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节度使衙署花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并不热烈,因贾政三人各怀心事,反而显得很拘谨。
夏杰早已看出来,贾政有许多话想对贾琏交代,可碍于他就在一旁,几次张口欲言,皆是放弃了。
夏杰故意在这坐了一会儿,才笑呵呵告辞离去,让他们叔侄二人独处。
待到夏杰的身影,在花厅消失后,贾政不由得松了口气,盯着一旁的贾琏迫不及待地问道:
“琏哥儿,家中现在如何了,可派人去神京,将江宁发生的事通禀给了老太太?”
贾琏听了这话一愣,脸露羞惭之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喝花酒被抓,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岂可嚷得人人皆知。
可贾政不知啊,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期望贾母在神京使劲,要不然还不知被软禁到什么时候。
若是因此丢了官职,贾政就什么也不是了,彻底成了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一无所有,连马棚将军贾赦都不如了,毕竟,贾赦才是荣国府的承爵人嘛。
看贾琏这样,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贾政不由得怒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一阵哗啦啦的轻响,
贾政气得胡子乱颤,指着贾琏骂道:
“素日在府里,看你还知轻重,是个会办事的,怎地到了江宁就这样了?”
“大老爷是怎么教你的?一味地只知喝酒玩女人,竟一点也不知读书上进?”
“这几日,你都去哪里鬼混了,连老太太都忘记了?”
贾琏唬得脸色发白,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告罪,可就是不解释,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贾政骂了几句,见贾琏这样,自觉无趣,教训的话说不下去了,坐在那里兀自生着闷气,贾元春的话始终萦绕心头,不知道该怎么自救。
贾琏老老实实地跪着,突然见贾政哑了火,抬头望了一眼,只见,贾政正瞪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自己。
贾琏被唬得心肝疼,一颗惶恐不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道:
“好教二老爷知道,侄儿今日打算回神京的,凤丫头收拾好了行装,跟泰山大人已经说过了。”
“今日来此,一则是为了向夏表弟辞行。”
“二则是见见二老爷,看您有什么要交代的,侄儿回了神京,也好给老太太带个话,省得老太太担心。”
知道时间不多了,贾政顾不上生闷气,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眼,像是做贼一眼,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掏出一封密信,暗中递给了贾琏,低声叮嘱道:
“琏哥儿路上要小心,千万不要在路上耽搁了。”
“你们出了江宁城,马上往神京赶,一刻也不要停!”
“将这封信,亲手交到老太太手里,这可关系到咱们荣国府的生死存亡,大意不得。”
见贾政说的这般慎重,贾琏不敢怠慢,立刻收了起来,叔侄二人又低声嘀咕了几句,
跟个没事人一般,整理好仪容,重新坐回了酒桌,沉默以对,等着夏杰,可是怎么也不见他回来。
眼看时辰将近午时,该是要出发了,贾琏有些坐不住,向正襟危坐的贾政告罪一声,走到花厅门口,向外边张望,
远远地瞧见刑忠,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小老头,向这边走来。
贾琏连忙迎了上去,笑着拱手道:
“刑二舅,这是要去哪里?”
刑忠乃是邢夫人的堂弟,贾琏这么称呼,没什么大毛病。
只是,刑忠是个老实人,不比邢夫人的大哥——邢德,那么全油腔滑调,不知四五六的。
见贾琏喊他二舅,刑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才结结巴巴推脱,不敢受贾琏的礼,
两人争了片刻,终是邢忠嘴拙,还有就是今日事忙,还有他事,不能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耽误时间,受了贾琏半礼。
等他们俩客气完,邢忠想起了夏杰交代的正事,道:
“琏二爷,刘布政使来了,我们老爷不得空,教小的过来告诉您和政老爷一声,还请琏二爷原谅这个。”
“另外,这位是周开河将军,乃是南京水师参将,府上老国公爷的旧部。”
“听说政老爷在这里,得了我们老爷同意,小的引周将军过来见见政老爷。”
贾琏好奇地瞧了周开河一眼,只见他满脸沧桑,一脸胡子拉渣,身上还有一股子酸味,显然多日没有洗澡了。
托刑忠给夏杰带了一句话后,贾琏皱着眉头,把周开河引了进去,自己就告辞离去,
贾琏心急火燎地赶去贾家老宅,和收拾好行装的王熙凤等人,星夜兼程往神京赶去。
夏杰离开花厅后,把软禁在府里的水师参将周开河,弄出来问了几句,
在江宁大牢里,周开河吃了不少苦头,在锦衣卫的调教下,他没坚持几天,口上服气,但心中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没几天,夏杰就要领南京大军,护送太上皇去神京了,他可没工夫磨蹭。
这几日,夏杰必须确定好留守金陵的将领名单,省得他不在出了乱子,到时候就没发收拾了。
也不知,太上皇是怎么想的,一个劲地教他整军,对倭寇在江南沿海一带的疯狂袭扰,反而视而不见,
这里边透着古怪,夏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太上皇父子为了争夺权利,竟是连祖宗的江山社稷都不顾了?
夏杰才问了周开河几句,不想,刘杰辉突然上门,他像是嗅到了什么风声。
夏杰只得让刑忠带周开河去见贾政,自己则亲自去府门迎了刘杰辉,在白虎节堂里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