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声音刚落,许清琅便眉头一皱,警告道:【许知陌。】
那声音低笑两声,明明和许清琅是同样的声线,却又让人觉得他们是那么不同。
【叫我做什么?】许知陌语调慵懒随意,【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许清琅眸光微暗,语气中的警告更甚:【别随便动你的歪心思。】
【我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就歪心思了?】许知陌轻嗤一声,【瞧把你紧张成什么样了,怎么?你莫非不觉得他漂亮又可爱吗?】
许清琅眉头轻动,却没有回应。
许知陌又低笑两声,声音低得宛若气音:【别装了,在看到他的时候,你也被他那副皮囊惊艳到了,不是吗?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任谁看到了都——】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清琅单方面切断了他和许知陌间的精神力链接,阻绝了对方和外界的感知后,这才大步走出了隔离室。
也因此许清琅并没有看见,在他关上房门后,床上苍白脆弱的青年扭过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眉头轻轻蹙起,飞快划过一抹浅淡的疑惑。
233察觉到宿主的心绪波动,问他:【宿主,有什么不对吗?】
【他刚刚……】江瑭顿了顿,【精神力的波动好像有一点不正常。】
233哦了一声,猜测:【可能是头痛症还没好?】
江瑭思索片刻,轻声喃道:【也许吧。】
科研队的船依旧在海面上前行。
此处距离人类基地的登岸口,约莫还有两天的路程。
许清琅这次带队航海,所为的是远在这片海域深处的、一种最新被发现的变异物种。
此物种相貌类人,行为举止却和普通的异种没有区别。
许清琅本想取一些头发、血液等样本便离去,谁知他们运气极好,正巧遇到被海怪绞杀后留下的异种尸体,便将其打捞准备带回基地。
因为是计划之外的事,许清琅并未准备足够的尸体保存液,只能将其保存在船上的冷库之中。
但之前海怪袭船,却不慎将冷库系统砸坏,至今都没有修复好。
“样本怎么样了?”许清琅问。
“冷库里还有剩余的冷气,样本暂时没有异样。”队员回答,“但还有两天时间,能不能撑到我们回基地,不好说。”
许清琅嗯了一声:“血液、头发、皮肤和肌肉组织等,留一些单独的小样本封存起来,以作备用。”
“是。”队员应了一声,语气突然落寞下来,“如果小陈还在的话……”
他叹了口气,止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小陈原本也是许清琅科研队的成员之一,是冰系的异能者,可惜许清琅的科研队一直没见成果,他迫于生活压力,选择了离开。
如果小陈还在,他们就不会被区区保存尸体的问题所困扰了。
许清琅推
了下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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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住了他眸底的神色。
他翻出之前的实验数据又看了一遍,不知过了多久,队员为他送来了食物。
一瓶矿泉水,一袋压缩饼干,和一块风干的不知名肉干,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科研所里的资金不足,为了确保吞金的实验仪器能正常运转,他们只能在其他方面尽量压缩支出。
队员送完东西后正准备离开,许清琅叫住他问:“昨天夜里救上来的那个人,你们给他送食物了吗?”
“送了。”队员说,“但是他没吃。”
“没吃?”许清琅眉头轻蹙,“什么都没有吃吗?”
“对。”队员说,“饼干和肉干一口都没有动过,水也没喝,我刚刚去看的时候,他连瓶盖都没拧开过。”
“怎么没告诉我?”许清琅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欲往隔离室走去,“营养针给他打过吗?”
“营养针……根本打不进去。”队员嗫嚅道,“教授,他不愿意打针,身上有伤又像是受了刺激,我们不敢强迫他。”
许清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伤患的吗?”
见许清琅面色不虞,队员连忙低头说:“对不起教授,是我们疏忽了。”
许清琅却已经大步离去。
然而还未等他走到隔离室,许清琅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猛地抬头向远处望去。
远处阴沉沉的天空之上,一片黑压压的鸟怪迅速朝他们靠近。
侦查室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快!防御系统开到最高级别!它们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那群鸟怪速度极快,没多久就靠近了船只。
鸟怪成群结队铺天盖地,几乎将船只上方的天空尽数遮挡了去。
许清琅吩咐:“派几个人守住防御系统的脆弱点,其他人跟我来。”
鸟怪的个体实力虽不强,但数量实在太多,即便船上众人联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杀尽。
突然,许清琅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身形一晃,被几
只鸟怪撞倒,手臂擦过断裂的金属栏杆,撩起一抹血色。
许知陌调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许清琅眸色一暗,正欲回话,却陡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仿佛什么低而婉转的吟唱,空灵幽深,明明声音并不大,也不知从何处传来,却像是就在耳边响起一般,让人心神都跟着晃了晃。
下一秒,空中鸟怪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呼啦啦向四处逃窜而去。
只数息的功夫,那些鸟怪便以来时更快的速度消失了踪影。
许清琅望着天空,目光又迅速落向海面。鸟怪散去虽是好事,但……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这些鸟怪如此惧怕?
许知陌却又突然出声:【哇哦,这么厉害啊。】
许清琅没理他,他拢了拢被金属划破的衣袖,采集了几滴伤口处的血液,让一旁的
队员拿去做检测。
他随即想起自己离开实验室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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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窗户却不知何时碎了一地。
许清琅心头一跳,连忙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房中地上的几只鸟怪。
那几只鸟怪身上结着寒霜,僵硬地掉落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
像是被冻死的,许清琅心神微震。
他眸光扫过室内,并没有在床上看见青年的身影,却在门后角落里听到些许动静。
许清琅关上房门,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看见了在角落旁缩成一团的青年。
青年身上还穿着他那件宽松的白大褂,整个人蜷缩在墙角,纤长手臂环抱着蜷起的膝盖,长发垂落在身侧,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轻晃着。
许清琅连忙走过去,在青年身前蹲下后,柔声问:“你还好吗?是不是被吓到了?”
听到他的声音,青年从双臂中缓慢抬起头,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黑眸中酝着些浅淡的雾,眼尾泛红,衬得那颗泪痣的颜色也更艳了些。
见青年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许清琅便又开口,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哄小孩一般:“没事了啊,鸟怪已经离开了。有没有被伤到?告诉我,好吗?”
青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才摇了摇头。
许清琅心下微松,指了指那几只显然死得不正常的鸟怪,试探着轻声问:“是你做的吗?”
青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身体又瑟缩了一下,眸中划过些茫然。
他摇摇头,片刻后又迟疑着点了下脑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许清琅看出他状态不太对,便没再追问。他视线轻晃,突然看见了青年脖子上的红绳。
红绳下方坠着两枚玉坠,一枚是小巧的、指甲盖大小的鱼形玉,另一枚是块方形玉,上面似乎刻着字。
许清琅犹豫两秒,指了指那红绳问:“能让我看看吗?”
青年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纤瘦脆弱的脖颈,露出在许清琅的视线内。
许清琅指尖捻起那块方形玉,看见了上面的字——
“江瑭。”他低声念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江瑭眨了眨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许清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失忆的青年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眸光扫见青年腰侧,雪白的绷带间隐约又渗出些血色,许清琅便伸出手说:“来,我们先回床上,好不好?”
江瑭和他对视片刻,长睫轻垂,视线顺着他的胳膊滑落,停在了男人的小臂处。
那处的衣袖被划破,浅色的布料被可怖的血色浸透,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破损的衣服下,隐约可见几乎见骨的、极深的伤痕。
许清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以为江瑭是害怕这可怖的伤痕,便想换一只手。
谁知受伤的胳膊还没放下,手腕却被人轻轻攥住。
长发青年轻轻撩开他破烂的衣袖,垂着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伤口,毫无血色的双唇紧紧抿起。
许清琅低声说:“刚刚不小心伤到了,没事的,过两天就能好。”
他话音还未落,伤口出却传来轻微的、温热又湿润的感觉。
是青年的眼泪。
许清琅猛地怔住。
江瑭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泛红长睫湿润,精致的眉头紧皱着,嘴唇开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似是心疼极了,青年低下头,柔软的唇轻碰了一下伤口处翻开的皮肤,薄薄的眼皮一眨,又是两滴眼泪落下来,砸在了伤口上。
许清琅正欲说话,瞳孔却骤然收缩。
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与之同时,阵阵晕眩感传来。
他只来得及反抓住青年的胳膊,低低地吐出一个字:“你……”便被急迫袭来的黑暗所吞没,落入到一个清瘦微凉、仿佛带着大海味道的怀抱中。
江瑭扶住许清琅的肩膀,唇角轻勾了一下,抬手帮男人扶了扶歪倒的眼镜,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男人深邃的面容轮廓。
下一秒,本应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却咻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