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大周文脉

皇帝走了,叶见夏没走。

不用当着皇帝的面,叶见夏瞬间便原形毕露,心中的震惊全写在了脸上。

几十条人命就算了,还有五个监生!

这可是天子脚下!

监生什么概念,那可都是大周的宝贝呀!

在大周未崛起之前,中原最繁盛的霸主是大齐,那时候的大齐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原霸主就是因为文脉昌盛百家争鸣,各家学说蓬勃发展。

可惜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重文轻武!

文人嘛,同样有好有坏,好的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创造出了繁盛的大齐。坏的便把持朝政谋取私利党羽之间相互捅刀子,导致了大齐末代的腐败。

大齐后期奸臣当道,无节制的买官卖官导致朝堂内部臃肿不堪,对内只顾得上党派林立剪出异己,对外又无武力威慑群狼,以至于大齐后期外狼环视虎视眈眈。

好在出了一个兵家的天纵奇才姜凰焱,年纪轻轻就南征北战,把觊觎大齐的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结果大齐自己不争气,人家好不容易把外敌给打跑,家里边却自己捅来捅去,硬生生把自己给作没了。

等到大周立国之后,齐国的那些余孽便灰溜溜的跑到了大周西北,建立了现在的北齐。当时由于害怕赵家斩草除根,随着齐国一起跑到北齐的还有不少大齐的官宦世家,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大齐数不胜数的典籍经书。文人和典籍,那可是大齐当初繁荣的根本!那是天下文脉的所在!

而当时打下大周的是什么人呢?

姜凰焱?本身就是将门世家,大齐时深受文官佞臣陷害,对文人治世那一套本身就不太在乎。

叶家?那时候叶家只是一个从江湖中走出来的异姓王,更不会去在意这些。

赵家?坐上了那把椅子正偷着乐呢,谁会去管这些败军之犬。

所以大周当时以武治国,一改前朝重文轻武的现象。

结果刚过了个两三代便出现了问题。一群沙场上打拼的莽夫,哪懂得怎么治国?而大周的那些文臣,始终被武将压在身下瑟瑟发抖,朝堂武将吼一嗓子都恨不得一个个吓晕过去,更别说尽心尽力的治国了。

皇帝也很头疼,国家政务处理起来老是出不完的问题,各地民风彪悍老是以武犯禁,一群大臣在朝堂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真出点儿什么事一个个的只知道瞎着急干瞪眼!

更重要的是,赵家发现叶家把持着的军队势力越来越势大,大周军队大有不拜君王拜叶府的势头。关键是叶家始终忠心,根本就挑不出半点毛病,虽然当初的异姓王没有经世袭罔替延续下来,可君中实权一点儿也没放下呀!

本就以武治国,你叶家在军伍还一呼百应,这还了得?

而最让赵家觉得气愤的是,大周也早已经离不开叶家了,若是硬着头皮师出无名的剪除叶家,以武立国的大周便会伤筋动骨,没几十年缓不过来的那种。而北边的大魏和西边的大梁可不是吃干饭的。

种种问题之下,赵家皇室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治国还得靠那帮咬笔杆子的文臣呀!忠心能干易操控,关键是看不顺眼了换起来还方便!一个科举就搞定了。

可天下文脉当初已经被他们赶到北齐开妓院去了呀!人家左手美人右手美酒凭什么再回来给你这个亡国仇人当臣子?

所以之后这两百多年大周一直致力于培养文人,走上了文化复兴的道路,其中的关键便是好好呵护那些脆弱骄傲的读书种子。

于是前朝的国子监被重新设立并且颇受重视。

正因为如此,当初欧阳荀策这个旷世大儒决定立足大周的时候,先帝才会说出天下文脉百年之内尽在大周的感慨,实在是之前大周吃过没有读书人的亏呀。

而欧阳荀策也确实不负众望,三十多年来大周文脉蓬勃发展,现在的大周终于有了几分文武并行的势头。而国子监有了欧阳荀策这位大儒当国子祭酒,监生的特权更是上了一个台阶,甚至欧阳荀策还曾在朝堂之上公然上奏抨击悬镜司将眼线伸入国子监的行径,称此举会“败坏大周文脉之源”,是“将刀架在握笔的学子头上”,会“将学子圈地以囚,不敢正气直言!”。

而一直偏袒悬镜司的皇帝罕见的向大儒赔着笑脸,在朝堂上被骂的唯唯诺诺的。之后更是“责令”悬镜司在国子监撤出“所有”暗线探子。

不过也好在皇帝和悬镜司心有灵犀的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不然谁知道周荨大半夜会带着棺材出城去!

如今算上周荨,监生死了六个,名副其实的大案了,搁在平时妥妥的三司会审。

而现在落在他这么一个纨绔手里了?

叶见夏有一种踩了狗屎的感觉,真特么让人头疼!

他跑到瑞香和关在旁边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还把监生给扯进来了?”

一旁站起来的宋罄和王世杰默默的竖起耳朵,也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见夏回身瞪他们:“看什么看!悬镜司办案,闲人回避!”

两个大臣气呼呼的走了。

关在抱着肩愁眉苦脸道:“小少爷,这事情棘手呀。早上瑞香姑娘带着咱悬镜司的人去那开馆验尸,结果挖了几个监生出来,都是最近半个月死的,身上还都穿着监生的衣服呢!死的那叫一个惨呦,老关我差点儿吐出来!”

叶见夏皱眉:“昨天晚上怎么样?”

说到这个,关在笑了起来:“小少爷神机妙算,天快亮的时候果然有人趁黑摸过来,不过不是我们的对手,被我们留下来的都服毒死了。干脆利落,绝不惜命。不过我们故意放走了两个人,王赵一路追到城西,可惜到了城西却追丢了。”

又是城西?

叶见夏说道:“先别管了,关在你去悬镜司借人,让一部的人仔细核查这些死人的身份,你和徐为亲自盯着,尽快把这些人的身份搞清楚,特别是那五个监生!闻人听风和王赵这两天多往城西跑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好嘞,小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叶见夏摊手道:“没了,先这样吧。”

关在点头办事去了。

瑞香看着叶见夏说道:“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这件事已经直达天听了,尽人事听天命呗。实在查不出来大不了回去跪祠堂。丢给三司和李丰年头疼去。”

叶见夏一副乐观的样子。

两个人现在还在王文科小院的前厅里,侧门进去便是王文科的卧室,此时正有王文科的贴身丫鬟和书童守在门前,一脸义愤填膺的看着这个还没有离去的始作俑者。

叶见夏看着他们眼中的防备故作凶相:“瞪什么瞪!信不信把你们两个也扔到汐水里边去!不带小船的那种!”

两个人当场吓的变了颜色。

叶见夏就这样推门走进了王文科的卧室,两个人连拦一下的胆子都没有。

房里,王文科刚刚醒过来不久,王初雪正陪着她这个刚刚落水的弟弟。王文科痊愈之前她是回不了宫了。虽然听上去只是皇帝的随口一说,但那也是天子旨意,忤逆不得。

叶见夏毫不客气的推门而进把姐弟两个吓的不轻,王文科的脸瞬间就白了,支起身子猛的咳嗽,如同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王初雪站在床边老母鸡一样伸开双手护着弟弟,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个莽撞入屋的少年,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弟弟的举动。

“叶见夏!你还想干嘛?”

“没有,只是既然到了这儿,多少也得拜会一下宫中的婕妤。不然多失礼。”

叶见夏随手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了王文科的床前,一脸笑眯眯的问道:“文科小弟弟呀,这次没伤到吧,之前我离京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说你姐姐要去宫里了,以后就是贵妃了,而我灰溜溜的被赶出京城了,以后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记得你当时笑的还蛮大声的?我当时还对你好言相劝,说让你好好练练身子学学游泳什么的。怎么就不听哥哥的话呢?这下子,吃亏了吧!来来来,再给本少爷笑一个!就当初我离开京城时你笑的那种。”

“你!你!我!”

王文科白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小科!小科!”

王初雪大急,连忙喊外边的书童:“快去叫李太医!”

屋子里一片手忙脚乱,瑞香竟然给叶见夏倒了一杯茶水,两个人悠哉悠哉的喝着。

太医署的李太医本来就没有离开王府,所以很快赶来,给王文科把过脉后对王初雪说道:“王少爷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多休息一下就好了,只是……”

他瞟了一眼叶见夏,低声说道:“只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王初雪点头,然后让书童和丫鬟带着太医去休息,她一脸平静的走到叶见夏面前说道:“我们出去转转吧,小科需要休息。”

叶见夏不屑咧嘴:“多少也是个男的,怎么像个弱女子一样,经不起吓的!”

王初雪不理他,率先走了出去,叶见夏却一动不动。

王初雪回头,眼中不知道何时已经一片晶莹,她倔强的站在那里忍着哭腔说道:“叶见夏,难道还要我求你吗?”

叶见夏看着她眼中的倔强,无缘无故的升腾起一片怒意。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一个很怜弱的位置上,却总是有恃无恐!

凭着我喜欢你,有恃无恐的把我一脚踢开!凭着自己美貌,自作主张的进宫!凭着自己的身份,让我对你生不起觊觎之心!

而今竹板终于打到手心了,知道疼了,又想凭着自己的眼泪让我把过去的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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