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内外勾结
夏杰接过黄缎展开一看,却原来是弘治皇帝写给他的密旨。
左右不过是封贾元春为贵妃,无罪释放贾政,并官复原职。
对夏杰的封赏,却只是接王子腾的班,升任京营节度使,其他一概皆无,跟信口开的空头支票,没有半点区别。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道,夏杰不过才十三岁,全靠太上皇坐镇江宁,麾下又俱是宁荣二府的旧部,这才坐稳了南京节度副使之位,要兵有兵,要权有权。
若真是背弃了太上皇,抛下江南的一切,就此去了神京,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一个幸进之臣,
谁会搭理他,岂不是到任京营节度使的当天,就会被四王八公的旧将给架空了?
若是王子腾不整编京营,将宁荣二府的旧将调往辽东镇,夏杰可能还会考虑一二。
可,现在的神京十二团营,拢共二十万大军,几乎被朝廷各方势力,渗透成了筛子,
手底下的大将,一个个俱是靠山强大之辈,动又动不得了,指挥又指挥不动,王子腾可谓是后悔死了。
没有宁荣旧部,九万神机营的支持,王子腾这个京营节度使就是个屁!
现在,神机营被拆散了,夏杰还去哪儿做什么?
难道做个泥塑的相公,给人背黑锅不成?
虽心中不屑,但毕竟是圣旨,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夏杰郑重其事地将黄缎子收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笑着看了周孝安一眼,旋即,夏杰脸色黑了下来,大手一挥,下山去了。
望着夏杰远去的背影,夏鹏眸子里喷火,对着周孝安躬身道:
“公公,依属下之见,杀了他便是。”
“有贾政在,南京大营的诸将断然不敢违抗圣旨······”
为了拉拢保宁侯长房一脉,弘治皇帝可谓是下了血本,不仅荫恩了他的次子——夏鹏为锦衣卫百户,
还晋升去年入宫的长女——夏雨荷为贤妃,夏家一时风头无两,圣恩正隆。
弘治皇帝很是亲口许诺,他日功成之后,让夏赞恢复祖上的爵位——保宁侯。
只是,夏杰这脉乃是河东夏氏的三房,还被族中借故除名了,两家已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互相看不顺眼。
关键,夏杰权位比他父亲——夏赞还高,让一向瞧不起三房的夏鹏,如何受得了?逮着机会,就给夏杰上眼药。
周孝安身为东厂大档头,锦衣卫一向在他手底下听用,勋贵和文臣里边的弯弯绕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再说了,弘治皇帝极力拉拢夏杰,他岂能坏了主子的大事。
看破不说破,周孝安笑着拍了拍夏鹏的肩膀,道:
“无妨,等他去了神京,就是个没了爪牙的小老虎,到时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何必着急呢?”
夏鹏听了心有不甘,还想要再进言,可周孝安没给他这个机会,话锋一转,道:
“贾元春和贾政,都联系好了?万不可中途出了乱子,到时皇爷怪罪下来,就是有宫里的贵人颜面,咱们也不好交代啊·······”
提到正事,夏鹏不敢马虎,又恢复了原先的精明能干,这可关系到他们河东夏家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大意不得。
只见,夏鹏小嘴一抿,拱手道:
“请公公放心,有孙大人(孙承波,锦衣卫南京副千户)暗中帮忙牵线,咱们的人已经和贾政父女接上了,外人定发现不了。”
“张德平和刘国栋背地里搞的小动作,锦衣卫一直盯着,出不了差错。”
“白莲教那边,水鬼早就备下了,只等龙舟到了扬州附近水域,就能教太上皇……”
周孝安瞪了夏鹏一眼,后边犯忌讳的话,才没说出来。
周孝安岔开话题,道:
“刚才,你看到夏杰身旁的那个壮汉了没?”
夏鹏听了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只听,周孝安又道:
“他唤作‘刀疤汉’,两人曾经相依为命,对夏杰忠心耿耿。”
“东厂传来消息,说是夏杰让刀疤汉代理水师营游击将军,和刘国栋一起,留守南京大营。”
“此人头脑简单,易冲动,若是听说有人对夏杰不利,定是······”
“公公的意思是,栽赃到甄应嘉头上?”不等周孝安说完,夏鹏立即想到了后续。
原来,十几日过去,张德平和刘国栋两个,收拢了不少夏刚的残部,暗中在江边训练,打算等夏杰护送太上皇离开江宁后,
让他们化妆成倭寇,杀了甄应嘉和刘杰辉两个,作为晋身之资,向夏杰表忠心,靠拢。
可,这一切还没发动,就被躲在暗处的东厂,看了个明白,周孝安按兵不动,打算将计就计,把刀疤汉也转进去,
让夏杰没了回头路可走,只得听命于弘治皇帝,其用心,简直令人发指。
只是,夏杰初掌南京锦衣卫,情报系统还没理顺,对此竟毫无察觉,依旧兴冲冲地准备领兵护送太上皇回神京,还想着泡兼钗黛之美的秦可卿。
年纪轻轻,可谓是掉到女人堆里爬不出来,得了美若天仙的秦慧妃的一个女儿(妙玉)尚嫌不够,还惦记着另一个(秦可卿)。
是有点贪心了,不过,我喜欢!
·······
时间飞逝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弘治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人常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夏杰算是赶着春天的尾巴了。
可是,夏杰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骑着高头大马闷头赶路,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实在不明白,扬州距江宁不过二百四十里地,怎么走了七天还没到?
回头望了眼沿着江边缓缓行进的巨大龙舟,和江堤上成千上万个光着膀子拉纤的军汉,夏杰陷入了沉思。
顺江而下,还需要纤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初听时,夏杰还以为听错了,可李尽忠斩钉截铁的话,击碎了他的幻想。
原来,夏守忠说,太上皇经不住风尘,让军士拉着缆绳,让龙舟慢行。
一天不过走三十里地,就要安营扎寨,不许多行一步。
听了个匪夷所思的命令,夏杰心底直骂娘,可没办法,只得遵旨执行,不敢打半点折扣。
夏杰掏出千里眼,高大坚固的扬州城在望,不过五十里地,加把劲,太黑之前就能赶到,终于是不用在荒郊野岭搭帐篷了。
夏杰对着众军士刚鼓完劲,龙舟上下来了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道:
“爵爷,太上皇旨意,大军就此安营扎寨,明日辰时出发!”
军士们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十里地就到扬州城了,不用吃那难以下咽的行军粮,也不用花费一二个时辰建好营寨了。
看出夏杰身边的军将脸色不善,那小太监唬得后退了几步,瞪着夏杰,道:
“夏爵爷,这可是太上皇的旨意,难道爵爷要······”
“抗旨不遵”四个字,小太监没有明说,但大家皆是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军将皆是对小太监怒目以示。
这时,混在人群里的周开河,出来打圆场道:
“大帅,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明日到扬州也是一样,相信政公会理解的。”
夏杰扫了眼人群里的贾政,缓缓点头,道:
“军士们拉了一天纤,既辛苦,也累的很,大军就此下营,好生歇息一晚,明日辰时拔营出发。”
“周开河,你领着三千军士,在龙舟左右护卫太上皇安全。”
“一草一木,无令,不得靠近龙舟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是!”
周开河抱拳应了声,立刻大步离去,组织兵马在龙舟外围护卫太上皇去了。
其他军将皆有任务在身,训练的训练,安营的安营,做饭的做饭,警戒的警戒,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这三万兵马皆是夏杰精挑细选的,由神枢营参将——郑庆华,五军营参将——陈霸先各领兵一万,
夏杰直属一万,将他们编成了十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皆是由巨盾百户、火枪百户、弓弩百户、陌刀百户、枪兵百户、刀盾百户组成方形战阵。
经过大半个月的训练,彼此配合的比较默契,夏杰身边的亲兵百户——杨志、鲁达等人,被派去直属大军任千户了。
大周主帅的亲兵,一般是由各自的家奴组成,不占朝廷兵额。
要进京了,省得被文官弹劾,夏杰问过万忠贤后,直接提拔府中的亲兵,出任百户和千户,用以控制军队,
只留一个百户所的亲兵,由花荣统领,反正有大军在侧,没人伤得了他,一切等到了神京,再招募家兵不迟。
好不容易,朝廷准许的三个百户所的家兵名额,不能浪费了不是。
这既是大周勋贵的荣耀,也是实力的象征,要不然,宁荣二府也就不会死要面子,白白养着那些人高马大的家奴了。
夏杰亲自训练了一会儿战阵之后,看着天色已晚,就带着亲兵去了后营,那里是妙玉等女眷扎营的地方。
此时,晚饭已经做好,就着夏杰到来开饭了。
因有这三万大军在,夏杰直觉无人敢掠其虎须,在他眼皮子地下造次!
故而,布置警戒队伍后,夏杰每晚皆是在后营歇息,和妙玉等女做些爱做的事,旅途上过得很是逍遥惬意。
这不,才和傅秋芳偷偷摸摸做完头发,夏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沉沉睡去,陡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走水了。”
“快来人啊!”
“走水了,快救火。”
夏杰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立刻穿上衣袍出了营帐,手提斩马刀,骑上青骢马,鸣金集合队伍,就要往火起的地方冲。
这时,斜刺里冲出了一伙黑衣人,拦住了夏杰的去路。
夏杰冷笑一声,挥舞着斩马刀,指挥亲兵先杀了这群拦路的。
“夏爵爷,且慢动手!”
说着,那为首的黑衣人扯下了面罩,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脸,夏杰再熟悉不过了,是周孝安。
夏杰手上一顿,小脸上满是疑重,此人怎么阴魂不散,难道这把大火是他放的?
忽地,夏杰眸子里寒光大冒,挥着斩马刀气势汹汹地又要杀上来,好似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周孝安唬得大惊失色,急忙道:
“爵爷且住手,太上皇已经驾崩了,您现在赶过去于事无补啊。”
夏杰听了一惊,龙舟外布下三千大军守卫,又有雨化田领西厂好手贴身护卫,太上皇岂会遭遇不测?
生死存亡面前,周孝安不敢装逼了,“爵爷若是不信,德妃和政公一会儿就来了,到时自会知晓。”
未几,不知何处发的大火,将整个龙舟给吞没了,许许多多的宫女和太监,鬼哭狼嚎地往冰冷的江水里跳,以求活命。
围在龙舟旁边的军士,在周开河父子的指挥下,乘着小舟摸黑将他们救起,经过他父子二人仔细辨认后,
又偷偷摸摸地带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杀掉,将尸体抛在扬子江里,一个浪头袭来,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营里立时鼓声大作,许多军士像是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虽经过一二个月的训练,但一遇到战事,顷刻现了原形。
好在,并没有人突然袭击大营,就是这般,他们还是费了大半夜,才将队伍集合完整,在辕门前观望,不敢乱动。
杨志等人看不下去了,领兵要出营去后营瞧瞧,这时,夏杰的传令兵赶了过来,道:
“大帅军令,除了大帅直属士兵,其他人等擅自出营者,杀无赦!”
闻令,杨志、鲁达等人,立刻集合队伍,兵分两头,一路往后营赶去,一路准备去江边救火。
在亲兵的簇拥下,夏杰骑马来到江边,眼睁睁地看着跟前的龙舟,缓缓沉入江底,却无能为力,面上阴晴不定,回眸狠狠地瞪了眼贾政和贾元春。
这时,南京锦衣卫副千户孙承波凑了上来,道:
“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已至此,太上皇已去,还是靖忠朝廷要紧······”
孙承波话还未说完,就被夏杰含怒一脚踢飞了出去,嘴角汨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夏杰怎敢?
刚才,不是送来了南京锦衣卫的密报,说夏刚旧部冒充倭寇,勾结刀疤汉,趁夜袭杀了甄应嘉。
如今,南京大营被闻讯赶来的读书人围住,口诛笔伐,自身尚且难保,明知他是弘治皇帝的心腹,竟敢动手,不要命了?
一旁的周孝安对着孙承波摇了摇头,又对贾政父女使了个眼色。
贾政捋了捋颌下的短须,脸上挂着一丝愧色,道:
“太上皇是被白莲教乱匪······”
夏杰瞪了贾政一眼,他就说不下去了,明明是他和贾元春贪图富贵,勾结孙承波、周开河父子、周孝安等人,
放火烧了龙舟,害死了太上皇,却将一切推给了虚无缥缈的白莲教,简直不当人子,几十年的圣贤书白读了。
夏杰大手一挥,身后的军队立刻将周开河父子,团团围了起来,火枪上膛,刀枪林立,对着那私自行动的三千大军。
他们本是贾家的旧部,听贾政的令,有何不可?
周开河不觉得,夏杰能拿他怎么样?何况,边上有德妃娘娘和周公公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