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苏雨樵这个女人,唐雨已经有了心得。
所以苏雨樵越凶,他反而越平静,甚至有些小得意。
他的脸色是越来越恭敬,拱手道:“回禀苏夫子,陶夫子安排我进书阁的!书阁重地,学生可万万不敢私闯啊!”
苏雨樵皱皱眉头,心知自己先前是白问了。
唐雨能被曹大人赐字,在指南中学众夫子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士子一般不准许进入书阁,然而谢聪有资格,柳河有资格,唐雨自然也是有资格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书阁睡觉?你这是亵渎圣人经典!真是岂有此理!”
唐雨淡淡一笑,道:“回禀苏夫子,学生读圣人经典,深感觉艰难晦涩,由于过于投入,学生本又体弱,不小心便睡着了,却万万没有亵渎圣人经典之心。”
唐雨回答委婉,其实意思就是说看书看得不太懂,脑袋发懵,昏昏欲睡便睡着了。
其时,守门的白发遗老一脸冷肃的进来,他浑浊的眼睛审视着唐雨,道:“唐雨士子,两个时辰已经到了,还不快快出书阁?”
唐雨连忙道:“遗老,我这就离开,马上离开……”
唐雨用手掸了掸身上的长袍,转身就要走。
“慢着!”苏雨樵将他喝住,嘴角微微翘起,傲然道:“我看你是在狡辩,我问你,你刚才读的是何经典?”
唐雨皱皱眉头,非常不情愿的转身,道:“苏夫子,学生刚才读的是。”
苏雨樵从书架上取出,道:“是这本吗?”
唐雨点点头。
“哼!”苏雨樵冷哼一声,道:“乃梦神机大学士所作,却是四书释义的基础。你连这样的书都觉得艰深晦涩,还敢妄称自己有惊人才学?”
“又来了,又来了……”唐雨心中暗暗叫苦,他见过骄傲的女人,没见过苏雨樵这般骄傲的女人。
不仅骄傲,而且极其要强。
为什么总要跟自己较劲呢?
唐雨内心苦恼,可是面上却依旧镇定,道:“夫子高才,学生自然拍马也不及。其实我的才学着实不堪,万万担不起‘惊人’二字,夫子万望不要听那些以讹传讹的传言。“
苏雨樵眉头拧了起来,心中更加光火了。
唐雨这德行让她很恼火,又很无奈。
明明是个牛人,却偏偏就要装出一副熊样,刁毒阴险,简直可恶之极。
苏雨樵翻开四书夜话,根本不想放过唐雨。
今天白天的辩经,她心中还憋着一股子劲儿没有发泄出来呢!今天既然逮住了机会,她哪里会就此作罢?
“唐雨,圣人云: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梦学士是何解的?”
唐雨沉吟了一下,道:“夫子,梦夫子大抵是解,‘由之学俱佳,欠精尔’,又注解说‘由之学够,心欠缺,未有止水也……”
苏雨樵眉毛一挑,眼睛瞬间看向唐雨。
这一本可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基础,相反,梦神机大学士的著作,很是深奥晦涩。就是苏雨樵,对其中的很多释义也未能一一领悟。
苏雨樵刚才说的是奚落之言而已,借奚落之言,然后再用此书内容问倒唐雨,她要的就是凭此狠狠的杀一杀唐雨的傲气。
可是她没料到,她挑了一个问题发问,唐雨竟然这么快就回答了出来。
“哼!”冷冷的一哼,苏雨樵便又开始继续发问。
唐雨依旧是那副模样,遇到问题略微沉吟,便很快作答。
苏雨樵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唐雨便“有惊无险”的回答了七八个。
渐渐的,苏雨樵的脸色就难看了。
她神色越来越冷,内心也越来越窝火。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上当了,好个唐雨,还是那般刁钻,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真正反击起来,却是犀利打脸,让人生疼。
“嘿,我还真不信!这你就能通读!”苏雨樵冷冷的道。
唐雨还真没来得及通读这本书,不过死记硬背了数十页而已,大部分都是硬背下来却不求甚解。
眼看苏雨樵脸色变了,他便道:“苏夫子,其实我也不太懂意思,梦夫子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回答,哪里能说通读经典?”
“你还装!”
苏雨樵勃然大怒道。
“你分明是有意捉弄我,你当我不知道?”
“好,好,你既然强闻博记至此,我就问你这一本,你我都不看书,轮番发问。我们就比一比强闻博记的本事,如何?”
苏雨樵声音高亢,十足的挑衅。
唐雨为难的瞅了瞅一直在旁边干杵着的白发遗老,道:“苏夫子,此地是书阁重地,学生进入书阁的时间已经到了,弟子不敢废指南的规矩……”
“你……”苏雨樵看向白发遗老,道:“孙老,这是我的学生,我要留他在书阁一个时辰,你能否通融?”
白发遗老瞅了瞅苏雨樵,又看了看唐雨,面露警惕之色。
良久,道:“苏夫子,这是坏了指南的规矩,老朽却是做不得主的!”
唐雨一见这老家伙如此说,当即便躬身道:“苏夫子,学生便告辞了,遗老,学生告辞!”
唐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苏雨樵欲要出言阻拦,可是终究没有出声。
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书阁重地,严禁喧哗,更别说辩经了。
可是苏雨樵实在不甘心放唐雨走,她便恨声道:“唐雨,明日讲经,我便和你比强闻博记。嘿嘿,到时候所有甲级班的士子都将做见证……”
唐雨依旧没回头。
他一直走到书阁门口,微微的顿了一下足,道:
“苏夫子,才学我自然不及您万一,但夫子有所要求,学生不敢不遵从。弟子也希望能追随夫子您学到更多经典的要义,还望您手下留情,万万不要让学生太过难堪……”
唐雨说完,飘然出了书阁。
苏雨樵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唐雨这话,听着客气,其实却是处处挑衅,简直是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好个唐雨,还真敢跟我比强文博记,嘿嘿,正好。你我就决一高下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