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压抑的爱意，以及莫名的憎恨，这一刻的情绪，似乎才符合这里满满的斑驳伤痕。
花冰月感觉真相在逐渐接近，进一步刺激:“你嫉妒他的医术？”
“谁会嫉妒他的医术！”此言深深刺痛了中年男子，他勃然大怒，“什么神祇？什么神医？有谁真的见过他吗？就算有，那也已经死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那只是一个故事，一个笑话！喜欢他就是天大的傻子！”
他一直在提到一个女子，一直在表达对神明的恨意……
花冰月竟然莫名地从一团混乱中听明白了:“你心爱之人，爱上了这位神祇？”
中年男子彻底怔住，旋即猛然从门口站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什么？谁心爱之人？她怎么会是我的心爱之人？她只是一个魔鬼！她不配！”
如同拼尽全力遮掩的秘密被人揭开，他于羞怒之中愤然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过问我的事情？不对，你的感觉不对……”
能察觉出自己的不同，更说明他不是一个凡人，哪怕他的周身看不见半点灵力。
从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及此人疯乱的言语中，花冰月已经推测出，这里不是普通的凡界——至少不完全是。
这个世界中曾经存在一位被凡人爱戴和供奉的神明，此人的心爱之人，或许也爱上了这位神明。
虽然并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但想必男子度过了一段很不愉快的时光，以至于……他怀抱浓郁的嫉妒与仇恨，选择用杀人的方式，来玷污这位因“救人”而被信仰的神明。
所以，此地的密雨风沙和剧烈地动，都不是偶然，而是此人的非常手段——
他故意将活人引来，而后又生生弄死！
再联想治病救人的神祇、飞翔、成神……所有的一切，像极了子麟给她说过的一个话本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子麟所看的全是千度的话本，那些话本记录之事似乎并非虚假，那么子麟会看到这个故事，或许也并非偶然。
千度想必知道无法阻止他进入梦占，也一定知道他的前生是在哪个虚空，因此特意用话本的形式提示危险。
只可惜即便如此，又有着梦占丹的保护，子麟依然出了极大的状况，甚至直接影响到他的肉身。
“知道了我们处在哪里，就更多了几分把握，现在只希望‘无灭丹’名副其实，能护住灵识与魂魄不灭，直到我找到他！而现在更重要的是……我要找出破绽，离开这里！”
心中微有几分松弛之时，花冰月注意到中年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分外古怪，也不全然在看自己，还看向自己的身后。
“我身后，有什么？女尸？”蓦然间，花冰月只觉心中发寒，她竟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任何异常的气息。
虽然方才几次进出庙宇，她距离女尸没有那么近了，但刚刚观察刀疤男翻窗，和查看尸体，依然让她背对女尸所立，位置也依然较为靠后。
如果女尸或者她肚子里的怪物背后偷袭，自己很可能一时大意而中招。
没有懈怠提防身前的中年人，花冰月向侧方迈出几步，以余光向身后望去。
旋即，她却当场呆愣住，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薄蕴？”
身后缓缓现出一道宛如广袤天空般的蔚蓝身影，不是薄蕴又是何人？
“会不会……是某种幻境？或者如当年的梦境截杀一样，又是他人伪装？”
一瞬间，花冰月想了许多，甚至想到了是不是梦宗贼心不死，再次入梦追杀于她？
然而那道碧空如洗的身姿，却只是以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随后视线才落到整座残破庙宇，落到那座倒塌的神像。
这里的气氛分明很古怪，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都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可薄蕴却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一动不动的神像之上，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让花冰月极度吃惊的话:“这是……千度的神像！”
“什么？”尽管她也曾猜测这片虚空中供奉之神，就是伪仙神界中自己认识的某一位，但当这个名字真的出现时，花冰月依旧极度吃惊。
但转而一想，千度的话本故事**现他自己，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不知他在这个故事里，究竟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随后薄蕴的目光，又从推开的窗子望向外面大道，出口之语依旧莫名其妙:“可惜当初，我没有陪你来！”
怎么连眼前之人都不太正常？
疯症会传染？
薄蕴的状态的确有些迷离，似乎并不像他本人，花冰月正在想该如何确认他的身份，门口的中年男子已蓦然疯狂大叫起来:“你们是谁？”
他高举双臂猛烈挥舞，好像要将眼前的某种东西推开，将庙宇中另外三人吓得纷纷躲到角落。
中年男子的声音歇斯底里，好似被激起了内心的绝望和恐惧:
“你们根本不是这里的人，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认识他，你们和他是一个地方的！你们也是神……不！你们是魔鬼，都是毁掉我的魔鬼！”
薄蕴目光如炬，忽然道:“他是化妖，并非只中妖毒，而是一只……完整的化妖！你小心这片虚空……”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花冰月忽然感觉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强压下来，直接压入她的灵海深处。
眼前一片模糊，耳畔是疯狂的呢喃低语:“你们才是化妖……你们都是丑陋的魔鬼！你们哪里知道我的痛苦？你们有谁看到我的痛苦……”
“不好！”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能力，但这种压力仿佛带着粉碎一切的力量，将她近期的、遥远的、各种纷乱的回忆，逐渐化为齑粉。
这是花冰月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化妖，还是在这片诡谲莫测的虚空中。
她如今已经分外确定，这片空间不以灵力论高低，在修为之外，有一样更为恐怖的东西，是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化就的“妄念”。
一妄无季！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魔鬼，那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