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寻虽看不惯张大姐的行为,但他们与一碗村其他家一样,并不富裕,所以她并不想占便宜。
“张大姐,谢谢你让我们住进来,我与半夏不好再吃你的,借口锅就行,我们自己烧着吃。”
半夏高价购买的食物,够她二人吃几日了。
“姑娘太见外了,锅碗瓢盆随你们用。”
张大姐嘴上说着客气话,态度却明显冷淡了许多。
孟晚寻与半夏带着张大娘住进来,已经引起了她的强烈不满。
张大娘一来,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到了她身上。
不仅要照顾壮儿,还要洗衣做饭。
孟晚寻劝她不要太过劳累,张大娘却听不进去,反而甘之如饴。
晚上,半夏借来瓦罐,准备熬点蔬菜粥。
厨房并无引火的柴禾,她找到院中的柴房,可门上挂了锁。
正巧张大娘出来倒水,半夏忙道:“大娘,可否给点柴禾熬粥?”
张大娘端着木盆,笑道:“姑娘,往村外去百来步就有林子,你去拾些干柴吧,我们家柴房钥匙一时找不着。”
半夏听了这话,尽管知道在这家张大娘做不了主,但心里还是生起了一股寒意。
白日来的时候柴房门大敞着,张大娘做饭时柴房门也没关,她还帮着拿了几根木柴。
“大娘,天已经黑了,先让大姐借我,我明日捡了还她。”
外面狂风怒号,除了雪的白,伸手不见五指。
行路尚且困难,别说去树林里捡干柴了。
“不是不借,是钥匙真的找不到。”
张大娘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她还要回房哄壮儿睡觉。
“这么厚的雪,地上的干柴定被盖住了,树上的枯枝又湿漉漉的。”
半夏又急又委屈,她与孟晚寻一整天,就中午一人吃了一个窝窝头。
就在她无计可施时,张大姐从正屋笑着出来了。
“哎哟,姑娘要柴禾怎么不找我?
我婆婆年纪大了,没记性,钥匙在我这呢。”
她走向柴房,打开了门。
“姑娘,别愣着,快来拿吧。”
半夏一头雾水,张大姐何时比张大娘还要好心了?
她顾不得许多,从柴房抱了一摞干柴,回到了湿冷的厨房。
“咳咳,快喝口热水暖暖,咳咳咳,别冻着了。”
孟晚寻倒了一碗开水,递给半夏。
“呼~呼~”
半夏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着。
“孟姐姐,你咳嗽越来越厉害了,要不要去村子里找个郎中瞧瞧。”
“不必了,我是昨晚受了寒,熬点我们带的药就行。”
孟晚寻蹲在灶后,吹了吹火折子,“扑腾”一声,灶里亮起火光。
半夏喝完热水,开始淘米洗菜。
她一边忙活,一边与孟晚寻闲话。
“孟姐姐,我去柴房拿柴禾,张大娘推三阻四不肯让我拿,张大姐反而爽快,开了柴房门,你说怪不怪?”
下午,张大娘说半夏身上的斗篷,看着又柔软又暖和,问能不能卖给她,她给壮儿改做袄儿。
半夏当张大娘心疼孙子,直接解下送给了她。
此刻想来,心里只闷着一股子气,觉得自己是大傻子。
孟晚寻淡然一笑,神情平静。
“张大娘住在这里要看儿媳妇脸色,想着讨好张大姐,自然事事依着她的意思来。
至于热情好心的张大姐,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已,这点柴禾,是你孟姐姐花钱买来的。”
她不忍半夏站在院中与她们纠缠,更舍不得半夏去树林捡拾柴禾,只得花钱了事。
“什么?你给她钱了?”
半夏气得嗓门都大了,她将手中蔫了的菜叶子一甩,水珠溅了她一脸。
“早知道我多拿一些了。”
孟晚寻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当吃亏是福吧。”
在她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惜偏偏至关重要的事,再多银钱也解决不了。
比如快些到云城,再比如她想回到二十一世纪。
“我最讨厌吃亏了,孟姐姐你就是性子太软。”半夏一本正经道。
孟晚寻笑了笑,没有争辩。
她心里除了北境的父兄,其他事情都顾不上了,更懒得去计较。
因为厨房的油灯点不了多久,她们又没有灯油,草草吃完晚饭后,便钻进了被褥。
孟晚寻与半夏住在最西侧的小屋子,里面没有床榻,只在地上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上铺了一层干草。
她们将带来的被褥铺在干草上,那块木板便成了床。
听着外面狼嚎虎啸般的风声,孟晚寻久久无法入睡。
睡了一觉醒来的半夏,发觉孟晚寻没睡,翻了个身,抱住了她的胳膊。
“孟姐姐,你为何收留我?”
孟晚寻微闭双眸,回道:“身边缺个人,你刚好出现了。”
“我以为张大娘是好人,可今日斗篷与柴禾一事,让我觉得一个人好,或许是未曾看到她的全貌。”半夏若有所思道。
孟晚寻从被褥里伸出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曾几何时,她看这个世界里的人和事,也是非黑即白。
“傻丫头,张大娘至少收留了我们,还自己饿着肚子,省下红薯给我们吃。
哪有人无条件的好,更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咱们多体谅体谅别人的难处。”
半夏又翻了个身,用手枕着头,明亮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向虚无的黑暗。
“你就很好,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给了我一个家,你有什么条件吗?”
孟晚寻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困意。
“条件是早点睡。”
她收留半夏,是为了找个帮手,怀有目的,不是做好事。
没想到在半夏眼里,却是多了一个家。
难怪她事事抢着做,处处任劳任怨。
家,太过神圣,也太过沉重。
孟晚寻突然觉得,父母吵架离异,她害怕无助时,若有人给予她温暖,她必定也会倾其所有去报答。
“孟姐姐,我不怕吃苦,力气还大,你别赶我走,我怕巷子里的大黄狗,还有他们手里的木棍。”
半夏断断续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孟晚寻倦意上头,只记得一句。
“孟姐姐带着我,你在,家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