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既来之则安之

老天师看了朴素的木镯后,神情大惊,双目放光,缓缓抬头看向孟晚寻。

审视又敬畏的目光,似要将孟晚寻看透。

孟晚寻心中紧张不已,强壮镇定。

“老天师,有何不妥之处吗?”

老天师笑了笑,未发一言,往外走去。

赵舒岸看了眼孟晚寻手腕上的木镯,也跟着离开了。

孟晚寻更加坐立不安,老天师的神态变化,分明是看出了什么。

他为何一言不发?又或者只是不愿在她面前多说?

“老天师,是不是有异常之处?”

出了慕云院,赵舒岸询问道。

孟晚寻微不可查的慌张,老天师难得一见的震惊,他都看在了眼中。

老天师拿出方才覆在石子阵上的八卦镜,原本空无一物的镜心,出现了雾一般的白影。

他凝神思忖片刻后,笑道:“殿下无须担心,王妃是您命中注定的王妃,更是您的贵人。”

赵舒岸闻言,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但老天师的反应令他心生狐疑,其中定有什么诡异之处。

“她还是那个侯府嫡女吗?”

老天师挥了挥拂尘,呵呵笑了几声。

“殿下,人就在眼前,她是谁,取决于她在您眼中是谁。”

赵舒岸释然一笑,没有继续追问。

他仍然不知道孟晚寻到底是谁,但他确定了孟晚寻应该是谁。

采薇回来时,孟晚寻正在院中焦急地踱步。

“王妃,您怎么醒了?”

花园日日有人打理,根本没有什么杂草,她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

“采薇,龙虎山的老天师,你知道是什么来历吗?”孟晚寻问道。

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印象。

“龙虎山的老天师?”

采薇认真想了想,她只在两年前远远见过一面,看起来就像画里的老神仙。

但老天师在整个大御都很出名,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所以她听过不少关于老天师的故事。

“老天师每逢陛下寿诞都会下山为国祈运,大御遭了旱灾洪涝,也都是请老天师向上天祈福。”

孟晚寻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根据采薇的描述,龙虎山的老天师,就如同大御的国师。

“王妃,老天师很灵的,你还记得八年前那场旱灾吗?当时就是老天师求的雨,不然咱们侯府都要没粮食了。”

采薇一脸虔诚地说道,她当时才十岁左右,跟在孟夫人身后帮忙施粥。

那些灾民蜡黄发青的脸,臭烘烘的味道,她至今记忆犹新。

接着,她又说了许多关于老天师的事迹。

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是听别人说的。

救人听起来像是真的,降妖就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

“采薇,你去九清阁盯着,老天师若是离开王府,马上来告诉我。”孟晚寻吩咐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天师既然能知道她手腕上戴着一个特殊的木镯子,肯定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

倘若能问出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办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和赵舒岸说些什么,孟晚寻不禁有些担忧。

赵舒岸要是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孟晚寻,并且告诉孟家二老,她又该如何自处?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采薇小跑着回到慕云院。

“王妃,寄风说老天师离开慕云院后就走了,眼下估计已经出城了。”

孟晚寻猛然起身,急切道:“备马!”

“王妃,您还在禁足呢。”采薇提醒道。

孟晚寻只得命采薇在侧门准备一匹马,她从外墙翻出,绕到侧门,骑马赶往盛京城南门。

龙虎山位于盛京南边,老天师回去,必定是从南门离开。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她没想到老天师会如此着急地离开盛京。

好在老天师乘坐的是马车,孟晚寻骑马脚程更快,终于在余晖未尽之时追上了。

“老天师,请留步!”

孟晚寻高声喊道,前面的马车应声停下。

“老天师。”

孟晚寻跳下马,站到马车车窗外。

“王妃?”

老天师走下马车,朝孟晚寻行了一礼。

“王妃急促追来,不知所为何事?”

孟晚寻略加迟疑后,问道:“老天师,不知我命数如何?运数又如何?”

她不清楚老天师到底看出了什么,不敢贸然发问。

老天师抚了抚胡须,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

“呵呵,王妃,您应该比老道更清楚,老道怎敢班门弄斧,妄下狂言。”

孟晚寻心中一惊,老道士说这话,分明是对她的来历有所察觉。

她不露声色,开门见山地问道:

“晚寻便不再绕弯子了,请问老天师,我可有归路?若有,又在何处?”

“王妃,一切都是天意啊。”

老天师抬头望了望天,语重心长地说道。

“随心而为,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

说罢,他退后鞠了一躬,回到了马车里。

“老天师,你是说我回不去了吗?”

孟晚寻追着马车跑了十几步,高声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

老天师留下的这句话,回荡在辽旷的原野上空。

孟晚寻跌坐在草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边晚霞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怆,迟迟不肯散去。

淡金色的余晖将她笼罩,头顶是青色赤色白色灰色再加一两抹黄色,仿佛是孔雀飞过,落下了大开的彩屏。

“既来之,则安之。”

孟晚寻直直地倒在松软的草地上,尖尖的青草戳得她后颈和耳朵发痒。

“既来之,则安之。”

寂寥从原野的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捂上了她的耳朵和双目。

天很高,云很远,她不慎跌落的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与她有关的?

孟家父母,王府夫君,全都是托了原身的福。

她来时就想着离开,纵使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走到今日,可从未真的对人与事留下过深切情谊。

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时,她总想着迟早要离开的,迟早要离开的,便尽量让自己的痕迹淡些,再淡些。

如今却告诉她既来之则安之,何处可让她安?

只有挣脱不开的宿命,令人身不由己。

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便也困在了原主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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