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寒冬将至

骡马古道,乃通向山外唯一的路,是这山沟沟里,沟通外界必经的大道。

唯有此处,才能容下两辆骡车同时经过,也是商旅重要的贸易线。

骡马古道,名取的随意,就像这官道上的骡马一样随意,高兴时,吃几口路边野草,不高兴时,便拉一坨粪便在这大道上。

当然,有些事情,由不得它们高兴,亦或不高兴,就像它们背上所驮的小麦,高粱,还有当地特有的贡米。

有传言说,这样一斤贡米,已卖到了五百钱一斤,但与它,又有何干系呢?

自然还是有一定的干系,假如这趟子货卖的好,主人一高兴,说不得要奖赏它吃几顿粟米,毕竟这样的东西,可是显贵府中的马,都很少吃的。

不过嘛,它可能还是不会高兴,没人会因为几顿粟米,去做牛做马,人要自由,想必马,也是喜欢自由的。毕竟万物自诞生以来,所有物种,都是从自由开始的。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推进,人们反而多了许多束缚,进而让马,让牛,让狗,也跟着被束缚起来。

然而没人在意马如何想,只因没人在意他人如何想,特别是骡马旁边,那执马鞭的普通老农。

没人在意老农如何想,但老农却有些在意其并行的两位少年如何想,因为看到两位少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只见行进的老农,饶有兴味的看着身旁,那一同行进的另一辆马车,马车上,并无各种粮食,而是载着两位少年。

这样空车载人,在过惯了苦日子的他看来,有些浪费,不过在看向少年手中的酒坛后,这浪费之感,更加浓烈,他酿过酒,自然知道一坛酒,要耗去多少粮食,他是庄稼人,在这荒野之地,收成并不如江南地区理想,是以每一颗粮食,他都很是珍惜。

说是老农,其实他并不大,约莫四五十,日晒雨淋下,比起常人,看去便要老上不少。

也正是懂得珍惜粮食,是以他总是很小口的喝酒,倒不是说他酒量不行,而是小口喝酒,才不至于将酒洒的到处都是。

当然,平时不说小口喝酒,无事的他,根本就不喝酒,若是有人请他喝,他也不介意整上两口,就像现在,两位少年要请他喝酒,他自然不会有半分迟疑。

你可能说,就不怕这酒里有毒?

当然怕,不过在老农看来,要下毒害他,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他深深知道且明白,他只需一刀就可结束,其他的,都可当作免费送。

是以他很是心安理得,并享受着两位少年的美酒,一点自责和内疚都没有,就是少年仰头一饮,撒下半坛好酒,他也并不是很心痛,毕竟这样的公子哥,他见过不少,其中不乏有钱者,听说去那种地方,一次就可顶他一整年的开支。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两位少年,看去并非很有钱的样子,一个乡下年轻人打扮,一个一看,便知是个偷摸大人酒喝的小酒鬼。

如此两人,大抵便是那些做着侠客梦,闯荡江湖的游侠儿。

老农很喜欢这样的游侠儿,在他看来,若是在大些,这些游侠儿都不会让他喜欢,也正是这样年纪的游侠儿,才刚刚好。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现在的他们,就刚好在初心阶段,根本不需忘,或不忘。

喝了人家的酒,这说话,也便多了不少客气,老农道:“两位小哥出手不凡,定在江湖中小有名望,恕老汉眼拙,不知.......”

只见老农旁,一驾马车碾碎地上的石子,缓缓行进,而在其上,则躺着两位少年,尤为惬意,不用想也很是不错,风景如划过天空的流星,也若过往的记忆,随着马车的轱辘声,缓缓向后推移。

若此时马车上,还有几坛好酒,更是不错,只见左手处,那酒糟鼻少年道:“老伯,你怎就看出了我们的不凡?”

老农一笑,道:“不说这马车,就说两位小哥如此神武,也定是那人中龙凤.....”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老家伙一顿马屁,是直接拍在了酒糟鼻少年的心坎上,故放声大笑道:“老伯,你还是先说这马。”

老农道:“老汉年轻时,也曾与人相过马,只是不太精,故最后改了行,不过这相马术,还是有所心得。”

酒糟鼻少年道:“说来听听。”

老农道:“两位少侠这马,想必新近才被驯服,对吧。”

酒糟鼻少年道:“不错。”

老农道:“这马眼中,尚透着野性,特别是我这上等骡马见他,也自然而然透着畏惧,且此马,不惧生人,如此一匹马,即使放在马群中,也是王者之物,当然,这是其一,这第二嘛,便是这马的后腿修长,肌肉匀称,鼻孔奇大,也证明其肺叶大,肺叶大,则代表能走,还有,还有,这麒麟腹,白虎胸,鹰眼目,都可佐证此马,乃一品之相.......”

酒糟鼻少年道:“想不到老伯你,竟还有如此眼力见,倒是小觑了您,来,走一个。”

所谓不喝白不喝,老农自然不会客气,接过酒坛,又是大口一饮,大呼痛快的同时,也再次问道:“不知两位小哥,来自那里,又将去何地。”

酒糟鼻少年道:“我俩自雁山而来,想去北地看看。”

老农道:“雁山城?听说那儿要搞什么联盟,真是无聊的紧,北地?去哪里作甚,听说那里,已是结了冰,冷的很哩。”

酒糟鼻少年一笑,看向这不明就里的老汉,片刻后,收起嬉笑之意,眼泛忧色,道:“是啊,冷的很,希望今年寒冬时,不要死那么多人。”

老农道:“北地就这点不好,虽然物产丰富,但就是太冷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逃到南方,听说那里的冬天,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

酒糟鼻少年道:“是啊。”

老农道:“那你还去,这不马上就要冬天了吗?不说北地,就是我们这里,也要冻得不行。”

酒糟鼻少年饮下一大口酒,道:“圣人有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些地方,是怎么也要去看一看的。“

老农道:“也对,少年人,就该趁年轻的时候,到处看看,到处走走,不要学老汉一样,到了这般年纪,那里都走不了。”

酒糟鼻少年一笑,道:“既是走不了,就哪里都不要去,假如这个冬天太冷,便寻个深一点的山洞藏起来,兴许就没有那么冷了。”

老农拍了拍驮在马背上的货物,道:“找一个山洞藏起来,倒不至于,这次卖了粮食,便能买好几件入冬的新衣,到时即使再冷的天,也足以应付。”

酒糟鼻少年便顺着老伯的手,朝骡马驮着的货物看去,引得老汉一阵警觉,只见他玩味一笑后,道:“能换几件入冬的衣服,那这货物,定是价值不菲。”

老农连忙道:“那里那里,小钱小钱,少侠又怎会瞧得上。”

酒糟鼻少年当然瞧不上,不说这样一袋子贡米,就是一袋金子,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他只是觉得这老汉,过于小气了些,当然,以他的性子,也不会与老伯计较,道:“老伯,你这些粮食,是送去卖的?”

老农道:“自然。”

酒糟鼻少年道:“那为何不送去雁山城,那里还要近些。”

老农道:“小哥,你或许不明白其中道道,去雁山城,固然要近些,但这价钱,也会便宜不少,若是多花点时间,将这些货送到山外的虎头城,这价格就要翻上几倍,只是......”

酒糟鼻少年道:“只是什么?”

老农道:“只是传言最近,这山中多了不少拦路劫匪,也不知怎的,前些日子都还没有,最近却频频发生,我们村便有一位,几大车货,全被劫了,幸好这些劫匪,只劫货,不杀人。”

酒糟鼻少年转首,看向马车上另一位布衣少年,道:“看来魔族还未入侵,这天下,便要先乱了。”

对此,布衣少年有些歉意,但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像刚才酒糟鼻少年说的,寻一个山洞躲起来,但山洞只会让人不冷,可不会让人不饿。

既然想不饿,便要有足够的粮食,粮食从那里来,想必天下之人,皆是知道。

世间一些练家子,通常又是一根筋,仗着一身武艺,既已知道此事,那他们采取的方式,也就非常直接,直接抢来就是。

当然,这之中,定是少数,但就是这样的少数,也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毕竟一人,可不仅仅只抢一家,他可以抢十家百家,甚至数百个村子。

看着老伯眼中的沧桑,布衣少年眼中的歉意更浓,不过他手中的酒坛,却嘭的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酒糟鼻少年的话语,只见他道:“不要自作多情,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来,干。”

酒糟鼻少年,自是杜放,杜放选的酒,自是不会错,但也正是这不错的酒,喝的李知焉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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