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医生，有什么不对的吗？”
陈老的妻子见白术脸色不对，不由一惊的追问。
“没什么。”白术挤出笑容：“不是每一个医生都有勇气和担当……我想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如果想通了可以来找我。”
“所以孙主任也是建议保守治疗，是不是？”陈老的孙子却不愿意放过他，逼问道。
他越想越气。
特别是想到刚才白术让他去护士台那副前所未见的嘴脸，现在回想，分明就是故意支开自己。
好蛊惑自家爷爷冒险做手术。
在明知道他们所有家人的态度后，还背着他们搞这种小动作。
被他们发现再次拒绝后，竟然还敢无视他们家属的意愿，大言不惭的坚持自己是为爷爷好。
搞得仿佛他们这些家属反而不想为老爷子好，就他这个年轻主治医生最关心病人一样！
其状可憎！
其心可诛！
太可恨了！
如果不是怕影响老爷子心情，陈老的孙子早就发飙了。
现在发现新来的神医主任，貌似和那些专家一样，也是坚持保守治疗，和白术不对付后，他怎么可能让白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含糊过去。
他必须要白术给個明确说法。
否则以白术这种嫩头青的做派，没准之后还会背着他们偷偷骚扰他爷爷。
“不管他是什么看法，我作为陈老主治医生的专业判断就是与其等死，不如让我放手一搏！”
白术连家属强烈的意愿都当个屁，当然不会因为家属追问就示弱。
更别说这种家属拿孙景来压他的情况。
如果他要是一个稍微循规蹈矩的，此刻也不会在江院长宣布陈老交由心外主任孙景负责后，还偷偷过来千方百计想要说服陈老主动让他来做手术了。
“你放屁！”陈老的孙子抓着白术的衣领，怒声道：“你说谁等死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白术多刚啊，梗着脖子：“你不是医生，所以根本不懂！
明明有机会治愈，非要拖着。
如果现在是我的亲爷爷，我绝对会帮他做手术的！”
“陈岩，放手！”陈老的妻子见孙子一副要揍人的样子，连忙过去拉开他。
“奶奶！”陈老的孙子很听奶奶的话，虽然非常愤怒，但还是放开了白术。
不过依旧无比恼火的瞪着白术：“我要让院方给爷爷换医生！这什么狗屁医生！一点医德都没有！”
“为病人好才是医生最大的医德！”白术立刻反驳：“我敢说在这方面，没人比我更有医德了！”
“如此嚣张竟然也敢称自己有医德？”陈老的孙子气笑了，眼见奶奶拦着自己，也不去继续揪白术了，走向病房门口。
“我这就通知你领导！我不信就没人能管你了！”
这边的动静早就传来了，孙景很快就过来了，将他们叫出了病房，以免大吵大闹影响病人的情绪。
“孙主任，这事怎么说？”陈老的孙子气呼呼的将事情一说。
“白术，你被停职了！”孙景直接宣布：“我亲自担任陈老的主治医生。”
“你担任陈老的主治医生？”白术根本不怕停职，只是不服气的冷笑：“和那些不愿意担责的专家一样，坚持保守治疗，活生生让本该能治好的陈老就这么拖死？
孙景！
你敢从心外医生的专业角度来评价一下我的手术方案吗？
你敢摸着良心，告诉所有人，用我的手术方案，我到底有没有把握拯救陈老？”
“我敢！”孙景平静道：“不用看你的手术方案，我也知道你的手术方案没有把握拯救陈老。”
“看到了吧？”白术冷笑的看向旁观的陈老的孙子：“我都还没有说我的手术方案，他就直接否定了。
这就是你们眼中的专家！
你们信他，难道不是白白放弃陈老的生命吗？”
“孙主任？”陈老的孙子也迟疑的看着孙景：“为什么你不看他的手术方案，就知道他没有把握？”
他虽然恼怒白术，但基本理智还在。
“很简单。”孙景见白术如此嚣张，也不再给他留面子：“因为他不是最顶尖的！
所以他所谓的完美手术，只是他能想到的手术方案。
如果最适合陈老的手术方案，他连想都想不到，又谈何完美有把握？”
“不可能！”白术叫道：“我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手术方案，并且对所有手术方案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要又说这种可笑的肯定话！”孙景打断：“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不可预料性！
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基本科学逻辑。
你眼中的完美和所有，都只是你以为的而已。”
“别尽说这些虚的！”白术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更好的手术方案是我白术没有考虑到的！”
“心脏不停跳肿瘤切除术，你考虑到了吗？”孙景问道。
“……”白术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孙景。
“这个心脏不停跳肿瘤切除术是什么意思？”陈老的孙子惊讶不已。
他家老爷子的身份地位，足够找很多专家看病了。
作为家属也跟着听了很多专业术语。
可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
其中就包括积极兜售自己完美手术方案的白术，也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个。
而看这个手术一说出来，就能让之前那么嚣张自信的白术哑口无言，足见这个手术很不一般。
“很多专家都建议让陈老保守治疗，其中很大的一个因素就是陈老年龄大了，身体机能下降。”
孙景对陈老的孙子解释：“而一旦做手术，需要先让心脏停跳，用体外循环代替心脏的跳动。
这个过程是有风险的。
很有可能手术结束后无法心脏复跳。
特别是对年龄大的，身体机能差的，风险将会大大提升。
而心脏不停跳手术，就是字面意思，不用体外循环，不事先将心脏停跳。
不用承担术后灌注复跳的风险。
大大降低手术风险。
还能减少损伤，以及术后并发症的发生。
特别适用于上了年纪的病人。
不过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有利就有弊。
而这个手术的一大弊端就是手术太难。
在国内还没有几个人能做。”
陈老的孙子顿时恍然，忍不住讥讽的看向白术：“很显然这能做到的几个人中不包括白医生。”
“胡说八道！”白术脸色难看至极，嘴硬道：“莪当然知道心脏不停跳手术，但那只能用在搭桥手术上，哪有用在肿瘤切除术上的？”
“所以我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整天说什么百分百、完美、没有意外！”孙景嘲讽道。
“你连心脏不停跳手术都不会做，当然更不可能想到心脏不停跳肿瘤切除术。
也更加不可能知道这手术其实是可以做的！”
“不可能！”白术死死盯着孙景，攥紧了拳头，口吐曹贼之语：“绝对不可能！”
国内现在就没几个能做心脏不停跳手术的。
他当然不会做。
再加上这次是肿瘤切除术。
这两个名词，他每一个都懂。
但加在一起，他就完全懵了。
根本想都想不到还有这种叠加的可能性，当然不可能列入他那个‘考虑到任何意外的完美手术方案’中。
他也根本不信孙景真能做这种手术。
“孙主任，这真的有可能吗？”陈老的孙子又是激动又是迟疑不定的看着孙景。
有些家庭不顾老人感受，硬拖着不让老人死，强逼着医院非要让老人保持生命体征。
因为医保全覆盖，不需要他们支付一分钱，而老人活着一天就能多领巨额退休金。
但他是亲孙子！
家里又是那种不差钱的。
从小他又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感情是真挚的。
所以如果真能救爷爷，他绝对不会硬拖着不让爷爷做手术。
实在是辗转看了很多专家，都建议保守治疗，他和家人商量后，才不敢让爷爷冒险。
白术那些手术方案，他们其实都听其他专家说过了，完全就没有新意。
现在从孙景这里听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不用白术硬逼蛊惑兜售那些千篇一律的手术方案，却只会用嘴说让他们相信年轻自负的自己，他也主动想要听一听这种可能性。
“……当然手术都是有冒险的，没有绝对百分百的可能性。”孙景介绍了他的手术方案，看了失魂落魄的白术一眼：“做不做，全看患者和家属自己的意愿！”
白术：“……”
他看出了孙景不仅在手术方案上完爆他，还表现的好像更尊重病人和家属的意愿。
这分明就是故意嘲讽他，打脸他啊。
他还是不信孙景能够做这种手术！
是了！
肯定是孙景知道陈老家人大概率不敢冒险，才敢说这种大话来说漂亮话，又用手术再完美也有风险来吓阻陈老家人真的同意做手术。
然后既能吹牛，又不用真正承担风险。
太狡诈了！
一定是这样！
反正他是绝对不相信孙景不仅想出这种他完全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手术方案，还真的有把握做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