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烧水的清晨

半夜,守在床榻边的孟晚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半夏浑身是血,尖叫着朝她奔来。

柳清清拿着刀,在后面穷追不舍,要见着一刀就要砍在半夏身上了。

“半夏!”

孟晚寻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她正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闷哼,忙朝半夏看去。

“半夏,你可算醒了,疼不疼?饿不饿?”

半夏摇摇头,低喃道:“孟姐姐,你去睡吧。”

“我刚醒,不困。”

孟晚寻摇摇头,温柔地摸了摸半夏的头,有点发烫。

“你先睡会,我去烧水。”

她披上斗篷,拎起水壶,往营帐外走去。

一掀开厚厚的门帘,发现外面比营帐里还要亮堂。

脚下踩着皑皑白雪,头顶亮着皎皎圆月。

月色与雪色交相辉映,将天地装点成坦坦荡荡的一体。

孟晚寻点起火炉,开始烧水。

她坐在火炉旁,搓了搓冻僵的手,抬头望着孤月。

腊月十六,赶不上盛京的除夕夜了。

孟周氏一人在家中,应该很孤单吧。

等她拎着滚烫的水壶回营帐,发现半夏已经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安稳,嘴里不停说着梦话。

“陈奶奶,小宝,快跑,快跑……”

孟晚寻知道这两个人,是半夏流浪时认识的,一个是七旬老妇人,一个是八九岁的男孩。

半夏和他们一起露宿街头时,没少照顾他们,有了吃的都会先给他们吃。

这些是听半夏讲述的,后来半夏到了寻药斋,得到孟晚寻的许可后,经常将寻药斋剩余的食物拿出去分给他们。

孟晚寻倒了一碗开水,放在桌上晾了一会。

“半夏,半夏,吃了药再睡吧。”她轻声唤道。

半夏身体发烫,孟晚寻不敢任由她就这么睡着。

半夏眉头紧皱,喘息几声后,睁开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孟姐姐……”

“我在呢,来,把药吃了。”

孟晚寻将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担心她用力吞咽牵扯到伤口,便喂她喝了几口水。

待半夏将水喝完,她帮半夏顺了顺胸口。

“安心睡吧,没事了。”

半夏眼中噙着泪花,感激道:“孟姐姐,谢谢你。”

她以前独自一人时经常挨打,受了伤都是默默忍着痛,从未有人如此温柔地对待她,更没有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孟晚寻心生愧疚,挤出一个笑容,轻声笑道:“傻丫头,是我害了你,什么都别想,快睡吧。”

半夏轻轻“嗯”了一声,头往孟晚寻身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孟晚寻坐在床头外侧,往身后垫了一个枕头,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

她希望半夏感受到自己的气息,能够睡得安稳些。

十五岁的半夏,吃的苦已经比很多人一生的都要多了。

她十五岁时还在读书,虽然家庭破裂,但日子还算安稳,饿不着冻不到。

原身十五岁时,是千娇万宠的侯府嫡女。

当其他少女只能在人群中远远望一眼赵舒岸时,她就确定自己将来能够嫁给这位意中人。

月落参横,人声渐起,睡意甚浅的孟晚寻揉了揉双眼,取下盖在身上的斗篷。

一股冷意袭来,她打了个寒颤。

她拎起冰冷的水壶,掀开门帘一角,钻了出来。

寒风扑面而来,令她彻底清醒。

天空还是昏暗的深蓝色,幽远深邃,太阳还未从东边冒头。

她不确定半夏何时醒来,便提前烧水,免得醒了没有热水。

北境太冷,烧开的滚水放不了多久就凉了。

就算装在特制的保暖水壶里,也只能维持两个时辰的温度。

蔼蔼晨色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赵舒岸在她身旁坐下,双手靠近温暖的火炉。

“半夏怎么样了?本王嘱咐过军医,他们今日上午会过来复诊。”

孟晚寻想起来,赵舒岸不管睡多晚,翌日都能起得很早。

他喜欢在清晨散步,不论冬夏,风雨无阻。

“多谢殿下关心,半夏状态看起来还算稳定,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赵舒岸没有再说话,抬头看向东边。

孟晚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紧盯着水壶,盼着水快点烧开。

二人沉默了许久,水开始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赵舒岸指着东边的山脉,说道:“那是云极山,山顶的日出气势磅礴,霞光极美。”

清冷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冰冷无情。

像是秋日清晨的微风吹在身上,令人感到一丝惬意的凉意。

孟晚寻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晨雾之中,高耸连绵的云极山仿佛是昨日傍晚残留的暮色。

颜色一样,遥远的距离一样,肃穆的气质也一样。

她没有接话,以她和赵舒岸的关系,实在不适合深谈日出日落这种柔和的话题。

真要找点话说,不如聊一聊远在盛京的小白会不会瘦了。

而且此刻她的心里,只关心半夏何时能够痊愈。

只要半夏能够快些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她看哪里的日出都极美。

赵舒岸似乎不在意她是否回应,继续说道:

“本王少年时在北境,不打仗的清晨,就在云极山散步,每次到达山顶时,都刚好看到朝霞从山峦间迸发出来。”

虽然是他一人说着话,回应他的倒也不全是寂静,还有火炉上咕噜咕噜的声音。

只是到了最后,水彻底开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都没了。

孟晚寻站起身,屈膝行礼。

“殿下,民女先进去了。”

未等赵舒岸应允,她就提起水壶,往营帐里走去。

方才赵舒岸与她说的话太多了,她有些不适应。

难道真如柳清清所言,赵舒岸对她动了一丁点可有可无的心思?

这个念头没有持续到她走进营帐,孟晚寻很快就否定了。

赵舒岸对待女子的态度,就像寺庙里的得道高僧,更别说看上相貌丑陋身份可疑的她。

“孟时。”

赵舒岸叫住她,走到她身后。

“希望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来找本王寻求帮助与庇护。”

孟晚寻转身又行了一礼,恭敬道:“民女多谢殿下。”

她神情平淡,并无过多情绪。

赵舒岸的话太多了,她担心半夏已经醒来,只想快些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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