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该还的总要还
安徽，凤阳。
凤阳，前明龙兴之地，洪武皇帝的老家。
喊杀声震天，直冲云霄。
凤阳，这座帝王之乡已被漕帮逆匪围困了十余日，数不清的逆匪正在攻城，铺天盖地的人流，一波接一波，日夜攻打不息。
经过数日的猛攻，城内守军伤亡惨重，守城器械消耗殆尽，没了火炮和箭矢的压制，一架架简易云梯搭在城头，漕帮逆匪开始蹬城，不断有云梯被推倒，但更多的云梯搭上城头，不断有漕帮逆匪攻上城墙，很快又被支援的守军消灭。
浩浩荡荡的攻城队伍后面，一支万余人的精锐大军已经列成方阵待命出击。
军阵前，一面“杨”字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下，原漕帮副帮主杨凯武雄坐在一匹大白马上。
望着眼前的凤阳城，杨凯武踌躇满志，自建武二年腊月二十七日正式起兵以来，此次攻打凤阳城是大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攻城作战，淮安府、海州两地在白莲教的配合下，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大军并没有接受战火的洗礼，经历过此战，麾下人马不会再惧怕官军。
经过数日的猛攻，城内的守城器械消耗殆尽，官军损失不小，而且个个疲乏，杨凯武决定今日攻下凤阳城。
看着又被赶下城墙的漕帮帮众，杨凯武握紧了腰中的剑柄，接着大声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攻城！”
鼓声大震。
吼声震天，他身后的万余漕帮精锐挥舞着刀枪冲了上去。
申时，凤阳城下传来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城破了！城破了！”
漕帮的军队潮水般涌进了城，震天的喊杀声过后，是无数百姓惊恐的哭喊声！
次日五更时分，随着城外鼓声响起，漕帮的军队驱赶着凤阳城百姓从城内出来，所有的百姓都被赶了出来，每个人的肩上或身上挑着背着逆匪们掳掠来的财物！接着城内各处都冒起了火光！
凤阳城很快被吞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此时的凤阳城变得死一般寂静，到处都是大火，在城门口挂着一排人头，那是凤阳府衙众官员的人头。
攻下凤阳城极大地提振了漕帮的士气，还有那些财物和女人，这让漕帮的军队尝到了甜头，轻松攻破定远县城后，杨凯武带领大军驱赶着百姓杀向滁州！
春雨贵如油！
昨夜北京迎来了一场珍贵的春雨，雨后的京城空气格外清新！
天已大亮，几名宁国府的小厮拿着扫帚正在清扫门前的大坪。
今日衙门休沐，没有兵部的官员前来当差。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焦大率着两名亲兵飞马驰来。
宁安堂后院
贾琥没有像往日那样习练武艺，此时正在院中缓缓地练着太极。
除了琥珀捧着毛巾远远地侍候着，院中看不见一个丫鬟婆子。
忽然，院外一阵脚步声响，琥珀眉一皱，抬头望去，只见焦大满头大汗走了进来。
刚进门，焦大就愣了一下，还是轻步走了过去，“二爷。”
贾琥没有停下来，只是习惯地应了一声：“嗯。”
琥珀回避到了屋内。
焦大这才走上前，轻声说道：“二爷，甄頫领着那些满清人去了山东。”
贾琥停了一下，然后收式。
焦大接着说道：“进入天津后，他们就全部换乘快马，一路南下进入了山东。”
贾琥转了话题：“情报网发展的怎么样了？”
焦大：“趁着漕帮内乱，大量忠于洪氏的骨干遭到清洗，咱们的人趁机拿下了许多重要职位，京畿地区已牢牢掌控在手中，山东、江苏也可以分享漕帮的情报了。”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贾琥，说道：“这是咱们的人从兖州府抄来的一份密信。”
贾琥接过展看，微微一怔，漕帮逆匪攻破了凤阳城，要将一部分从当地富商大户人家掳掠来的财物运送到京畿和山东换成白银。
杨凯武竟下令洗劫了凤阳城，他这是打算在安徽抢一把就走啊！
然后给朝廷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这一巴掌估计能打醒当今，若是这样放任杨凯武烧杀抢掠下去，就算最后朝廷收拢了中原的财富，中原也会元气大伤，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来恢复，甚至还可能影响到他的皇位。
老皇帝算计来算计去，终究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想到这里，贾琥不禁感慨，有些人活得太久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焦大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要将这批财物给拿下，怎么说也得值个一二十万.....”
贾琥抬了抬手：“不必，告诉他们，将财物全部运进京来。我要利用这件事倒逼宫里调兵南下平乱！”
焦大眼一亮：“二爷打算领兵南下平乱？”
贾琥点了点头：“老皇帝的动作太快了。昨儿杨大勇来报，有两名原右哨军将领公开站队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原五军营将领表态。再这么闹下去，除了老营和骑营，其他兵马就都要被老皇帝捏在手里了。”
焦大一怔，急问：“他会同意吗？”
贾琥望了他一眼，笑道：“会的。”
这时，林三走了进来，禀道：“大帅，那个醉金刚倪二来了。”
贾琥愣了一下，今儿初十，才第七日，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焦大：“我就不耽误二爷正事了。”
贾琥笑了笑：“别急着走，一起去看看。”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焦大和林三连忙跟了出去。
远远便望见倪二站在前院院中，贾琥笑着走了过去。
一见贾琥出来，倪二慌忙跪了下来：“草民拜见侯爷。”说完磕了三个头。
贾琥伸出手虚扶了扶：“走，到屋里再说。”说着径直向前厅走去。
倪二连忙爬起来，跟了过去。
贾琥在主位上坐下，直接问道：“你给本侯带来什么样的大惊喜啊？”
倪二望了望焦大，“这个.....”
贾琥：“这儿没有外人，说吧。”
倪二：“是。”清了下嗓子，说道：“草民在和几个朋友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说了一件事，有人出钱收购了东市一家杂货铺上元节后积压下来的鞭炮。
这离中秋节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草民就留了心，又在东西两市打听了一下，发现好几家杂货铺积压的鞭炮也都让人给买去了。”说到这里，小心望了贾琥一眼。
贾琥：“说下去。”
倪二眼一亮：“是。昨天有几个南城的债户突然来还利钱，一出手都是五两的官锭。草民问了他们，都说这是替人去药铺买石硫黄挣的钱，有大半个月了。”
贾琥的目光望了一眼焦大，焦大会意的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硫磺、焰硝在大周朝属于重要军需物资，是管制品。
但是，石硫黄是一味中药，在许多药铺都可以买到，只是数量少，比较费事。
至于焰硝，现在可不像后世，讲什么环境卫生，夜壶、马桶之类也是有钱人家才用，南北城小巷的墙根底下就可以找到土硝。
另一边上书房内，建武帝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御案上并排摆着两份刚送来的六百里加急，分别来自凤阳府怀远县、滁州府来安县，一个是奏报凤阳城被漕帮逆匪攻破并遭到掳掠焚毁，另一个奏报府城滁州被漕帮逆匪围困。
首辅宋成良、理国公柳芳和王鹤堂都赶来了，一个个肃立在大殿中。
建武帝的目光慢慢移向了柳芳。
柳芳答道：“回皇上，臣的意见，这件事很简单，从京城调兵南下平叛。”
沉吟了好一阵，建武帝又把目光转向王鹤堂：“你是怎么看的？”
王鹤堂：“臣以为这事还待从长计议。”
柳芳忍不住了：“从长计议？你知不知道漕帮逆匪裹挟了多少百姓？攻破滁州城后，他们的队伍会更加壮大，不出三两个月，他们就有实力进攻安庆。丢了安庆，金陵门户大开！就算他们不去攻打安庆，也会进攻湖广，那也会是一场灾难！”
宋成良接着说道：“漕帮逆匪没有像两淮那样占城，而是毁城裹挟百姓。没了房屋土地，被裹挟的老百姓就会成为流民、饥民，最终被逆匪同化，成为叛逆！这样逆匪的队伍会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王鹤堂打断了宋成良的话，“王子腾不是已经南下领兵平叛了嘛！首辅就不要忧心了，再等等。”
柳芳的脸色沉了下来：“伱说得轻巧，万一出事怎么办，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鹤堂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你老这是在怀疑王子腾的能力？”
柳芳：“是。我就是不相信王子腾有能力平定叛乱！”
此言一出，首先是王鹤堂，当场就蒙住了。
建武帝和宋成良也蒙住了。
戴权则垂手低头站在皇帝身边。
一片沉默。
“你老的心我体谅。”
王鹤堂显然是想清楚了，又说话了：“可是你老的想法未必全对。”
柳芳紧紧地盯着他：“你说说，什么才是对的？”
王鹤堂刚一开口就又被柳芳将了一军！一时，又怔住了。
建武帝开口了：“凤阳之所以被逆匪攻破，是因为援军没有及时赶到。算着时日，王子腾这一两日就会到任，滁州距离江南大营不远，定能及时增援。”
又把目光望向宋成良，笑问道：“首辅以为如何？”
宋成良只是望了一眼皇帝，又将双眼垂了下来。
一丝寒光很快在建武帝的眼中闪过，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笑容，温言说道：“河南、山东两地的兵马已经收复了大半淮安府，很快就可以进入安徽剿匪。有着这两部人马的配合，江南大营会轻松剿灭叛逆。”
王鹤堂立刻认同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大殿外传来，接着又是几声石破天惊的巨响。
建武帝一惊，急问：“什么声音？”
柳芳立刻答道：“这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建武帝脸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戴权一惊：“陛下.....”慌忙追了出去。
宋成良、柳芳和王鹤堂紧跟着奔出去。
这时，皇城西北向又响起一声巨响，接着升起一股股烟云，涌起漫天的灰土。
众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那里是宗室王爷们住的地方，除夕夜才刚经历过爆炸！
建武帝望着远处升腾起的浓烟，一言不发。
戴权忍不住了，忙问：“陛下？”
建武帝脸上毫无表情，一字一板地说道：“你派人去看看，朕在这儿等着。”
“是。”
戴权两眼望天滴溜溜转了好几圈，转身走到乾清宫副总管身边低语了几句。
乾清宫副总管苦着脸答道：“是。”快步向乾清宫外走去。
戴权又抬头望了望，肯定是满清人来了。
“干什么？懂不懂规矩？”
戴权回头望去，只见凤藻宫总管太监李忠从月华门冲了进来。
李忠满头大汗奔了进来。
戴权皱着眉走了过去。
李忠一脸惶急：“出事了！娘娘动了胎气！”
戴权一惊，急问：“传太医了吗？”
李忠：“徐院正、王太医他们都已经赶过去了。”
戴权：“走，禀明皇上去！”说着径直走去。
李忠连忙跟了过去。
戴权快步走到建武帝身边，低语了几句。
建武帝一惊，指了一下李忠。
李忠奔了过去，扑通跪倒在地，禀道：“之前的几声爆炸，娘娘受惊，动了胎气，几位老嬷嬷说了，可能要早产！”
众人无不脸色大变。
柳芳的脸一下白了。
建武帝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大步向凤藻宫走去。
戴权紧随建武帝走去。
跪在地上的李忠连忙爬起，抬脚就走，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接着耳边传来了宋成良的声音：“快去大明宫请老太妃。”
李忠狠狠地点了点头。
...............
宁国府
会芳园
贾琥站在天香楼二层的窗边，含笑望着什刹海那边。
焦大刚确定了倪二情报的真实性，这边就传来了爆炸声，一听声音，贾琥就明白什刹海那边又被人给爆破了。
估计因为材料的原因，威力没有除夕夜的大，但近距离还是能造成很大的杀伤力，那边的宗室们估计够呛。
也真是倒了血霉了！
又想到倪二，贾琥满意地点了点头，头脑灵光，有上进心，懂规矩，知进退，唯一不好的就是嗜酒，慢慢培养吧。
忽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接着林三急匆匆走来：“大帅，宫里传来急信，娘娘动了胎气，可能要早产。”
贾琥脸色一变，转身向楼下走去。
...............
皇宫
凤藻宫
偏殿内，以皇后为首，后宫的妃嫔能来的都来了，满满地站了一屋子人。
都是来服侍老太妃的。
老太妃端坐在软榻上双眼微闭数着念珠，嘴里在默默地诵着佛经。
大殿外，建武帝背着手来回疾走，快一个时辰了，耳边依旧是元春难产的号叫，几位老嬷嬷都说了，因为受到了巨大惊吓造成胎位不正，这个孩子很难能活着生下来。
宫外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元春的难产又让建武帝心头蒙上了阴影，若是这个孩子不能平安诞生，外朝又会平添诸多变数。
想到这里，建武帝深深地叹了口气。
忽然，从寝宫里传出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接着一名老嬷嬷冲了出来，大声禀道：“给皇上贺喜，是个皇子！”
听到孩子生出来了，建武帝松了一口气。
这时，宫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贾琥一把推开阻拦的小黄门冲了进来。
听见殿内传来的婴孩啼哭声，贾琥猛地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
建武帝站在殿廊上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