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寻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救治了多少伤员,胳膊酸痛得抬起来都费劲。
整晚,伤员都在源源不断地送来。
一开始她还不时询问伤员,侯爷和大将军怎么样了。
后来那些伤员都说不上来了,大御与北莽打得昏天暗地,他们累得凭着本能拼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孟晚寻挪动麻木的双脚,险些摔倒在地。
医官扶着腰,站在原地小歇了一会。
“孟大夫,你回去休息片刻吧,接下来还有得忙。”
孟晚寻摇了摇头,“我不累。”
她端起水,喝了几口。
水是之前半夏送来的,她忘了喝,此刻冰得牙疼,但正好让她清醒了一些。
又救治了几个人后,营帐外开始泛白,天亮了。
打了一整晚的仗,按理说大将军该退回来休整了。
“半夏。”
孟晚寻叫住同样片刻不得休息的半夏,压低声音道:“你去打听一下战况,速速来回我。”
半夏累得双颊通红,她喘着气,道:“我这就去。”
孟晚寻一边救治伤员,一边等待半夏,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担心原著中漠城战败的结局无法改变,更担心侯爷和大将军不能平安回营。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半夏神情焦灼地回来了。
她靠近孟晚寻,道:“快要攻破漠城了,但是将士们已经筋疲力尽,很难再进一步,只能苦苦支撑,等待援军。”
孟晚寻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援军怎么还没来?”
她在一碗村与援军碰了面,昨日她就到了云城。
如果不出意外,援军顶多比她晚一日到达。
战事紧急,但凡是个负责任的将领,都不会在路上耽搁。
半夏不知道孟晚寻为何如此担心,也不清楚她昨日的那些腰牌从何而来。
但孟晚寻眼里的要紧事,就是她的要紧事。
“要不我去战场看看?”
“不行,你我都不清楚前方具体状况,也不懂打仗,去了只会添乱,你回去休息一会。”
孟晚寻从伤员情况,也能了解到战场真刀真枪的惨烈。
战场只能交给专业的将士,她们贸然前往,说不定会连累大御军队。
“侯爷受伤了!”
营帐外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孟晚寻听到后,立刻冲了出去。
“侯爷呢?”
“在他的营帐里,是大将军亲自送他回来的。”
孟晚寻闻言,更加不安了。
孟川离开战场,亲自送回,多半是重伤。
她跟在医官后面,朝主帅营帐跑去。
到了营帐外,刚好遇到孟川从里面出来。
“我还要赶回战场,你们务必看好侯爷。”
孟晚寻扶了扶面具,躲在医官后面,低下了头。
孟川径直越过他们,大步朝自己的战马走去。
他的余光瞥到几个军医,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军医已经进了营帐。
“打仗打得我都眼花了,看啥都是红色。”
孟川揉了揉眼睛,跃上雄壮的战马,扬鞭而去。
孟晚寻听到远去的马蹄声,担忧地往营帐外看去。
方才她偷偷看向孟川,发现他的左边胳膊上胡乱绑了一块布,已经被血浸透了。
“我没事,你们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快点给我包扎,再给我吃几颗药丸,我还要回去指挥呢。”
医官诚惶诚恐地走上前,帮镇北侯脱下带血的上衣。
一支箭头刺进了离心脏仅半寸的地方,再稍稍往左一点,只怕镇北侯此时就说不出话了。
“侯爷,请您稍安勿躁,箭头插得虽然不深,可取出来也要费些功夫。”
孟晚寻抬眸看去,察觉到了异常。
“不好,箭上有毒!”
医官赶紧去看,果然在镇北侯胸膛处发现了几根极其细小的青痕,像是藤蔓一般,正朝身体各处蔓延。
“侯爷,须得先将箭头取出,卑职才能去研究是什么毒。”
孟枍玄看了看孟晚寻,闭上了眼睛。
“少废话,赶紧取箭头解毒,漠城离不开我。”
“侯爷忍一忍。”
医官拿出工具,开始取箭头。
孟晚寻退到一旁,紧张得不敢去看。
一炷香后,令人心焦的时刻终于结束了。
只听闷哼一声,箭头顺利拔出。
孟晚寻迅速递上药物和绷带,医官熟练地处理伤口,止血包扎。
“你是最先发现侯爷中毒的,想必对毒药有所了解,随我来研究解毒药物吧。”
医官对孟晚寻说道,他又看向其他两位军医。
“你们就在这里照顾侯爷,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眉头紧皱的孟枍玄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孟晚寻手上的红玉戒指。
“医官,让她留下,其他人退出去吧。”
“是。”
医官没有多言,只当侯爷更信任孟府家臣。
等营帐里只剩下两人,孟枍玄开口问道:“你是谁?”
“父亲,是我。”
孟晚寻取下银质面具,里面的人皮面具被她提前揭下了。
孟枍玄看到女儿,惊诧地问道:“寻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父亲和兄长。”孟晚寻如实回道。
她冒充了孟府家臣身份,若是被孟枍玄当众查问,肯定会露馅。
所以来主帅营帐前,她戴上了红玉戒指,孟枍玄这才起疑,将她单独留下。
要想留下军中,少不得孟枍玄的庇护,只能露出真实身份。
孟枍玄气得脸都青了,他怒瞪着孟晚寻,低吼道:
“胡闹,真是胡闹,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父亲,你送女儿回去,女儿只有死路一条。”
孟晚寻跪在地上,将盛京发生的一切,大致讲述了一遍。
从赵舒岸下毒害她,到她装疯,再到她做的一些事,挑拣着说了出来。
孟枍玄听后,久久说不出话。
他躺在床榻上,状态看起来比刚从战场回来时还要疲惫。
半晌,他缓缓开口。
“既然来了,就老实留在军中,懂点医术,刚好能救治伤员。”
“父亲,对不起。”孟晚寻愧疚道。
对不起,我不是你真正的女儿,却还要你与夫人如此担心,如此费心。
“起来吧,你是我孟枍玄的女儿,在这里无人能伤害你,回了盛京亦是。”
孟枍玄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却掷地有声。
孟晚寻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她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的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