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什么时辰到了?
夏杰正做着美梦,骤然听闻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时辰到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睡眼,
突然,一个面容乌黑、胡子拉渣、古装扮相的怪物映入眼帘。
夏杰的三魂七魄唬得差点离体,原先沉重的脑袋,立时清醒了三分,下意识地大喝道:
“何方妖魔鬼怪,胆敢在人间放肆,难道不知道,我乃是华夏万千穿越者中的一员,同阎王爷一桌喝酒、一起唱过《十八摸》,崔判官更是我的兄弟,岂容你个小鬼乱来!”
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的精神,夏杰强忍着心中恐惧,信口胡诌以期吓退它。
也不怪夏杰胆小,任谁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少都会变得神神叨叨的。
只见,那黑面大汉不退反进,拉着夏杰露在被子外的胳膊,一边轻轻地摇晃,一边急声道:
“大人,现在都临近卯时了,即将是咱们锦衣卫换班的时间了。”
换班?换什么班啊?崔判官也太敷衍了事了吧,神仙怎么能换班呢?
夏杰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臂膀,一边思量着自救的办法。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鸡,“咯咯·····咯咯”地面朝日出的方向,打起了晨鸣,没一会儿鸡鸣声大作。
这时,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一团橘黄的火光,映照了小半个房间,一个熟悉地声音传来,
“公子,已经卯时了,该是去太上皇行在值班护卫了。”
不知什么时候,刀疤汉点燃了油灯,小心地摸索过了来,夏杰才看清面前之人,乃是他麾下的总旗官——裘世安。
见此,夏杰心里一松,刚才亢奋的精神头,立时就萎靡了下来。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颊,
先前真是被裘世安唬得不轻,差点丢了半条小命,刚才,夏杰还以为是地府的黑无常,过来钩他的魂魄呢!
夏杰面色恼怒地,一把推开裘世安,口中含混不清地喝道:
“混蛋!”
“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一边待着去!”
“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当心本爵爷启奏太上皇,砍掉你的大头小头!”
夏杰叽里咕噜的一箩筐话,从小嘴中冒出来,裘世安别的没听清,将夏杰要斩掉他的大头小头的话,
倒是挺得一清二楚,下意识地一夹粗壮的双股,战战兢兢地望着夏杰。
见此,夏杰不由得好笑,跳下床来熟门熟路地来到角落里,将一桶冷水提出门外,直接浇在身上。
在微凉的山风中,夏杰打了一个冷颤,原先恍恍惚惚的小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抬眸望了眼远处,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太阳隐隐约约地躲在水平面之下,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就是不肯露出脸来。
在刀疤汉粗苯的服侍下,夏杰磨磨蹭蹭半天才穿好飞鱼服,看着刀疤汉手上厚重的老茧,心道:
“看来,我得找个丫鬟了,要不然,连衣服都不会穿,这怎么得了?”
手提绣春刀、腰挂锦衣卫腰牌,脚蹬皂靴,戴上青翅乌纱帽,雄赳赳、气昂昂,夏杰龙行虎步,大步流星地向着公房门口,昨晚张德平替他准备好的青纬马车而去。
也不知道,昨天裘世安是怎么说的,反正夏杰在他的引领下,来到太上皇的行在接班站岗的时候,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到现在,夏杰都没有摸清楚情况。
站在门外吹了半天的凉风,夏杰的鼻子都有点塞了,说话也是带着浓重的鼻音,别人看他身量同普通成人相差不多,
嗓音又厚重,还以为他已经成年了,谁知道他才过完十二岁生日,吃着十三岁的饭呢。
双臂环抱绣春刀,夏杰在晨曦中打着瞌睡,心底将太上皇祖宗十八代的异性亲人,挨个问候了一遍。
说是封了一等男爵,有大将之才,怎么就是个在门外站岗的保安?简直不当人子!
天色微微地放亮,夏杰才看清离他不远的台阶下,有个年约四旬、面色憔悴、身着正四品文官补服的中年男子,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好似本就长在那里一般。
夏杰正待细瞧之时,他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看了眼他,尖着公鸭嗓子,道:
“夏爵爷,太上皇旨意,应天知府张昌平治理地方毫无章法,致使圣驾受扰,金陵行宫被焚,倭寇横行,着革除所有官职,就地论死,其家人全部发配西北戍边,充实边地。”
小太监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应天知府张昌平突然诈尸了,
瞬间跪直了身体,蜡黄的脸上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口中还哀嚎着什么,隐约听得好像是苏南口音,可惜,夏杰是一句也没听懂。
闻着屋子中顺风飘荡出的一股中药味,夏杰几乎吐了出来,连忙捂着小嘴,含混不清地回道:
“遵旨!”
见了夏杰这副模样,小太监的面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冰冷的字,道:
“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夏爵爷,您说是吧?”
言毕,也不等夏杰回话,那小太监转身小碎步就进去了,将房门轻轻地合拢。
夏杰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心道:看来太上皇是不想让人知道,他龙体有恙啊。
夏杰皱着眉头一挥手,自有锦衣卫力士上前,将张昌平拉了下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夏杰心头有些沉重,大周朝堂波云诡谲,哪里是他一个菜鸟能够闯荡的?
还是没心没肺地在二十一世纪,做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多好啊。衣食无愁,各色美女环绕。
就是惹了祸事出来,花个大价钱,有的是人抢着去顶包,各路大能之士,主动现身帮忙摆平,
哪里像现在,夏杰的小脑袋随时都有可能搬家,连个顶包的人也没有。
望了眼紧闭的朱漆大门,夏杰抬眸看清上面挂着,一个宽大的楠木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大字——“臻禧堂”,匾额的左下角,还有七个金色的小字——“荣国公贾源手书”。
看到这里,夏杰才反应过来,难怪昨天给他传旨的李尽忠,说是让他在太上皇的行在值守而不是行宫了,感情这里是金陵甄家的宅子啊。
夏杰还待细致打量之时,一阵腥风扑鼻而来,
“启禀大人,犯官张昌平已经伏法了!”
“这是他的首级,还请大人验视!”
闻言,夏杰转身就见一颗死不瞑目、鲜血淋漓的人头,在一个托盘上好端端地待着。
他原本红晕的脸蛋,立时变得煞白,断断续续地道:
“已经验明正身,快拿下去!”
夏杰哆哆嗦嗦地挥手斥退了锦衣卫力士,眼眸里满是畏惧地望了眼,太上皇所在的屋子,瞬间脑子都不够用了,心道:
“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呢,倒是先来了个下马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