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合一更

宣和长公主李环受两代帝王盛宠, 府邸也是极为大的,一点也没有比皇子府差到哪里去。漆红底的金字磅礴书写着“宣和”二字,乃是当今陛下亲自提笔所书。

公主府离着皇宫十分的近, 但是因为李环喜静地势上周围都是林苑, 不仅景色好还不受人打扰。

李环原本那日是想抬举二皇子妃然后打太子妃脸面的,结果见到了江嘤嘤瞬间就发觉, 这小女郎怎么看怎么就这样有眼缘。当即抽了个闲暇的空,将人下帖子请了过来玩儿。

有句话如何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朋友之间当然要常互通有无。

门僮通禀的时候,她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书画,用帕子细细擦了手才让底下侍从带路亲自去前门处接人。

整个公主府亦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之中住着那些个客卿之流, 是平日李环有雅兴时候,招来客卿品论诗书的地方。后院中有些院子住着歌舞伎和乐伎之流,除此之外每一处园林都是精心设计,不管是曲水流觞投壶射箭还是旁的都一应俱全。

今日正好风和日丽, 李环让在宜园水榭之中摆了宴,因为就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拘束的,隔着湖面有丝竹琴乐之声传来, 婢女如云侍奉在侧。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垂下的青色帷幔里清晰的映出两个女子相坐宴饮的身影,饮酒的只是李环一个,江嘤嘤面前摆着的是果饮,她素来是不喜欢饮酒的,相较于辛辣的酒味道是更喜果饮的甜味。

李环有心要与江嘤嘤交好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在她眼里江嘤嘤又乖又软, 不会饮酒自然也是极为正常的。

两人吃喝玩乐了一番, 兴趣十分相投。酒足饭饱之后就一同去了离得最近的绮阁稍坐休息,婢女在旁奉上着茶点。

屋内安静,点着檀香屡屡,周围气氛瞬间沉淀下来了。

李环将下人遣退,却是正了色看着江嘤嘤道:“今日其实是有一件要事与你道,我不便与李燃私下接近,先告知你也无妨。”

江嘤嘤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就见李环脸色微沉了下来,紧紧攥着嘤嘤微软的手道:“再过些时日,南衙十六军都护曹盛就要回来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曹夫人带着其嫡女已经先一步赶回京中,太子那人素来卑鄙奸诈,定会想让曹女入东宫为侧妃。”

然后以此掌控南衙军,这样一来京中的兵力都在他掌控之中了。

李环倒是对李恒了解,对他想做的事一清二楚。对于李恒来说,他这一切都是忍辱负重,为了避免日后兵权落到李燃手里,受制于人。

江嘤嘤眸色微动,长睫微微掩了掩。

李环说的隐晦:“若是可以,你切记记得,千万不能让曹嫣然入东宫。”

她今日着着一身轻薄的勾金丝织罗裙,从头到脚到一根头发丝都是矜贵至极的。李环向来都是这样,用她的话来说,这些东西她不用也是白白便宜了旁人。

毕竟天下以后是李恒的,她对东宫已经是厌恨透顶。

无论如何,李环也总会找机会给李恒找点麻烦,就比如提前让李燃的人得到些消息也行。她没有和江嘤嘤说那样清楚,但是她确信嘤嘤讨厌东宫,那便行了。

其实李环虽大了一辈,但是年纪也没比李恒大到哪里去,很多年前的一段时间里,也是算是与李恒李燃在一处长大的。

宫墙耸立对小孩子来说太高了,如今长大再看看也不过如此。

江嘤嘤看着她眼底漆黑一片的冷意,心底叹息了一声。

李环是当真恨东宫,不希望东宫半分顺遂,这样的恨太重了,所以在书里她这一身公主尊荣大好年华,全部被她这份恨意埋没了。

包括那时候她策反西北军,前想要助李燃攻城,但是还是失败了。

那时候西北三军临于城下,其守将到底还是被李恒说服了,李环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这样被摧毁,加上李恒含泪隐忍着说起这些年的情分,绝不会让她参与谋反之事就这样泄露。

李环想要李恒死,但是李恒却想要她好好活着。

最终李环什么也没有说,城墙上拔剑自刎于三军阵前。

她这一生,活得实在惨烈。

陛下当年将她嫁给西北守将梁宴至之时,就是怀的将其夺权的心思。

先逼着她嫁于不爱的人,等两厢情深后,再由她自小玩在一处的东宫太子李恒,去除掉她的夫君。

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陛下忌惮梁家,不过就是因为陛下想要历练太子,不过就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长公主罢了。

分明一开始陛下也只是她的阿兄,宠溺的笑着说朕给环环挑了一个极好的婚事。

那时候的李恒也会牵着她的手说,等我长大了没人敢欺负姑姑。

江嘤嘤想告诉她,为了主角葬送自己不值得,但是如今还没有到那一步,让她开心开心也无妨。于是江嘤嘤十分听话的点头,翘唇笑道:“都听姑母的。”

李环顿时心情甚好,想到往后又多了个人对付东宫就神清气爽,真心展露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往嘤嘤面前端了好几盏点心,让她多尝尝,以后缺了什么直接来公主府便可。

正事说完了,两人便把婢女又叫进来,让人将府上的歌舞伎也都叫了过来解闷。

李环寂寞久了,今日就很有兴趣拉着江嘤嘤说些李燃从前的事,还有东宫的一些闹剧。

江嘤嘤十分感兴趣,这些多数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到底还是李环消息灵通啊。

身为反派,当然是要与主角团作对了,以主角的笑柄为乐。因为一致对主角的不喜,两人相聊甚欢。

扶姞侍候在不远处,看着皇子妃和长公主同恶相济,张狂的模样,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要是她有一天不能跟在皇子妃身边侍候了,知道了皇子妃这样多的事,一定会被她弄死吧。

她十分怀疑,皇子妃到哪都带着她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等到离别的时候,李环还十分不舍的拉着江嘤嘤的手,让她常过来玩儿。

江嘤嘤自然是笑着应是,毕竟李环也是她想要篡改的重要剧情线之一啊。

回府之后已经是接近傍晚了,下午凉风和煦。

青芜在听到皇子妃回来的消息后,就赶紧去了二门外候着了,见主子慢悠悠的在小道尽头出现,身后还跟着毕恭毕敬的扶姞的时候,十分的惶恐。

本来皇子妃才嫁过来的前几日,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跟在皇子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待她无不客气。青芜本以为自己多少能捞到一个管事的职位,结果不成想,皇子妃却突然看上了心思险恶的扶姞。

若只是一般喜欢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到哪都带着,身侧已经几乎没有她这个陪嫁婢女的位置了。院子里婢女们的心思最是敏锐,各个都能极迅速察觉主子心思,又因为扶姞和她私下里不合,一个个就都去巴着扶姞去了。

这样的落差叫青芜十分不甘心,本来她才是主子的贴身婢女,她一定要让主子看清扶姞心机深沉的真面目。

扶姞也看到青芜了,顿时更心累了。跟在皇子妃身边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青芜一如既往的狗腿,十分恭敬的跟在主子身后,殷切伺候。

江嘤嘤今日玩的有些累了,瞧了瞧天色,李燃竟还未回来。她径自回了主院卧房,让青芜备了水沐浴。等她散着青丝出来的时候,外间长廊下婢女已经点好风灯了,身上的湿润气息被风一吹倒是十分舒服。

晚间的时候,李燃回来了,他这两天好像又有了新的事处理,不然不会回来这样晚。

两人一起用过膳,便将婢女都遣出去了。外间漆黑一片,房间架子上一排烛光明亮,角落边的兽耳鎏金香炉吐着袅袅的瑞脑香。

明亮灯烛下,李燃坐在软塌一侧手里持着书卷如往常一样研究着。

江嘤嘤披着寝衣,赤足盘腿坐在软塌上,纤白如玉的手正剥着圆滚滚的杏子,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今日听到的笑料。

“太子妃和卓侧妃又吵起来了,据说是卓侧妃逾矩用了太子妃的鸳鸯佩。”

这个时节杏子杏肉香甜,而能送来府邸都自然都是最甜最好的。随着皮被拨开,澄黄的果肉香甜的气息散开,在她白皙的指尖更是格外诱人。

“一个妾室,也敢冒犯正妻。”李燃嗤笑,眉一挑将手边卷着的书卷搁到桌上,“李恒也是个没用的,后院这点小事都平衡不好,乱了体统。回头去父皇面前,本殿正好可去参他一本。”

“夫君以后不会也纳什么侧妃妾室吧?”江嘤嘤漆黑杏眼依旧笑眯眯的,语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李燃一顿,抬眸看着灯下嘤嘤乖巧看过来的面容,少女纤指撑着雪腮,在烛光下镀了一层温柔的亮光,十分无害。

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并非看着这样乖巧了,兔子的皮囊下其实牙尖嘴利。

李燃想到了民间所传的妒妻悍妇,还有之前刘御史为了纳妾被夫人挠花脸的事,那时候几乎是笑料一片,都笑话刘御史家有猛虎。

那时候他只是蹙眉觉得刘御史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着实无用。

如今再瞧,他若真敢纳妾怕是后院的葡萄架也要倒。

但是李燃如今偏偏就是觉得,嘤嘤这善妒的模样就是叫人喜欢的紧,叫人舍不得违逆她,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心情甚好。

漆眸看过去忍不住心里的喜欢,翘唇哄道:“世上既无第二个江嘤嘤,本殿又上哪纳侧妃去。”

李燃素来心里只有争权夺势,对男女之事向来没什么心思。也就是遇到了江嘤嘤,又甜又作实在叫人难以招架。

其实在遇到嘤嘤前,李燃对此并无什么特别的想法,一切不过都是循规蹈矩罢了,娶妻纳妾也不过都是寻常事。婚娶是结两姓之好,是将两个家族绑在同一条船上罢了。

但是遇到嘤嘤后,他倒是从未想过后院会再多别的人。

江嘤嘤被哄住了,当即将手里剥好的甜杏子递到了他的唇边,嬉笑道:“这是奖励夫君的。”

等李燃动情的将她喂过来的杏咽下,攥住她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这作精又立马坐正了身子,严肃的看着他,道:“要是有第二个呢?跟我长得一样的呢?”

“即便是长得再一样,也不是你。”李燃攥着她的手,分明耳尖微红还是正色道,“她有你这样娇气吗,伶牙俐齿会咬人吗?有你这样招人喜欢吗?”

“夫君,你怎么这样好?”江嘤嘤看着他映着烛光明亮的俊朗的面容,漆黑的桃花眸看着她,顿时心下动情,顺势坐在他腿上,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手,藕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动作突然顿住,后退开了些又补充道,“要是万一我哪天死了呢,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出现,你会不会娶回来?”

李燃脸色一黑:“胡说什么。”

什么死不死的,简直口无遮拦,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知道李燃没有这样多乱七八糟想法江嘤嘤就放心了,其实文里李燃后院也是空的,想娶的所有人都被李恒娶走了。

真是又惨又惹人怜爱,江嘤嘤十分想笑。

然后她就被李燃揽住腰打横抱了起来,失重之下立即紧环住他脖颈,一双漆黑杏眼瞪大,唇角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整个人放在了床上。

被衾冰凉,寝衣单薄贴上就凉意就贴上了脊骨,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黢黑的眸子看去,就对上了李燃紧绷的下颌,还有那闪着润泽却带着几分侵略感的桃花眸。

他靠得近身上的冷香几乎将她整个人浸染,江嘤嘤能看见他微敞开的衣襟,一些记忆涌上脑海,她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微微偏过头,像前几天一样环住他的腰身就想拉着他一起躺下睡觉。

然而这一次,没能拉得动。

“嘤嘤。”他漆眸深看着她,声音略微低哑。

江嘤嘤知道他的意思,成婚都快大半个月了,只有那么一次确实委实有些说不过去。这些天,她仗着他不能碰自己黏着人各种上下其手,当抱枕枕头一样蹂-躏。李燃始终听话的很,只会在最过活的时候及时按住她的手,让她闭眼睡觉。

但是现在新手保护期好像过了,这回轮到他黏过来了。

“嗯哼。”她刚闷笑着应声,带着些凉意的吻就落在了唇边,带着几分痒意贴着唇角往下。

指尖颤抖了一下,就飞快蜷缩了起来。

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很快青纱帐子中惊惶声被吞噬只剩下几声呜咽。

窗外暮色漆黑一片,此刻东宫也被这一片暮色笼罩着。太子妃所居的蒹葭宫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寝殿窗户上映着一道单薄纤长的身影。

檀木软塌上摆着的各样的布料和彩线,元雅容端坐在软塌边摆弄着针线,也不知是在等谁。

“曹家至关重要,娘娘切记慎妒。”嬷嬷侍立一边看着太子妃,叹息着提醒。

“吴氏去后也有些日子了,侧妃之位空置,当然是要充盈的。”元雅容手里揣着绣帕,唇角抿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她看着手里没做完的孩子绣鞋,威风八面的老虎才绣了一半,针尖上穿着极细的金线。

虎头绣鞋招子,成婚已经大半年有余,却毫无动静。不光是中宫娘娘那边在催,还有家里也在催,前日母亲还带着偏方进了宫,道是极为灵验,硬生生看着她喝下去了。

元雅容心里也是着急的,殿下承诺过她,嫡子出现前绝不会有庶长子出现。她一面忧心自责,一面担心若是曹家女进府会出现变故,心神不定下,一个没留意针尖就扎进了指尖,血珠顿时就冒了上来。

“娘娘早些睡吧,这灯太暗了,伤眼睛。”嬷嬷顿时心疼,忙去拿药。

“嬷嬷,我怎么能睡得着。”元雅容叹息一声,手里的针将食指磨着已经出了红痕,她却没有在意,手上没停的穿着线。

“即便是这后院中有再多的人,可是谁人不知道,太子心里只有娘娘一人。”嬷嬷有些赶紧的将她手里的针线都夺了过去,“娘娘以后可是这天下万民之母,莫要和后院那些个侍妾婢子计较,不过是伺候人的玩意,是死是活还不是由娘娘您做主,这可是太子亲口所言。”

李恒今日不会来了,卓侧妃知道太子殿下意欲纳妃之事,下午闹了一通这会儿李恒不出意外应当是过去了。

元雅容眼神一暗,终于有些死心了。

她只带自己身为太子妃不该这样,但是一想起李恒的那些温柔体贴诱惑,就如刀一样割在心头上。

或许身为太子妃就不该和太子间有什么感情牵扯,这样她一定能大大方方做她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不由的,元雅容想起那天见到的变得有些快认不出的二皇子妃江嘤嘤,像是褪去了从间的那一层厚厚的雾葛阴霾后露出了本身璀璨莹润的光芒模样,娇气的半分委屈也受不了。即便她甚至都不愿意给二皇子李燃一切助力,但是李燃依旧对她维护有加,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现在又浮现在了脑海。

她忍不住咬了咬唇,要是二皇子府也有了侧妃,江嘤嘤还能如那天那样那样吗?

这些年想给李燃送女人的不在少数,但是李燃从不喜欢这些搞歪门邪道以求攀附的,从未收下任何人。

若是有才之人即便站在那儿,李燃也会想着法子去招揽,若是无才无德之人即便是往他后院成功塞满了一百个人,他也不会为之所动。

原本给李燃送人从来没有被收下,但是如今李燃成婚了,又有人打起了主意。

白日里的时候,江嘤嘤正好进宫去找宁贵妃喝茶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隔三差五的过去,宁贵妃多了一个人说话,气色也好了很多。

她还是把江嘤嘤当成小孩子,每次江嘤嘤一过去,她都会招呼宫女去准备点心,都是宫女最拿手的点心,李燃幼时喜欢的。

有的时候兴致来了宁贵妃还会带着江嘤嘤亲自下厨,一般江嘤嘤都是那个站在旁边鼓掌的。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灼热的太阳被挡在厚厚的云层后,天气也阴凉了下来。江嘤嘤刚到府上就见春嬷嬷匆匆的提着裙摆过来了,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江嘤嘤微微挑了挑眉,挥手让婢女们都站开一点,然后问春嬷嬷发生了什么事。

春嬷嬷道:“今晨有人往府邸送了几个歌姬,如今人还扣在侧厢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主子下一刻就笑眯眯要提刀将人弄死。

歌姬?

江嘤嘤眉梢诧异的挑起,心里寻思的是谁送过来的,主要是她前两天还想着从哪里弄两个歌姬过来,结果今儿就有人送来了。

她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问道:“可知是何人送过来的?”

春嬷嬷觑着她神色,赶紧道:“似乎是殿下同属衙的大人,应当是姓刘,只是不知是什么官职。”

江嘤嘤在记忆里面仔细思索了一下,也想不起来书里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

但是也不重要。反正那几个歌姬都在府上了,也不迟着等李燃回来问问。

“人都送过来让我瞧瞧。”

正好回府后有些无聊,不知这些歌姬嗓子如何,都有些什么本事。

春嬷嬷看着主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下都哆嗦了几分。生怕皇子妃还在怀着什么阴谋,心里祈求着殿下赶紧回来吧,也不知那几个歌姬会不会被皇子妃磋磨死。

今日天气正阴沉着,夏风徐徐刮过槐树葱郁枝头。再等晚一些怕是要下雨。

漆红的长廊下摆了个花梨木圈椅,旁边的小桌上白瓷盘里安静的躺着鲜艳欲滴的杨梅,还有一碗酥酪。

江嘤嘤靠在圈椅上等着欣赏歌姬,扶姞恭敬低头站在身后给这祖宗捏着肩,旁边青芜还在兢兢业业打着扇。

不多时,春嬷嬷带着六个穿着轻薄的歌姬过来了,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姿容无一不出色,生生的勾人。

几个歌姬在刚进府的时候就已经听下人说起过皇子妃的威名了,一时间心里都有些忐忑。尤其是殿下不在,被皇子妃传召,其中有两个人已经想好一会怎么求饶了,大不了将她们原路送回去也成啊。

还有同行有一个歌姬倒是胆子大,只觉得毕竟是被侍中大人送过来的,皇子妃没经过殿下同意,定是不会敢拿她们如何的。

几人进来就瞧见高堂上正端坐着个华冠丽服衣冠楚楚的少女,瞧着就是刚出家年纪还小的模样,眉眼生的乖巧又温柔。

于是都纷纷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个好对付的皇子妃。

然而等几人行礼完,就听上座皇子妃托着腮十分和善的看过来,轻唔一声,笑吟吟道:“都会些什么,叫我瞧瞧。”

这几日李燃因为兵部的事情和刘侍中交好,却不想刘侍中以为攀上二皇子了,有当面说了要送两个人过来。

李燃因要匆匆赶去北衙神策军营里提审人,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以为是送犯人过来便点头应下了。

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一幕,这些歌姬都是刘侍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极品美人,个个都是千姿百态,不仅生得一副好嗓子,琴筝琵琶也都各个是一绝。

在江嘤嘤轻风细雨的温柔蛊惑下,这几个歌姬都有些飘了,以为只要能入得皇子妃的眼,便有机会去伺候殿下。于是一个个的使尽了浑身解数,尽情的发展长处,来讨好作精。

等到暮色已至,江嘤嘤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招了春嬷嬷来,给几个歌姬随便寻个院子安置了,就抬手点了扶姞伺候自己沐浴。

李燃傍晚的时候就差了曹栾过来传了信,只道今晚会回来很晚,让嘤嘤不必等待。

江嘤嘤也没放心上,她想到前些天让人买的话本都送到了卧房里了,又提起了兴致,回房看话本了。

***

李燃回来的时候天色漆黑阴沉一片,他披着一身鸦青色的长袍,衣袂上还沾染着暗黑色的血迹。

武炎提着灯走在左前侧照着路,碎石小径旁是一排排高大葳蕤的槐树,树冠郁郁葱葱,但是在这一会儿就显得有些阴森了。

李燃本想去前院换身衣裳的免得吓到嘤嘤,但是这一路上惦记着江嘤嘤下意识就走来了后院。反应过来时候想着嘤嘤应该睡了,便也没有调头回去换了。

结果等他走到回正院的必经之道上,就听见有悠远婉转的歌声飘过,蹙眉抬首就瞧见不远处有人影提着灯,宛如鬼影一般背对着他站在湖面边,顿时脚步一顿,下意识沉声道:“武炎。”

武炎恭敬:“属下在。”

李燃眉眼闪过一丝冷戾:“将人拿下,送去私牢,严审!”

府邸上素来清净,就没有这样敢用这样拙劣伎俩魅惑主子的,所以他想也不想就将其打为刺客。

武炎领命,就拔剑上前。那女子已经听到了,当即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吓得去拽武炎衣袂,口中生生道:“奴是今日才到府上的歌姬,不知规矩,还请殿下饶命。”

府上什么时候有歌姬了,武炎瞧清人脸唏嘘着还是美人,不过这手段也太蠢笨无脑了些,大半夜的跟个冤魂似的,差点没把他吓一跳。

李燃走上前,沉声问:“谁送你来的?”

苏琬伏跪在地瑟瑟发抖,赶紧道:“是刘侍中。”

话音刚落只觉得周围冷风飕飕,忍不住微微抬了首,就瞧见旁侧男人衣袂上有什么暗红色的东西在灯火下泛着光。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血迹,隐隐还有血腥味随风飘来,脑子就空了一瞬,一时间撑着地面的手都有些瑟瑟发抖,直觉得今日自己是要死在这里。

却突然想到今日见到的温柔良善的皇子妃,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哆嗦着赶紧补充道:“是皇子妃应许了,让奴留下。”

李燃也没想到她这样大胆竟然敢攀扯咬嘤嘤,然而却又突然想起,嘤嘤怕不是会误会什么,抬眸瞧见不远处正院灯竟然还亮着,便冷声道:“既如此,便拿下交给皇子妃处置。”

正房灯火温暖,江嘤嘤却是还没睡,她披着寝衣赤足盘腿坐在软塌上看着话本。今晚李燃突然不在,乍然缺了一块优质抱枕,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然而就在这时候,春嬷嬷匆匆从外进来道:“皇子妃,殿下回来了,正在正院前堂等您呢。”

江嘤嘤翘首疑惑:“这么晚了,等我作甚?”

春嬷嬷赶紧将听到的复述了一遍,一脸后怕道:“晚间时候有个歌姬,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在院子外湖面唱歌。今晚天色太暗,那歌姬跟个鬼魅一般将殿下吓了一跳,现如今已经被拿下了。殿下道皇子妃既然没睡,就先将那歌姬处置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觑着主子神色,生怕这祖宗要和殿下闹。

结果江嘤嘤听到李燃被歌姬吓了一跳,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想象着他一个反派被吓到的模样。

然后便悠悠让扶姞来伺候更衣,穿戴整齐便往正堂而去。

到了前堂就见灯火通明,婢女们噤若寒蝉恭敬立在两侧,正中跪着一个若不经风的女子正瑟瑟发抖着。

而正堂中,李燃黑着脸,披着袭鸦青色衣袍端坐在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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