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颁奖季乔琳几乎可以称呼自己为“路人”。她去年没有正式参演的作品上映, 只有一部自己担任行政制片的《魔戒1》在年末上映,并且目前还没有下映。
这部电影成片效果极佳,完全没浪费乔琳在宣传方面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和人情关系。
遗憾的是, 就美国方面的奖项而言,它在金球奖上拿了四个提名却无一获胜,更不用说编剧工会、演员工会、导演工会和制片人工会给出的各种提名却基本没有收获了。反倒是英国电影学院奖把最佳电影颁给了它。
现在所有人都想知道今年奥斯卡颁奖典礼上, 这个横扫13项提名的奇幻巨制到底能带走几个小金人。
乔琳非常希望《魔戒1》能带走最佳影片的奖杯,可是今年的竞争太激烈了, 几乎要被称作“丑闻”了。
《美丽心灵》《红磨坊》《意外边缘》《高斯福庄园》《魔戒1》这五部提名作品里只有《红磨坊》和《意外边缘》几乎事实上没有竞争力,可米拉麦克斯和二十世纪在游说学院方面的能力不容小觑。
《高斯福庄园》的导演罗伯特·奥尔特曼已经第5次提名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这也是他第二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提名。这位以自然主义风格著称的老牌导演在学院内部最起码有不少同情票, 至少乔琳就认为他居然至今都还没拿到最佳导演简直不可思议, 没有人能否认他在导演方面的建树。而且《高斯福庄园》是英国片,学院内部的英国派也会更倾向它。
《美丽心灵》则毫无疑问是学院最喜欢的那种类型,讲述数学家纳什一生的感人传记片。罗素·克劳的表演自然非常吸睛,这部电影标准得就像是为奥斯卡量身定制的。
这样一来, 竞争者们也最忌惮它。影片原型纳什本人多年前的一些敏感言论被翻找了出来,媒体对此大肆宣扬,反犹主义、同性恋等夺人眼球的词语被堆在了这部影片身上。制片方梦想工厂坚称这是米拉麦克斯的韦恩斯坦的肮脏手段。
这出丑闻大战直接波及到了外界对奥斯卡多年的竞选游戏的看法,舆论猛烈抨击制片厂们玩的这种游戏,高声大喊“奥斯卡竞选资金的总花费数额应该被限制!”
乔琳对此意见不大,据她所知, 这个“勇夺最佳影片提名”的金钱游戏平均花掉了每家制片厂300万美金的宣传经费, 这还只是个平均数。
学院的一些代表也出来表示他们担心这种舆论会影响大众对学院的看法, 万一人们以为是谁花的竞选资金多,谁就能赢呢?这样的话学院奖的权威性可就大打折扣了。
可她也知道,这种口号外界喊喊就算了, 谁跟着信谁傻。学院的游说竞选其实本质上跟政治游说类似,并非谁的竞选资金多就一定能获胜。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没有足够资金的那个人基本没有赢面。他们所有人在获取提名席位的策略方面往往惊人的相似,要么精准地拉到两三百名保底票,要么广撒网,多敛鱼。
要乔琳讲,毫无疑问《魔戒1》才是2001年最出色的电影,可她也不能保证它一定能获胜。
今年乔琳主要做的游说工作就是给学院成员写信,推荐他们去观看《魔戒1》。
波比的出生无疑牵扯了她很大一块精力,往年她可能就直接跟剧组一起到处站台拉票了,可今年她连最基础的颁奖季社交都不想参加,所有其他工作都压到了比尔跟《魔戒》的几位制片人身上。
即使这样,她的宣传总监也没有放过她。虽然她自己没有任何提名,但是她今年有一部正在热映的电影,在奥斯卡做颁奖嘉宾增加曝光度几乎可以说是她职业生涯中的日常了。
正因为是这样,乔琳现在才会跟保罗一起坐在新建成的柯达剧院里,注视着舞台上的汤姆·克鲁斯,听他引出今年颁奖典礼的特殊环节。
这个40岁的男人依旧英俊如初,甚至有了比年轻时更深的男性魅力。他带着一种坦然自若的笑容走上舞台,向台下这群电影行业的翘楚问出一个问题:
“在去年9月的事件永久地改变了我们之后,我们所做的东西是否重要到让我们今晚聚集在一起,庆祝电影所带来的喜悦和魔力?”
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敢说,电影的重要性前所未有的大!一幕场景,一个手势,甚至角色之间的四目相对也能越过界限,打破障碍,消除偏见,或者仅仅是让我们开怀大笑,令我们一同体会这种魔力。”
之后便是由他引出的一个特殊短片,里面是各行各业的人谈论他们喜欢的电影和对电影的看法。
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刻,这个短片非常感人。乔琳觉得这几乎代表了好莱坞最好的那一面,多少人就是因为年少时迷恋过的一部电影,才走上如今这制作光影的魔法的道路。这是少见的理想主义的时刻。
这一刻现场爆发出的掌声比任何一个时刻都真诚。
在这一刻过后,主持人乌比·哥德堡仿照着《红磨坊》里女主角的样子,坐在一个秋千上,从观众们的头顶缓缓地降落到了地面上,把整个典礼的氛围重新拉回到了喜剧的路径上。
她穿着一件背部插着羽毛的戏服,与其说接近于歌舞团的女演员,倒不如说是对她们的滑稽模仿,她的背部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白色的母鸡。
她开玩笑说:“我上这个吊架之前问工作人员这玩意有没有安全措施,没想到他们回答说,有的,比利·克里斯托。”
现场一阵爆笑。
乔琳几乎笑得停不下来,比利是奥斯卡典礼的老主持人了,这个笑话还刚好点到了妮可·基德曼拍《红磨坊》时受伤的消息,真的太巧妙了。
等到最佳女主角奖、最佳剪辑奖之后,乔琳跟裘德·洛一同走上了舞台。这对在电影中热恋的璧人现在都身着黑色的礼服,漂亮极了。
他们在话筒前站定后,裘德说:“《毕业生》的编剧巴克·亨利曾对美丽有过如下观察和见解:美貌,就像是丑陋,其实都拜每天清晨涂在脸上的化妆品所赐。”
乔琳接着说:“借着化妆师的巧手,还有年轻富有的比弗利山庄整容医生的热情与技巧,美貌才能呈现。”
裘德:“若没有每天艰辛的加工过程,男女演员就如同纪录片里的普通人。”
乔琳:“这就是残忍的真相,更重要的是,为了涂上那些粉底、胶水、啫喱、石膏和毛皮,演员的头在现实里必须小得过分,就像是一颗椰子。难怪你从来都无法在餐厅认出他们。”
现场观众都被逗笑了。
裘德接着念出了最佳化妆奖的候选人名单。
等要打开信封的时候他把信封让给了乔琳。乔琳微笑着接过,然后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获得奥斯卡奖的是……彼得·欧文和理查德·泰勒,《魔戒:同盟》。”
这一刻乔琳脸上的笑分外真实。她拥抱祝贺了两位获奖人后跟裘德一起站在舞台的一侧,听着卢比孔河的名字出现获奖人的感谢词里。
“这很不错,”乔琳想着,“希望这只是个开始。”
可惜的是,梦想工厂才是今晚颁奖典礼的最终赢家,《美丽心灵》抱走了最重要的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著改编、最佳女配四项大奖收入囊中。加上前两年的《美国丽人》和《剑斗士》,它成了历史上第二家三连冠的制片公司。
卢比孔河则凭借最佳摄影、最佳配乐、最佳化妆和最佳视觉效果四个奖项挽救了颜面,成为今晚获奖最多的公司之一。
更创造历史的是男女主角的两位非裔演员获奖者,《训练日》的丹泽尔·华盛顿成了新好莱坞时期第一位非裔影帝,《死囚之舞》的哈利·贝瑞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非裔女演员影后。
在乔琳参加完卢比孔河的庆祝派对后,她就没再花费时间耽搁,直接跟保罗一起回家了。他们的小天使还在家里等着呢。
为了防止他们的动静影响到已经入睡的孩子,乔琳和保罗只是在监控器上看了看波比。她正乖乖地躺在床上,小腿时不时地蹬一下空气。
波比现在已经3个月大了,她开始能够发出比较大的笑声,喜欢伸手去抓任何自己喜欢的玩具,并把它们放进嘴里。
现在波比确实晚上睡得更久了,可也总是三、四个小时就会醒来,然后开始哭泣,想要食物和父母的抚慰。乔琳实在想象不出如果没有保姆和护士,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这个小家伙。
即使如此,乔琳还是觉得疲惫,她没法只靠奶粉来喂养孩子,还得通过哺乳来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和身体压力。
她只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工作上,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现在她手上最大的问题在于线上沃纳的内部分裂。她在这家公司内部的影响力有限,可让她就这么放手不管也不可能。当初她确实及时套现了47亿,可剩余持股也不少,这家公司的股价暴跌至少让她损失了30亿美元,这可是个随时能送人上天台的数字。
可乔琳面临的尴尬局面是,她自己没法出任线上沃纳的董事会席位,因为她是有竞争关系的公司的拥有者,她没法直接入局。而她手上的投票权又实在不足以直接改变局势,这让她有点进退两难,不甘心放弃,却又找不到切入点。
归根结底,这家通过并购结合成的新生媒体巨头就是个畸形儿,如何把内容生产和互联网服务提供商两种不同类型的业务风格融合到一起是个大麻烦。如果没有解决方案,即使她在今年的股东大会上成功委派了受她控制的董事,也不能改变公司正在走下坡路的事实。
乔琳几乎每天都在看线上沃纳的内部报告,她不停地跟自己的顾问开会,总结出了三个重点:
首先,尽管在反垄断的条件下,线上沃纳目前原属于线上美国部分的业务受到了限制,但是它仍然收益不菲。www.youxs.org,这项业务的实际利润是每人次每月13美元,每用户平均收入很高。它们为公司提供了至少十亿美元的自由现金流。
对大部分美国互联网用户来说,线上美国的服务就等同于互联网本身,这是很大的优势。
然而,这个业务的增长前景并不乐观,目前60%的美国家庭都已经接入了互联网,全球范围内能够支付得起他们的用户费用的新客户已经不多了。特别是与之相关的广告业务几乎没有增长,隐患不小。
其次,合并解决了过去沃纳自己的180亿美元债务,这样一来沃纳本身的几大业务部门成了整个公司最值钱的部分,至少占比60%。
最后,互联网业务方面存在于其他互联网服务提供商竞争的问题,其他电信商提供的宽带业务正在逐渐蚕食既有客群。线上沃纳必须找到办法赢得那些厌倦了拨号上网、想要更快网速的客户,仅仅是靠着沃纳方面提供的媒体附加服务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市值为1050亿美元的媒体巨头的前景此刻是如此模糊,以至于华尔街的投资者们正在对它失去信心。
乔琳意识到这会导致恶性循环,投资者信心减弱,公司就更难筹到钱进行宽带方面的建造和升级,也就更难投钱给创意部门,公司内部本就难以调和的矛盾不断增大……
现在线上沃纳缺失的是一个真正的引路人,一个提醒市场沃纳部分资产仍然价值不菲的人,一个有决心和手腕摆平管理层矛盾并且能够推动宽带业务的人。
乔琳头疼了起来。她不觉得现任董事长凯斯符合这个描述,他身上线上美国的烙印太深,会不断地提醒投资者他是线上美国的拥有者,一手主导了这场灾难性的合并。
可副董事长泰德·特纳也实在不是个好选择。特纳确实是媒体内容领域的大亨,可这家伙太老套了,他不会理解互联网业务,也经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给媒体提供了不少新闻,把他推上董事长席位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至于让CEO兼任董事长这个策略,乔琳就压根没想过,这不适合像线上沃纳这种内部股权非常复杂的大型集团。
她知道现在大股东们都在思考“政变”到底什么时候会发生。在5月份股东大会召开之前,她必须得先做出决定,找到同盟,不能陷入被动。
“你如何让一家电影公司为另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呢?这才是真正的《不可能的任务》。”乔琳在晚餐时对着保罗感慨道。
保罗对于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头绪。他是个连数字摄影技术都反对的导演,反而非常能理解沃纳内部的那些反对情绪。至于公司经营方面,他就更没有什么发言权了。
“没有执行力的愿景就是幻觉。”乔琳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