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他足够喜欢秦疏。
秦疏也不是软性子,但他当人做鬼几百年,陈尚的年龄连他的零头都挂不上。
曾经他生活的那个时期,就连夫妻也会分房睡,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和陈尚认识的这些年却远比记忆中的所有人加到一起还要深刻。
两人之间有太多激烈的、吵闹的、放纵的东西,可在经过沉淀后,所有的一切,无疑都是可爱的。
有时候秦疏甚至会为此而恐惧,这么喜欢一个人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某一天,当两人做的时候,秦疏明显能感觉到陈尚的体力跟不上了。那一晚,他看着身边的人夜不能寐,这种心情在发现陈尚有了第一根白发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陈尚很快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观察了几天,发现他总是盯着自己的白头发出神,十分不客气地说:“怎么,嫌弃我年纪大了?”
陈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一起走过几十年,秦疏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这一点从未改变。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秦疏的眼尾都有些红了。
在商场杀伐决断的陈尚顿时慌了,语无伦次地安慰:“我就算老了,也还是个帅老头啊。秦疏你这样搞得我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陈尚不说这话还好,秦疏现在最最担心的就是死亡。明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陪伴对方走完一生,顺利完成任务,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秦疏现在却只觉得难过。陈尚会死去,他却会以地府转生使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还要去完成更多的任务,去和别人卿卿我我,只是想想就难以接受。
也许他可以选择和陈尚一起投胎,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难度。按照现在的出生率,他们投生在一个国度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开启下一世的情缘,这已经是理想状态了,如果运气不好,便是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陈尚安慰几句,见他根本就不听劝,干脆把工作全都交给侄子陈黎,准备拉着这开始钻牛角尖的倔老头去环球旅行。
秦疏不太想去,陈尚的身体在走下坡路,不应该到处奔波,可陈尚被他宠了大半辈子,哪里是他能劝得动的。
“我们忙碌半生,也该退休好好歇歇了,难道你不想和我过二人世界吗?”
这句话直切要害,既然陈尚想要他陪着去旅行,那就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到处走一走好了!
此后近十年的时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的风景。
两人会在水乡小镇住上一年,也会在海边的渔村短暂停留。会去看油菜花开、候鸟迁徙,也会去追逐流星拖尾、极光绚烂。
这一天,秦疏遥望着阿拉斯加的山巅,忽然笑了。
陈尚将目光从辽远壮阔的草原上收回,问他:“你笑什么呢?”
秦疏握住他的手,“我只是忽然想到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陈尚来了兴致,“什么话?”
秦疏目光悠远:“你说我的笑点在阿拉斯加的山巅。”
陈尚皱眉回想,半晌后摇头:“有吗?我不记得了。”
陈尚的记性向来很好,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说他不记得了,秦疏的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他着意观察,然后发现,陈尚的记忆力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开始不受控制。这个过程太快,快到让秦疏猝不及防。
他带着陈尚在当地做了检查,结果不容乐观。一个月后,两人回到了国内。
陈黎得知两位叔叔回来,带着妻儿过来探望。
陈尚看着他好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唤了一声:“是大哥啊!”
陈黎之前就听秦叔叔说小叔得了健忘症,可亲眼见到后还是难以置信。
他爸妈三年前相继离世,陈家只有小叔一个长辈了。从小小叔就疼他,现在竟然不认得他了?!
五十多岁的陈黎顿时泪流满面。
陈尚看得莫名其妙,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起身去厨房洗水果。
陈黎见此更是伤心,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秦叔叔,你们跟我回老宅吧,这样我也能放心。”
秦疏拒绝了:“知道你孝顺,可我能照顾好他。”
陈黎还想再劝,厨房忽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几人忙往厨房赶去。
陈尚看着地面的瓷片,对上秦疏的目光,忙道:“不是我摔碎的,是它自己掉下来的,不信你可以查监控。”
秦疏先去看他的手脚,发现脚趾有一处划伤,好在并不严重,这才松了口气,见陈尚还是眼神怯怯地看着他,将人往客厅里领,语气温和道:“已经查过监控了,是它们自己掉下来的,不关你的事。”
陈尚眼角堆叠起细纹,“看吧,我就说不是我!”
秦疏跟哄孩子一样:“嗯,不是你!”
陈黎的眼泪又来了,他忙低垂了头,找到笤帚,去清理厨房的碎片。
他的妻子跟他一起收拾,陈骁被他妈赶出厨房,“去陪陪你叔爷爷。”
陈骁知道他爸这个时候正伤心,不想让他看到,就出了厨房,来到客厅,就看到他叔爷爷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地看着秦爷爷给他清理伤口。
秦爷爷的动作很小心:“疼吗?”
叔爷爷明明是笑着的,听他这样问,却说:“有点儿疼,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呀!”
秦爷爷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回了一句:“都是我的错,我再小心一点。”
陈骁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打扰,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太出来,但他真的在两位老人的身上看到了爱情。
等到陈黎从厨房出来,小叔已经睡着了。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秦疏看着他们,语气不容拒绝。
陈黎他们想要帮忙,结果全被赶出了厨房,一家三口听着厨房里的声响,守着熟睡的老人,一时静默无言
陈骁到底年轻,率先打破了沉默,“爸,秦爷爷是想证明,他能够照顾好叔爷爷吧!”
陈黎看着厨房的方向,“嗯,你秦爷爷一直都很厉害。”
陈骁摸了下颈间的玉雕,这是他大学毕业的礼物,秦爷爷亲手雕的。哪怕已经七十多岁了,在秦爷爷的身上还是看不到老态。
陈骁再劝:“爸,秦爷爷不会拿叔爷爷的身体开玩笑,您要相信他。”
妻子也在一边劝道:“这边的监控和家里都是联网的,咱们每周都过来探望,哪天秦叔松口了再把人接到家里,老陈你别跟老人家犯倔,嗯?”
陈黎苦笑,他爸活着的时候都劝不动的人,他一个小辈的话又哪里顶用,只是看到小叔这样,秦叔叔又已年迈,他到底担心罢了。
厨房的门打开,霸道的香味飘散,“收拾桌子吃饭吧!”
“哎~”
陈黎擦桌子,其余两人去厨房端饭菜,看着案板上的四菜一汤,母子二人眼里有着震惊。
“你秦爷爷可真不像是个七十多岁的人。”
陈骁吸了吸鼻子,“幸好叔爷爷没有忘了秦爷爷。”
陈尚被叫醒了,刚醒来还有些茫然。
秦疏将人推到洗手间,看着人洗了手又把人带了出来。
陈尚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是刚刚吃过了吗?怎么又吃?”
秦疏一本正经地骗人:“你忘了,刚刚你只吃了一块小蛋糕,现在不饿吗?”
陈尚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点儿饿了。”
……
后来,陈尚有时能够认出秦疏,更多的时候却已经认不得身边这个长相厮守的枕边人了,可哪怕没有了记忆,他在看到秦疏的时候却仍然会本能地依赖。
秦疏一直将陈尚照顾得很好,陈尚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无论人前人后。
园区里的人都认识这两位老人:一位是知名学者,另一位是知名的企业家,他们是一对儿,从意气风发一直走到垂垂老矣。
两位头发花白的帅气老头早已经成为园区的一景,他们会在清晨手牵着手散步,也会在傍晚的时候靠坐在长椅子上看夕阳余照。
只要看到这两个熟悉的身影,就会让人会心一笑,他们,已经成为两代人的记忆。
秋日的一个清晨,秦疏睁开眼就看到陈尚在盯着他看。
记忆中那双光彩潋滟的桃花眼已经失去了润泽,却依然让他心动。
秦疏看到他眼里熟悉的情绪,只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秦疏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凑过抚着他的额头:“醒了也不知道叫我,说吧,今天想吃什么?老公给你做!”
陈尚听他自称老公,笑了一下,“我什么都不想吃。”说完这句话就只是盯着他看,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一样,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好好看着他的秦疏了。
秦疏被他看得心里一酸,偏过头去
陈尚不让他动,“你就让我好好看看呗,我怕以后都看不到你了。”
“嗯,”秦疏喉头发酸,又将头转了过来,只是眼底有些湿气,他问,“要让阿黎过来吗?”
陈尚一如既往地任性:“不要,只想和你在一起!”
秦疏手指拂过他的额角,“你这样,阿黎可是会哭的。”
陈尚撇撇嘴,想到陈黎老泪纵横的丑样,妥协道:“那就晚点儿给他打电话好了。”
“嗯,都听你的。”
太阳渐渐升高,屋内的喁喁低语一直未停,相伴走过了大半生,有太多的美好值得回忆。
陈尚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生命的最后记起所有。他这辈子,年少的时候有大哥惯着,之后又有爱人宠着,如今年纪老迈,侄子也孝顺。
事业成功,家庭美满,所有的贪心都被满足,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最后,他看了一眼侄子,在秦疏的怀里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秦疏抱着怀里的人,眼角湿意深重。他食言了,终究还是没能陪他到长命百岁啊。
……
魂归地府,还是那间古色古香的房间,秦疏的心态却已经大相径庭。
看着任务卡牌,恍惚间似乎还能看到陈尚的笑颜。
我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任务者。
秦疏的手指在任务卡上轻轻拂过,上面出现一排小字,标示着他的任务完成情况。
阴魂:秦疏
部门:阴律司
职务:特级转生使
兼职岗位:阳间行走(公派)
岗位工资:406(税后)
岗位津贴:96
阴寿累计:1312
秦疏盯着税后两个字,大脑运转,他陪伴了陈尚58年,按照十倍工资算……竟然扣了百分之三十的阴寿,算明白这一点,秦疏连和爱人分别的伤痛都被冲淡不少。
对于秦疏来说,从前,阴寿就是他不入轮回的保障。至于现在,那就是他寻找妻子的本钱!
他去出任务,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还什么都要自己预付,等到任务完成,先要扣掉一大笔.
人间缴税是为了建设,可地府缴税是想干什么?修建第十九层地狱吗?
森森冷意在秦疏周身弥漫,他一个电话拨给崔珏,“府君,地府什么时候开始纳税了?”
“你这属于特殊任务,出差和度假一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是十殿阎罗也一样要缴税。”崔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飕飕,意思却十分明显,“你既然回来就先去孟婆那边。”
秦疏:“……额外奖励呢?”
崔珏声音中带着疲惫:“额外奖励是积分,地府APP上线后可以兑换商品,有等级限制的哦。”
秦疏被崔府君的尾音冻了个哆嗦,向来灵活的大脑都有片刻迟滞,缓过劲后,将任务卡正反面仔细看了个遍,结果还是和原来一般,“我没看到积分
。”
崔珏:“因为APP还没有上线,放心,我们引进的新系统正在进行二次升级,升级完成后就会打进你的账户,差不了你的。”
秦疏沉默以对。
崔珏还是很注重手下得力干将的情绪的,安抚道:“你看,出一次差也用不了几天,现在你的寿元都已经突破千年大关了。不用多,只要再出个三五次任务,想要躺平几千年都可以,就不要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斤斤计较了。”
崔珏慷慨陈词:“身为地府公职人员,你应该明白,有些改变势在必行,阵痛是暂时的,未来是美好的!
遥想当年,冥币泛滥,通货膨胀,后来为了走出困境,我们改为了阴寿制;而今,顺应潮流,大势所趋,积分制势在必行,你懂吧!”
秦疏直接挂断了电话。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当然明白崔府君的意思,积分制既是内测,也是内耗。等到真正推行的时候,怕是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过剩的阴寿上。
曾几何时,制度森严的地府竟然也耍起了花招,变得套路重重。
在出任务前,他也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像任务卡上说的那样,其实不然。
像他这样的任务者本身也是计划的一环,地府不管怎么建设,都是一样的鬼气森森,一样的阴冷压抑,那么多的阴魂热衷于去阳世出差,难道只是为了工资和津贴吗?
像他,原来那么抗拒,现在不也一样有割舍不掉的东西了吗?
崔府君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地府不养闲魂,现在地府内部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少了,投胎的压力却居高不下,想要创造价值,就得把他们安插到其他的地方,可随便出个任务就能赚几百年的清闲,地府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自然要有个渠道让他们将过剩的“积分”消费掉。
也是~用心良苦啊!
看着卡片上可怜的任务补贴,秦疏目光沉沉。这辈子,他赚的钱几乎都捐出去了,陈尚掌管家里的经济大权,衣食住行都是对方准备好的,什么都不用他操心,自然也就没什么机会花钱。
所有的任务者里,他可能是报销津贴最少的一个了吧!秦疏深深觉得自己亏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提示音响起,秦疏拿过来一看,是速报司神使岳飞。
——秦疏,今已查询到尔回归正位,请及时填写报表,并速速前往中专司孟婆处饮下孟婆汤,收到请回复。
秦疏看到孟婆汤三个字,眼底暗红。
他已经失去了陈尚,现在竟然连记忆都要一并清除吗?
秦疏再也坐不住了,忙去阴律司调取资料。身为转生使,他的工作与十大阎罗殿都有联系,这让他的权限远比一般的阴使要高。
只是,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
秦疏看着检索的时间节点,不管是主线时空,还是衍生时空、平行时空,只要输入坐标,有关那个世界的魂魄信息都能够查询得到,现在搜索结果竟然为空!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地府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总不会是为了做无用功,一定是有哪里被他忽略了。
秦疏回想着有关这次任务的所有细节,一时间竟是毫无头绪。
一阵熟悉的阴煞之气渗入门内,房门开启,崔珏穿着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款款飘来。
“小秦,怎么还在这里?”
秦疏神色淡然:“我是想看看投胎数据有无变动。”
崔珏看了一眼他的办公界面,上面赤红的一片,触目惊心。“哎,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效果哪有这么快。”崔珏拍着他的肩膀道,朗声笑道,“刚刚忘了恭喜你,你这次任务完成度非常高,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秦疏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周身阴气缭绕,愈发衬得一张脸惨白阴恻。
崔珏见此:“可是有什么为难?”
秦疏低垂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府君,我不想去出任务了。”
崔珏冷脸,“这怎么行,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历练。”
秦疏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崔珏打开生死簿,“任务对象多活了57年,更有无数冤魂不必横死,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第一次出任务就有这样的业绩,属实难得,你可千万别打退堂鼓。”
秦疏心头微动,看来,崔府君看到的内容和他看到的不一样,这到底是任务世界的权限限制,还是其他呢?
崔珏说完,看他神情阴郁,恍然道:“你是舍不得那位情缘吧!”
秦疏抬头,崔珏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放心,一碗孟婆汤下肚,必教你忘忧解愁。快去吧!”
秦疏垂下眼睫,轻声应“是”,崔珏对此十分满意,“好!好!早去早回,也能快些进行下一次任务。”
崔珏走后,秦疏踱步来到奈何桥边,这里几百年如一日的熙熙攘攘,以孟婆为分界,一侧的阴魂脸上挂着喜、怒、哀、怨、憎,一碗汤下肚,人间的七情六欲就此斩断清空。
谢必安顶着“一生见财”的帽子,拘着一打魂魄渡河而来,看到秦疏,惨白的脸上堆满了笑,招呼道:“几天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
秦疏的目光从那些阴魂上扫过,并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谢必安和秦疏也是老熟人了,见他跟丢了魂一样,哪里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即劝道:“第一次出任务都这样,喝过汤就好了。”
秦疏扯扯嘴角,语气凉凉:“不劳费心!”
范无咎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暴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刚想发火就被谢必安制止,秦疏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心里更是郁卒。却又像故意找虐一样,看着他俩没有移开目光。
忽然,秦疏眉头一皱,谢必安的样子……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谢必安说了句“小秦你先忙,我这边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然后拖着范无咎就去和鬼卒交接。
秦疏追着他的背影,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目光又放了
鬼魂间,来回逡巡,最终还是失望地收回目光。
孟婆守着奈何桥,舀汤舀到手酸,她早就看到了秦疏,见他过来,手脚麻利地给他单调了一碗汤。
把碗往他面前一推,秦疏看着碗中的汤水,问道:“孟婆,这个不会把我原本的记忆给清掉吧!”
孟婆笑答:“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
秦疏想想地府那些因为孟婆不谨慎惹出的乱子,暗道:孟婆许是天天闻着这汤,记性也是不大好的!
记-性-不-好!
这几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在秦疏的脑海中不断盘旋放大。
他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失去这段记忆!
秦疏看了一眼周围,然后趁孟婆没防备,捞起面前的这碗汤就给她灌了下去。
孟婆抓住碗努力挣扎,等到汤水进肚,手里拿着只剩汤底的碗,表情有些茫然,刚刚是什么情况来着?
秦疏语气清冷:“别忘了掺水,可别一个不小心将我原本的记忆抹掉了。”
孟婆恍然大悟,“好好好,秦疏你放心好了,我的手艺可是敢打包票的!”
最后,秦疏喝了一碗几乎全是水的孟婆汤,和陈尚那段记忆不再浓烈,却依然刻骨铭心。
他抚着胸口的位置,这样就很好。
在秦疏离开奈何桥后,角落里走出两个人,一黑一白,正是谢必安与范无咎。
范无咎:“你也看到了,秦疏他不老实,为何要拦着我?”
谢必安知道他性情刚直,找了个借口:“大人说看秦疏的面相就知道是个死心眼的情种,如果他钻了牛角尖不干了,难道你要接替他的任务,去和别人谈恋爱?”
范无咎被谢必安满面笑容地盯着,顿时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秦疏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人看个正着,他仍在回忆人间的几十年,一张脸骤然闪现,宛如晴空的一个霹雳,他知道阮教授为何面善了。
阮教授长眉细眼,若是瘦上几分,和谢必安竟有七成相似。
阮教授到底是不是谢必安,秦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秦疏回身望去,并没有范、谢二人的影子,他拦住一个鬼卒:“看到七爷了吗?”
鬼卒摇头。
连问了几个,都说不知道。
秦疏给谢必安打电话,没人接。给范无咎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秦疏差不多已经确定了。
只是,谢必安身为勾魂使,为什么要去冒充一个教授呢?
回想短暂的两次碰面,秦疏心里有了一些猜测,空洞的胸腔中仿佛有一颗心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回到书房,轻敲任务卡片,这才发现,“以爱渡生死”这几个字似乎比之前要亮些。
细看新任务的信息。文字内容消失过,一个俊美夺目的年轻人出现在上面,秦疏紧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眼眶发酸。半晌后,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