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全本免费阅读
言欢失神时的眼睛没有焦点,直到梁沂洲又朝她走了几步,高大挺拔的身形压下来,挡住她身前的大片光,她才慢腾腾地偏过头,露出惊讶的神色。
秦执保持着紧紧攥住言欢手腕的姿态,怪里怪气地来了句:“真巧,又遇到三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往我们身上装了定位仪。”
梁沂洲面色不改,用听不出警告意味的语气说:“松手。”
故意挑衅一般,秦执无动于衷,半会突然把话题绕回去,“三哥刚才说什么,让我别欺负言欢?”
他自己把自己说笑了,“你刚来,怎么就能确定是我欺负的她,而不是她先说出一些违背长辈意愿的话?”
梁沂洲没料到他会说这些,“我还以为争辩不过,就搬出长辈来是小学生才会使的手段。”
秦执被梁沂洲暗藏杀机的话教训过太多次,已经起了免疫作用,真正有杀伤力的是言欢的态度,一个下意识的眼神足矣。
但他今晚什么都窥探不到,她早就又低下了头,借着阴影盖去自己所有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些,或者说在权衡些什么。
他没有耐心了,无视梁沂洲,直接拉人往停车场走,被梁沂洲拦下,手掌撑在车门上,眉梢微抬,少见的桀骜。
“采取行动前,你先问问言欢的意见。”
秦执舌尖抵了下后槽牙,笑得古怪又刻薄,“我是她未婚夫,送她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三哥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立场说出这句话的?”
梁沂洲笑了笑,笑意却只浮于表面,风一吹,消散殆尽,“对着你,我不需要什么身份立场,想做什么就做了,也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秦执,现在的你,还不配要求我什么。
沉默着听完一整个来回的言欢终于抬起头,既然秦执拿出了“理所当然”这个词,她愿意如法炮制,还回去:“我是人,独立的人,理所当然可以替自己做决定,包括要不要上你的车。”
趁他错愕的空档,言欢一个反手,巧妙挣脱开,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逃出的不是他的手,而是牢牢桎梏住她的命运绳索。
这种认知让她短暂地感受到愉悦。
“开锁。”她对秦执说。
出人意料的两个字,秦执滞了滞,摁下车锁,许久未曾品尝过的旗开得胜感没来得及表露在脸上,视线停留的地方,言欢打开后座车门,从包里掏出一个砂绿色的方盒,扔了进去,随即又对另一个人说:“三哥,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神色三分恳切,口吻征求意见一般。
事情发展到这节骨眼上,梁沂州无法拒绝,微微点头。
秦执看向被她不屑一顾的生日礼物,悲愤交加,笑了声,狠狠踹了脚车门。
上车后,言欢一声不吭,头朝向窗外,心中的烦躁被风吹走了些。
她这趟是被骗去的。
两小时前,她接到言庭越打来的电话,说自己在一品阁办了场家宴,要她务必到场,等她到一品阁才知道这场所谓的家宴只有言庭越和秦执父子三人。
不好的预感霎时涌上大脑,碍于没有借口离开,她只能乖乖做到位置上。
言庭越很重视这次见面,用的茶叶是曾经被收到故宫博物馆、列为二级文物的金瓜贡茶,茶香浓郁。
言欢无心品茶,余光里是秦执破了皮尚未愈合的手背,耳朵进来的是两位长辈推杯换盏间的恭维话,近半小时后以一句“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拐入正题,聊起她和秦执的婚事。
她面上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暗地里绷紧了脊背,无人察觉,也无人在意。
见能让小辈听到的话说得差不多了,言庭越就想把人支走,好谈私密话题,“阿执,带又又去附近逛逛吧。”
秦执在老爷子面前,总会收敛几分气性,顺从地点了点头。
一开始言欢跟在他身后,离开包厢没几秒,她突然加快脚步,将他甩开。
秦执个子高腿也长,追得毫不费力,快到门口时,好整以暇一句:“你再不情愿,这事也已经成定局了。”
言欢突地停下,“我从来不信什么定局。”
她扭过头,神色泛冷,“要真成定局,我也能把它破了。”
秦执根本没把她的豪言壮志当回事,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方盒,递到她手边,“拿走。”
言欢没接。
“秦彧因为我没送你生日礼物,打了我一顿,这算是补给你的。”他扯了扯唇,脸在灯光下,眼角的青紫无处遁形。
言欢还是没反应。
秦执烦了,直接把盒子塞进她包里,然后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停车场带。
梁沂洲的出现切断了她到嘴边的话。
……
梁沂洲侧过目光,看见言欢倚靠在车窗边,消瘦的身形轮廓模糊如远山淡影,带给他恍若隔世的错觉。
以前的言欢,受了委屈,就算不痛不痒,也会借着撒娇撒痴的劲夸张化哭喊出来,现在的言欢,就像一个牛皮鼓,能包裹进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敲一打,它会出声,但声音闷到让人心生不安。
“言欢。”他轻轻唤她一声。
她条件反射扭过头,“嗯?”
梁沂洲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今晚第二次逾矩,“你想不想和秦执结婚?”
言欢听了想笑,他这话可太像是只要她说一声不,他就能让这桩婚事变成活在外人口中的过往云烟。
“不想。”她实话实说,“可就算不是秦执,也会有赵执、裴执,言家的女儿说到底都是身不由己的。”
言柠现在是自由不少,但她的自由是以脱离言家的庇护、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流了一身血换来的,这代价太过昂贵,言欢也没有这样的耐心。
她最厌恶拖泥带水,和秦执这个婚约持续到今天,已经超出了她的最大容忍限度。
她得抓紧时间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已经学会伪装的她,说出来的是另外一回事。
“三哥,现在我身边能给我足够自由的人已经没有了。”
梁沂洲承诺不了她太多,但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沉吟数秒,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拦下任何你不满意的联姻。”
这话是心血来潮说的,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想起离开心理咨询室前,周泊予耳提面命的交代,要他别轻易去插足言欢的人生,就算是为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