娌两个都用完美的谎言婉拒了刘氏的好意,刘氏也不觉得有啥,听到外面院子里的喧闹,她端着碗探了个头。
刚好几个杨永进兄弟几个的小孩子往这边跑过来,看到刘氏在吃东西,几个小孩子立马将她围在中间仰着小脑袋‘四奶奶’的叫。
其中,杨永青家的小闺女叫声最响亮,清脆又稚嫩,跟小黄鹂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