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院,连姨娘摆弄着两盆精心养护的牡丹,心情十分愉快。
“这醉酒杨妃是僖妃娘娘的心头好,养到年后,也该到了娘娘生产的时候,正好送上去作为恭贺之礼。”
在姚黄、魏紫、二乔等名品盛行的当下, 醉酒杨妃越发稀少名贵起来。
此花起楼重瓣,花梗柔软弯曲,似美人云髻低垂,醉意羞态,故名酒醉杨妃。
当初僖妃刚入宫时,与皇帝对饮萌生醉态,李肇便提及了此花,不少人投其所好,但此花十分难养,倒没几个姿态奇美的。
连姨娘算是个养花的高手,也不着急,只慢慢的精心养护着。
“听说娘娘孕相极好,十有八九是男胎。”
云挽心兴奋异常,因为她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连姨娘嗔怪的看她一眼:“瞧你一副绷不住的神色,我早就与你说过,凡事要放在心里,莫要写在脸上。这点,你该学学你妹妹才是。”
云千亦道:“也不怪姐姐高兴,实在是这半年来,过的太憋屈了些。我亦是盼着僖妃娘娘能一举得男,为皇上生下一名小皇子的。”
连姨娘提唇一笑,没有说僖妃的事,只说:“一时吃些亏算什么,瞧瞧柳莺阁那个,就会逞口舌之快,一张嘴巴毒的如同断肠草,如今又怎么样,一根绳子吊死了,连个能为她说几句的苦主都没有,哼。”
云挽心闻言凑到连姨娘跟前,悄声问道:“姨娘,黄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连姨娘眸光一闪,“谁知她为何想不开,突然就吊死了呢。”
云挽心有些不信,明明之前姨娘将黄姨娘恨得要死,恨不得要食其肉寝其皮。“真的与姨娘无关?”
连姨娘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不悦道:“我倒不知,你还想往我身上安个谋杀的罪名?”
云挽心一噎,“姨娘,我怎么会……”
一旁的云千亦赶紧拉住她,说道:“姨娘,姐姐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她是想说,让黄姨娘这么轻巧的死了,便宜她了。”
云挽心连忙附和:“是阿姨娘,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该让她吃点苦头才是!”
连姨娘看着两个女儿,说道:“她不过是个小角色,有什么必要为了她大动干戈。你们要记住,一时失利不算什么,要为大局着想。”
两姐妹对视一眼,云千亦问道:“姨娘,您……是不是要动手了?”
“哼,那母女俩占了几次便宜,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连姨娘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这件事,你们不要插手,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你们只要记住,她们越轻敌,对咱们越有有利。”
云千亦垂眸思索了片刻,恍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姨娘。”
“好了,我去看看靳哥儿,你们先回去。”连姨娘净了手,系了斗篷,对两个女儿说道。
姐妹俩应承着出了琼华院,云挽心有些不甘心的说道:“真是便宜了那个贱人,之前让咱们那般难堪,我早就想撕了她那张贱嘴了,竟然让她这么轻易的死了。”
“黄姨娘孤身一人,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她较劲咱们又能占得什么便宜,不过是平白拉低了咱们的身份。”
云千亦十分聪慧,听出了连姨娘话里的意思。
黄姨娘不过是个小角色,也只配做个引线而已。
她有些不放心云挽心,叮嘱道:“二姐,你就听姨娘的,不要多想多问,也不要插手。”
云挽心没有云千亦心思深,只听出了连姨娘表层的意思,说道:“行吧,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就算将她的尸体拉过来抽一顿,她也感觉不到羞辱了!”
这厢连姨娘到了云靳所住的玉清院,还没看见儿子,就见奶娘从屋子里冲出来,神色惊惶。
连姨娘眉头大皱:“怎么了?”
奶娘一见她来了,急声道:“姨娘,您快去看看靳哥儿吧!靳哥儿一直睡到现在,怎么喊也喊不醒!”
院子里的下人们闻言都是大惊!
云靳虽然是庶子,却是长房唯一的儿子!
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一院子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连姨娘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子,“靳哥儿!靳哥儿!”
床榻上八九岁大的男童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面孔生的与连姨娘十分相似,此时他双眸紧闭,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在熟睡。
可连姨娘一连串的“靳哥儿”喊下来,云靳竟无半点反应。
“怎么会这样?昨夜靳哥儿可有异常?”
奶娘和服侍的丫头们纷纷摇头、
奶娘道:“没有,昨夜小公子和寻常一样,温习了功课,到了时辰便躺下睡了,没有半点不寻常。”
“吃食呢?昨日吃的东西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奶娘亦是摇头:“小公子吃过的东西,一向是奴婢先尝过,可奴婢什么事都没有。”
连姨娘急出了眼泪,“快让人去请大夫,再去禀明老夫!”
……………………
云楚忱从巷心茶楼回来,就听说云靳病了。
“什么病?很严重?”
“请了不下十个郎中,都看不出是什么病,现下老夫人她们都在玉清院呢。”
云楚忱听潋月将云靳的情形说了一遍,率先问起衡阳郡主:“母亲呢?”
潋月迟疑道:“郡主在濯香院一直没出来。”
“母亲这副性子可不行……事不关己就不闻不问,如何未雨绸缪呢?”云楚忱叹了一声:“走,先随我去玉清院看看。”
云老夫人原本正在午睡,突然被喊起来十分厌烦不悦,待听说是云靳病了,面上的不耐全都变成了吃惊。
火急火燎到了玉清院一看,心下便是一沉,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云靳却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甚至这么多大夫,连病因都没诊出来。
云楚忱一进玉清院,就见云老夫人满面寒霜,正在数落连姨娘:“你是怎么做娘的!靳哥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也不用活了!”
连姨娘哭的几乎背过气去:“老夫人,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妾没有不心疼的道理,可靳哥儿这病来的突然,又十分奇怪,妾是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她不过是拿连姨娘撒撒气罢了。
云楚忱扫了一眼连姨娘,竟分辨不出她是真是假。见二夫人站在那里,便走到她身边悄声问:“二婶,靳哥儿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见云楚忱来了,小声在她耳边说道:“靳哥儿从昨夜睡到现在,怎么也叫不醒!大夫也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病,你祖母已经让人去请常御医了!”
云楚忱四下扫了一眼,大房的人几乎都在这,二房的人闻信也都赶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衡阳郡主不在。
……………………
田满粮抱着膀子蹲在街口,脸纠结成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自从服下那毒药之后,他每每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咕噜噜的没有消停的时候。
该死,看来是真的毒药没错了!
他靠在墙根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人!昨晚上他就是在这见到那个人的!
如果对方知道他失败了,没能划花那小娘子的脸,会不会回来找他讨银子呢?
田满粮觉得有可能,可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干等,万一那人不来呢!要知道,十两银子对于自己来说是笔巨款,可对于人家来说,兴许不够吃一顿饭的!
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里等死了!
“唉……也不知道饱饭怎么样了……那位剽悍的云大姑娘,应该会给他饭吃的吧?”
田满粮后悔不已,他怎么能去毁一个小姑娘的脸呢!虽然他只是想应付一下,让她破点油皮……全了这份差使……
想到那个长得比他还要高一些的“云大姑娘”,田满粮脸色发青,要知道是这么个祖宗,给他一百两他也不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为了这么几个小钱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太不值了!
当时他就不该接这笔生意的!都是报应!
“唉!”
田满粮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认命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形。
当时他跟弟弟两个人正蹲在街口啃馒头,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扔给他们半只烧鸡,问他们愿不愿意帮他办点事……
田满粮回想起那烧鸡的味道,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巴。
当时弟弟还说,要是再有口酒喝,就是神仙日子了!
说到酒,田满粮最是眼馋西市老黄家的小西凤。
想到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拍大腿!
他好像在那人的身上闻到了酒味儿!
田满浪这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鼻子特别好使!
长安人人爱喝西凤酒。
这西凤酒清而不淡,浓而不艳,甘润挺爽,诸味协调,尾净悠长……当然,这都是田满粮听人说的……
虽然他喝不起上好的西凤酒,却不耽误他闻味儿!
田满粮吧嗒吧嗒嘴,那日那男人身上的酒味儿分明就是西市东边老黄家的小西凤。
老黄家的西凤酒掺水,却是所有劣质西凤酒里边性价比最高的!所以被人称作小西凤!
那天那个男人身上的味,绝对就是小西凤的味儿!
想到这,田满粮立即来了精神,朝西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