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少女柔顺的青丝高挽起, 鬓间斜飞一只凤簪。额前发丝柔顺,那簪子是极好看的,眼睛是好看的蓝宝石, 嘴里吐着串珍珠。
少女纤指拖着腮,漆黑杏眼生得乖巧, 菱唇扬起。
这样威严的簪子在发间,更添了丝华贵。
江嘤嘤身上还披着李燃的大氅,和这样的簪子搭在一起,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唔了声,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若不是这样的簪子被赋予了别的意义, 她当真会十分喜欢的。
谁不喜欢好看的首饰呢。
李燃漆眸沉醉的看着镜中的嘤嘤, 指尖拂过那凤簪的凤首, 他本是向来不会在嘤嘤面前说这些的,但是他喃喃开口意有所指:“总有一天,本殿会在天下人面前, 亲手为嘤嘤带上比这还要好的簪子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燃的语气平稳, 浪静风恬, 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一般。但是这话里透出的东西, 却足以一击石起千层浪。
比这还好的簪子, 是什么簪子?
除了太子妃的发簪, 莫过于皇后的九凤簪。
角落猊兽铜香炉里檀香气息暗沉,碾过人心头。烛光跳了跳, 镜中人的面容明灭不定。jiqu.org 楼兰小说网
江嘤嘤透过镜子看着他这幅志在宏图的模样, 被他感染一时间心里倒是也有起伏。指尖抚过了妆台上的梳子, 其实她知道书里的剧情后, 便也没有多想戴上什么璀璨珍贵的凤冠。
在那区区凤簪之后,含着的是数不清的淋漓鲜血。
那是自己人的血,为了一个目标而死。
作为反派炮灰去争夺注定属于主角的东西,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江嘤嘤虽然向来付得起代价,但是相较来说,她并不觉得那个位置能值得上那样多的命去偿。
不值得。
她只当听不懂,十分善解人意的劝说:“怎么能让夫君这样为难,不过是个簪子罢了。”
看吧,她并没有这样想要,下次送些别的。
但是很明显她暗示在李燃眼里就尽数成了体贴,他掩下眼底涌起的暗色,将她的碎发整理着,一边笑着道:“好,都听嘤嘤的。”
江嘤嘤知道他还是没听进去,也是自然,他能听就怪了。
李燃还问了嘤嘤这些日子在京中发生的事,在听到嘤嘤道曹家和东宫的婚事后,也没有露出旁的表情。
又说了半晌,时候已经不早了,江嘤嘤问他:“这次夫君这时候回来,陛下怕是不知道吧?”
明日祭祀之事说来不重要,但是也重要。
祭祀是由太史监五官保章正佐从礼部主持,由陛下和太子走在最前,着手祭祀。
这样的大事,本来李燃在外赶不回来也就不必参加了,但是他既然回来了,明日必然是要去的。
原本,江嘤嘤都已经打算称病不去了,但是她想着李燃定是很想去的,那样庄重肃穆的仪式也是权势的代表。
其实每年祭祀这件事情对于李燃来说,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太子是储君,所以每年祭祖都是由陛下亲自带着储君进内殿,祭拜先祖。而李燃只能站在殿外,站在宗室子弟之间,率领宗室子弟们一道祭拜。
陛下只有两位皇子,所以这样的差别对待无疑是巨大的。分明都是陛下的子嗣,但是储君只能有一位,另一位只能是臣子,是日后的宗室藩王。
无人知道,李燃每年祭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李燃并未将提前回来的事放在心上,他掌心按在嘤嘤的肩胛上,神色微顿道:“一会儿,我便给些奏折,明日去前我还要先入宫一趟。”
明日祭祖定然是要去的,这是与嘤嘤大婚后第一次祭祖,自然要一起去宗庙。他这样紧着回来,好歹算是赶上了。
擅自将队伍扔在后头,提前回来,自然还是要去和父皇说一声的。
当然,这个说,当然不是普通的说。正好可以表达一番对父皇记挂之心,以及对先祖英灵的敬重,还有对祭祀之事的慎重。
江嘤嘤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抬手就去拆头顶的发髻。
李燃漆黑的眸光深深落在镜中她脸上,语气微顿,道:“嘤嘤若是困了,便先睡去。”
他指尖微动了动,有些贪恋的在她耳鬓间,帮着她将散下的发丝挪到肩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也不能耽误了嘤嘤休息,今日确实有些晚了,再不睡明日嘤嘤该起不来了。
江嘤嘤打了个哈欠,推了推他,催促道:“那夫君快些去沐浴,折子什么的,明日起来写也是一样。”
她是有些困了,李燃好久没回来,她还是有些想念这样好用的抱枕的。旁的不说,虽然有些硬,但是手感还是不错的。
于是手感不错的李燃就被这样推了出去,然而等江嘤嘤到了床边的时候,看着眼前青芜刚熨烫好还未铺好的被子,沉默了。
顿时有种去将李燃叫回来的冲动,但是思及他还未沐浴更衣,江嘤嘤还是勉强住了脚准备等他回来。
被子是被掀开的,方才被青芜暖过的地方,早就变得冰凉了。这个天虽然房间里是暖和的,但是这样又厚又凉的被子压在身上还是很不舒服的。
江嘤嘤就默默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她还是懒得出去,李燃回来后这边入夜就无人伺候了,这是江嘤嘤素来的惯例,她顿了顿也不想管了,出去找人还要加衣裳,外面风还大,于是她就干脆就抱着暖炉披着李燃的大氅盘腿坐在了软塌上。
因为李燃回来的突然,江嘤嘤已经要睡下了,曹栾便让人将热水备在了侧院,很快李燃便沐浴过从外回来了。
外面这样冷,从外回来的李燃身上却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裳,他好像丁点也不怕冷一样。
看到灯烛通明,嘤嘤还盘腿坐在软塌上等他,李燃微微一愣,一边将外面多的灯熄灭,一边走近,有些疑惑:“嘤嘤怎么还没睡?”
灯烛映着江嘤嘤充满怨念的面容,嘤嘤抱臂看他,抬了抬下颌让他看看床上,抱怨道:“都怪你,青芜被子还未暖好,夫君便将她遣走了。这样冷的被衾,叫我怎么睡!”
原本被子都被熏得又暖又香,现在是又冷又香了。
江嘤嘤从来不睡这样冷的被子。
所以她才多等了一会儿,她向来是不喜欢等人的,都怪李燃!
熏炉被青芜带走了,李燃一向知道她娇气,于是就安抚了两句,亲自走到床边去将被子整理好。
江嘤嘤坐在软塌上,看着床前那个铺床叠被的身影,竟然看出了那么一丝贤良。她顿了顿,摇摇头赶走自己脑中奇怪的念头,好歹是满意了。
等李燃将床铺好了还不算,她坐在软塌上十分自然的指挥着:“夫君先睡,等被子暖了再叫我。”
李燃:……
李燃差点被她气笑了,嘤嘤这是将自己当成暖床婢女了,他好歹也是个皇子。
知道她怕冷,于是干脆大步过去,将还裹着大氅的嘤嘤整个连人带衣裳呈直角形状抱起,在嘤嘤不满挣扎的状态下,端端正正的将她放到了床上。
抬手放下了纱帐,青纱帐幔放下瞬间江床边的烛光挡中和,显现出一层朦胧的暗影。李燃就坐在她身前,上半身坐的笔直,修长的腿却横在她身前,而那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哪有丈夫在床上坐着,妻子在软榻上蜷缩着,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一般。
既然嘤嘤不想进被窝来,在床上披着大氅坐着也成。
江嘤嘤眨眨眼睛也不满看着他,她手上还揣着那只铜制掐金丝暖炉,暖炉的炭已经快熄灭了,还有些余温。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江嘤嘤就想咬人了,还好这坏东西没把大氅扯下来,将她硬塞进被窝。
李燃身上着着和她一样的寝衣,明明是同样的衣裳到了他身上,就显得那样的板正清朗,他掀开被子将自己裹住。
看见他乖乖给自己暖床,江嘤嘤眼底才闪现满意之色。
其实被子里一点也不冷,但是嘤嘤和他毕竟不同,所以李燃还是将被子暖了一会儿。
嘤嘤柔软的青丝都散开了,她身子倒是将大氅裹得紧紧的,干脆变成了一个蚕蛹。
李燃漆眸忍不住含了笑,视线深邃的就盯着她瞧,然后抬手给她将耷拉了眼睛都发丝都撩开了。
声音清润问:“当真有这样冷吗?”
“自然是冷的。”江嘤嘤不喜欢又冷又厚重的被衾,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由此也可见方才她能在他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去抱他,是有多喜欢他了。
帐子外的烛光太过朦胧,但是帐子里的温度却很高,仿佛带着盎然的春意。
李燃有些没忍住,让她挪过来靠得近一些。
江嘤嘤困意都要被他折腾没了,干脆就翻那个隔着被子趴在他的身上。她撑着下河仔细的看着着李燃俊朗的面容,如墨鬓染的眉眼,漆黑的桃花眼,殷红的薄唇绷成了一条线,唇角却是上翘着的。
这人怎么看,还是怎么好看。
李燃视线从她微颦的眉眼划过,心中微动,抬头凑近了些在她眼角亲了亲。
眼角有些冰凉,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仿佛带着无尽的欢喜珍视。
江嘤嘤顿住,看着朦胧光影的帐中眸色渐渐深的李燃,他绷着下颌一本正经的样子,然而她手下撑着的胸腔却是一直在震动的,手都有些发麻了。
这坏东西,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