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围在院墙边的众人听到开门声,纷纷扬起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朝前挤去,这土坯筑起来的墙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哎,你别挤我呀”
“哪个不长眼的踩老子了”
“让一让”
李七安见状也是稍惊了一下,没想到还有部分吃瓜群众一路跟着过来。
守在门外的张宝听着老道的声音早就心生不安,赶紧向前问道,“仙人,我大哥尚能救否?”
“年老体衰,并无大碍,我开几方药,你去抓来,熬制了早中晚各饮一碗,我再用针灸之术为他调理一番,以后少劳累,饮食能好就再好一点”,李七安虽话音平淡,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担忧。
张宝听闻有救,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跪地痛哭,“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呐,我大哥当年为了养活一家子奔波劳累,甚是辛苦……”
“起来吧,找点纸笔于我,我开药方给你,事不宜迟”。
张宝赶忙爬起来,引李七安到侧边偏房去。
等墨磨好,李七安活动下手腕,心想还好练过隶书,提起毛笔在粗糙的黄纸上写道,“当归五两、生白芍十两、山茱萸三两、山药十两……”。
交给张宝又吩咐叮嘱好后,李七安准备回去拿点从村里带出来的药丸。这药丸是村里张爷爷和他一起熬制的,他也是借助着后世知识和张爷爷相互印证着医术,这药丸可以吊着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再进行施救。
但刚走到院门口,众人便围了上来,叩拜道,“多谢仙人救大贤良师呐!”
也有部分只差跪过来抱着李七安的大腿,央求他去为家人看病的。
但李七安心里明白,老道的身体状况快要到了凶险万分的时刻,不能耽搁,只好板着脸喝退众人,赶回住处。
回到小院里,却见张梁效仿负荆请罪的廉颇,上身赤裸,背着荆条,血水滴答地跪在院里,李七安皱了下眉,呵斥道,“你在这跪着有何用,还不如去帮父老乡亲打打井水、开荒种地”。
便不再搭理这一根筋的张梁,急忙进屋翻出那小药瓶,又夺门而去,匆忙中看到院门边似是有个诡异的人影闪过。
但老道得赶紧服下点这从山下带下来的药丸维持着点状态,否则若是身体状况突然恶化,李七安也将回天乏力,便没去多管瞥到的这个人影,大步赶回老道住处。
“老道,你还活着不”,李七安进门便开口问道。
躺在床上的老道听闻,别过脑袋,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都还没出手,我怎能就死了呢”。
李七安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银针筒,“老道,让你见见我的宝贝,我这套银针当年可耗费不少功夫才打造出来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你别嘴贫了,老道我可还浑身难受着”。
“这不让你放轻松点嘛,方便我施针嘛”,李七安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将亮闪闪银针抽出来一一摆在边上。
老道第一次见到这种亮闪闪银针有些诧异,“这针疼嘛”。
“不疼,一点都不疼”,李七安说着又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烤着。
老道看得只发怵,银针在烛火的炙烤下,针尖肉眼可见的变红了,有点心虚地说道,“我这病可不可以不用这针救,喝点药就可以的了”。
“那可不行”,李七安头也没回地答道,“我是大夫,得听我的”。
待银针一一过火后,李七安开始伸手扒老道衣服,“扭扭捏捏干啥呢,我还不想看呢,快让开,我得看穴位”,啪一声将老道阻拦的双手打掉。
老道只能无奈地闭上双眼,任由李七安在身上施针。
几针下去,老道先是感觉到这些地方有些暖意,再施针,“唉呀,臭小子,你不是说这针不疼嘛”。
李七安却一脸正经地说道,“那是刚刚的我说的,不是现在的我说的”。
又几针下去,老道却舒服地想发出哼声,脸憋得通红。
“想哼就哼,别憋坏了”,李七安似是察觉到老道的心意,坏笑道,手里捏着针轻轻一转。
老道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
老道自此在一声声痛呼和呻吟声中度过了来,直把外面的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房内李七安终于施完了最后一颗针,抬起手试去头上的细汉,叮嘱到,“老道你这身体以后少折腾了,这次算我的无心之过,你以后按我的药方,早中晚各喝三碗,记住药不能停”。
看着眯着眼享受着的老道,又严肃地叮嘱着,“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你还想多活几年就听我的,别去折腾了,你那些大计划也别瞎搞了。”
老道听闻,迷惘地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片刻之后又似被什么点亮了起来,“我的身体我清楚,我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大半生,能做我想去做的事,就算死了,我也死得其所了”。
又半开玩笑却满怀期待地继续说道,“小子呀,你不想我死的话,要不你来接手”。
李七安摇了摇头,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道沉默中思索了一小会儿,也是长叹了一口气,“但这慢刀子炖肉,一刀刀啊割在我的心头上,也割在我们的身上啊,我们只想活着,真的就没什么好办法嘛”。
李七安罕见地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这世上,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大家安居乐业”,又坚定地看向老道,“但我知道你们法子是不成功的,最多敲响了这东汉王朝的丧钟,加速了它的灭亡”。
听到这个,老道的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喃喃道,“把这丧钟敲响也就可以了”。
李七安没好气地撇了下嘴,“老道,你是否想过敲响这丧钟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即使把这东汉王朝推翻了,下一个建立的王朝也会是好的嘛”
老道听此,眼神也再黯淡了去,“活着就真的这么难嘛”。
李七安估摸了时刻,开始细细撵转起老道身上的银针,“我觉得吧,好好种点地,研究提升下粮食的产量是比较好的”。
“然后再让那些豪绅贪官搜刮掉嘛,你有一分他们就要一分,你有半两他们就要半两”,老道闭上双眼,带着丝丝哭声沉闷地呐喊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只有在绝望中,外面这些人才能看清记起所受的伤害,若是有了点粮食、生路,他们就忘却了曾经遭受的苦难,苟且活着”。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李七安眼里带着感伤看向此刻低声咆哮着的老道,宛如一头受伤却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老道倏地睁开双眼,眼里绽放出的光芒,刺得李七安都稍稍扭头避开,“你既然已来这世上了,你是避不开这乱世的,你终究要淌进这浑水里!你救了我,终究有一天你会去救这乱世”。
李七安沉默着继续碾转着细针。老道似乎也累了,闭上眼不在言语。
过了半响,李七安轻轻收完针,望着似是睡着的老道,自言自语地说着,“至少春种了,给这天地留下点生机。老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拿起针筒,带着有点沉重的步伐起身而去。
背后的老道睁开双眼望着李七安的身影渐渐远去,嘴里痴痴地念叨着“留下点生机”。
李七安出门后却未回到小院,而是来到了偏房,静坐着,示意张宝也不要声张,直到晚上老道喝完最后一碗药,听张宝回复到老道状态好转了许多,他才真正离去。
踏着月光,李七安的身影散发着丝丝寒意,却又遗世而独立,非是这世上之人。
等他回到院门口,一道黑影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晃动了一下。
李七安瞬间察觉,眼里透着冷意死死盯着这道黑影,左手慢慢扶上腰间的佩剑,喝道,“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