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皇帝04

临安城, 浙江亭外。

六十八岁的老丞相叶颙满面春风,神采飞扬,带领百官站在江边, 迎接刘裕一行人的到来。

今天真高兴啊真高兴!

自从拜尚书左仆射, 也就是俗称的“左相”, 他就没经历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外有金兵纵横捭阖,威压江南, 内有奸臣当道, 把持朝纲。

龙大渊、曾觌这两个混账, 仗着是宋孝宗的故旧,窃弄威福, 凭陵跋扈,搅得朝野乌烟瘴气。

叶颙屡次上书劝诫, 宋孝宗是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见去,不仅未收敛, 还给两大权奸升官, 保送他们青云直上。

气得老相公心灰意冷, 身体每况愈下。

恰逢此时宋孝宗郊祀,突遇冬雷,举国震惊, 以为大不详。

叶颙当即找了个“此乃灾象, 是臣失德”的借口, 收拾行囊,准备乞骸骨归乡。

结果辞职书还没交上去, 这一轮许愿就开始了。

刘裕要来本朝当皇帝,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一雪靖康耻指日可待!

叶老相公顿时精神一振, 头不痛,腰也不疼了,麻溜将纸撕得粉碎,踌躇满志地准备开始新征程。

至于前任宋孝宗,在他的心里,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怀着与他相似想法的,还有尚书右仆射魏杞。

本来吧,魏杞同样因为祭祀遇见冬雷之事,引咎罢相归乡,现在对此事也是绝口不提。

什么辞职?

根本辞不了一点!

他还可以再为大宋奋战数十年!

魏杞在隆兴二年,曾代表南宋出使金国,签订议和协议。

俗话说得好,弱国无外交。

金朝皇帝狼子野心,悍然出兵侵吞江南,彼时更是在战场上取得了绝对优势,岂能将他区区一个南人放在眼中。

非但气焰嚣张,要求割地赔款,而且罔顾外交礼仪,在要求魏杞执臣子礼被拒绝后,居然对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魏杞怀着决然赴死之心,孤身入敌营,横眉冷对刑罚与刀剑。

朝堂上,金人击打他的膝盖让他跪下;

金朝皇帝断绝了他的饮食,重重枷锁将他关押,一连许多日;

一百多天内,魏杞连续经历了绝食、下狱、打骂,几度遭逢绝境,却始终巍然不屈。

他离开金营归国的时候,已然须发皆白,鬓如霜雪,最后终于促成了《隆兴和议》。

世人都赞颂他的风骨,宁折不弯,不畏强权,纵刀剑在颈、斧钺伏诛,也毅然决然不改其志。

但是......

如果有的选,魏杞宁愿不要这样的风骨。

当一个王朝在战场上一败涂地,节节败退,居然只能依靠他一介文人进入敌营,严辞铿锵,视死如归,挽回最后一点帝国的颜面。

这,又能算得了什么?

魏杞绝非那些迂腐的儒生,生于高墙之中,不识稼穑之艰,黎民哀苦。

他幼年就经历过南渡过江,战火纷飞,父祖都是协助韩世忠抗金的部众,与金人有着世代难消的血仇。

这一次出使,更是亲眼见到了沿途河山疮痍,血流千里,皆是金人犯下的罪孽。

他悲愤过,抗争过,甚至欲以死明志。

可是弱国无外交,可是人微言轻,可是南宋的国力与战力摆在这里,魏杞一个人又岂能独挽狂澜?

他归来之后,宋孝宗与太上皇都十分喜悦,赏赐他大量钱财与宝物,皆被魏杞拒绝。

因为他问心有愧。

纵然已经竭尽全力,《隆兴和议》仍是一份毫不掩饰的剥削协议,不仅要以叔侄相称,还要割让土地,以及缴纳大量岁币。

魏杞见皇帝如此高兴,顿时心凉了半截。

一退再退,靖康耻,何日雪?

现在可好,刘裕来了,而且还带着北府兵,直捣黄龙指日可待。

面对这位杀神,别说是逼他低头签和议,他不将对方政权摧枯拉朽地毁掉,帝王宗室全部做成六味地黄丸,金人就该烧高香了。

“真想在有生之年回,再中原看一看啊……”

一声叹息轻轻飘散在风中。

……

此刻,文武百官几乎都来到了浙江廷外,绯袍正装,衣冠齐肃,等待新主的到来。

因为北府水师需要临江停靠的缘故,他们借用了原本南宋的水师阅兵场地。

钱塘江边,长风浩荡,川流驰骛,白浪如珠玉飞溅,很快就沾湿了衣袖,却无一人敢出言抱怨。

在此等候的众人当中,成分很复杂。

既有魏杞、叶颙这种一心为公、想要早日破虏复仇的良臣,也有不少立场灵活之人,看见刘裕率领北府大军前来,当场就给跪了。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不如趁早投诚!

反正是汉家天子,又不是异族帝王,连国号都不用改,何必负隅顽抗!

更有些人痴心妄想,觉得北府几乎都是武将,即便刘裕来了,还是得依靠他们这群士大夫治理天下。

届时,仍可继续维持现状,舒舒服服过日子。

众人趁这个等待时间,抓紧阅读《宋书》。

从《宋武帝本纪》开始,将刘裕以及北府全员的传记尽数背诵,生怕到时候说错话踩雷。

“称呼首先得改一下吧”,忽有一人提议说,“不能再叫「官家」了。”

百官惊问为何。

那人道:“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只有蛮夷君主才叫「官家」,这个称号就始于羯奴皇帝石虎。”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暗赞他想得周到:“对对对,还是直接叫陛下好了,或者叫圣主。”

简直不敢想象,刘裕一生都在驱除鞑虏,听到别人用胡虏一样的称号来称呼自己,会怎样勃然大怒!

“其实,就算喊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知者无罪嘛。”

那人往后翻了一页书,神色淡定地说,“根据史书记载,咱们这位陛下心胸宽广,从不会因言罚人,王镇恶就算当着他的面怒声说「寄奴误我」,也只是一笑置之。”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

虽说如此,但我们又不是王镇恶,还是小心些好。

宋书共一百卷,十本纪、三十志、六十列传。

帝纪开头自然是刘裕这位宋高祖,臣子列传以刘穆之开头,唯一独立成篇的单人传记是谢晦。

通读完整本书,就一个感觉,刘裕是真护短啊!

得罪他本人问题还不大,但如果当着他的面开罪刘穆之,或者他养的北府那群崽,嘿嘿,家族套餐已经在路上了。

有人道:“那么问题来了,咱们陛下最爱的臣子是谁?谁最不能得罪?”

“当然是刘穆之。”

那人无语,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刘穆之呢?”

“是谢晦吧,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高祖深加爱赏,群僚莫及」,平时百依百顺,进言无有不从,一直留在身边,舍不得放他出镇外地。”

“我赞同,而且谢晦文武双全,未来是托孤大臣之首,陛下给了他八州数十万兵力,以河山相托。”

“正所谓,「出治戎于禁卫,入关言于帷房。分河山之珪组,继文武之龟章。禀顾命于西殿,受遗寄于御床」……”

“我觉得是沈林子,传记里出现了十多次高祖赞、高祖赐书曰、高祖赐书劝勉、频赐书褒美,每次出征在外,都能收到好多问候和夸奖。”

“沈林子可以随意带刀出入禁内,生病了就搬进宫住。因为母丧伤心,满朝文武都被下诏过来安慰他。”

“明明是檀道济,亲自抚养长大的军事接班人,北府兵的下一代领袖。”

“还有沈庆之,这家伙大字不识一个,妥妥的文盲,居然也能成为北府核心,陛下为了教他兵法,甚至制作了好多图画。”

百官讨论一阵,但觉刘裕宛如一位端水大师,主打一个雨露均沾,北府每一个名将都被照顾得很好。

忽听一人冷不丁地说:

“呵呵,我看是王镇恶。”

“他一个归正人兼秦国余孽,却能得到如此信任,倾尽所有,独领三军,甚至进封龙骧大将军……这可是最高武将职之一,也是当年秦王苻坚登基前的封。”

谁这么勇,现在还敢提起「归正人」三个字,不要命了?

众人惊愕看去,发言人乃是先丞相史浩。

不禁下意识往旁边挪远了点,生怕等会动起手来,血溅自己身上。

……

传送门光芒亮起。

叶颙一个箭步上前,对着光影里的人敛裾拜倒,声音朗朗道:“微臣吏部侍郎边尚书左仆射兼枢密使宰相国用使叶颙叶子昂,叩见圣主。”

万朝观众:“……”

好家伙,这么长的头衔!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辛弃疾。

万朝观众看着他,觉得如果不来一句,“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宋名臣、单骑冲阵的绝世将星、千古文豪、词中之龙、开创文坛新流派的宗师辛弃疾”——

都显得不礼貌了。

“使不得”,辛弃疾连忙伸手,将这位无比激动的白发老相公扶住,“陛下在后面。”

“小友就是辛幼安吧”,叶颙顺势握住他的手,语气热络地说,“今日一见,当真是神清骨秀,天生将帅,一表人才。”

辛弃疾无语了片刻:“叶相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我南归时,曾与阁下在选德殿中相见过。”

“哈哈”,叶颙拈须微笑。

只要他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当即无比丝滑地切入下一个话题:

“小友的美芹十论洋洋万言,出筹军旅、入典制诰,实乃真知灼见,惜哉从前未曾有幸得见,遂致埋没。”

旁边的老大人们一拥而上,或矜持,或热情,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了起来。

或曰“少年英才,如今得遇明主,前途不可限量”。

或曰“我大宋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真有当年岳武穆之风”云云。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可好听了。

这个关头,自然没人再提什么重文抑武、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之类的鬼扯。

君不见王镇恶等人,就在一旁听着?

北府兵在刘裕面前是一群乖崽,在外面全是混世大魔王,人均都有许多灭国战绩。

他们的刀锋可不讲道理。

万一惹恼了,当场送你上路。

文官们纵然有些硬骨头,不怕死,却也想着一死流芳青史千秋万世名,而不是憋屈地被当成立威对象诛杀。

……

史浩悄悄离开了百官队伍,决定自救。

先前《辛弃疾传》贴出来,观众们看得明明白白,就是他一直和辛弃疾过不去,极端歧视北人,提出了“归正人”这一概念。

甚至还诞生了一句名言:“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何不起而亡金?”

史浩位高权重,甚至还是宋孝宗的帝师,影响力之巨,在当朝不作第二人想。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表个态,就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地为了讨好他,去打击辛弃疾。

辛弃疾每一次被贬官,背后几乎都有他的身影,可以说是造成对方人生悲剧的一个最重要推手。

现在是乾道三年,史浩作为大宋著名软骨头,主和派代表,已经写了很多反对北伐的奏章,积压在中书。

甚至还拆了两淮边防,解散卫队,真是一个实打实的国家罪人。

史浩生怕被秋后算账,当即准备找个庇护者。

但他身居高位惯了,委实放不下身段,去讨好辛弃疾一个小辈,加上辛弃疾身边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挤不进去。

于是灵机一动,打算去找同乡谢晦攀攀亲,表明投诚之意。

谢晦在北府的地位很高,「简在帝心」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史浩找过去的理由也很充分,谢晦是陈郡谢氏人,出生在会稽,恰好是自己的浙地同乡。

而且又和王镇恶有仇,彼此立场敌对,肯定也反感北方归正人。

什么?

你问史浩怎么知道他们有仇?

那必然啊。

谢晦的祖宗谢安、谢玄打的淝水之战,正好灭了王镇恶的爷爷王猛一生为之艰辛付出的前秦,这能没仇?

而且都说,“关中良相即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

都在一句话里相提并论,彼此死斗、争论不休了,这能没仇?

谢晦:“……”

王镇恶:“……”

真的是任谁听了,都觉得好像患了大病的地步。

史浩却对自己的推论无比自信。

一狠心,下了血本,拿出大半身家换来了一匣子奇珍珠宝,准备去讨好谢晦。

虽然在场人很多,但谢晦实在是美貌到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

乌衣墨发,肤白若雪,眉眼清丽无双,他就那般静静地立在那里,流光沾衣,绮霞满身,便会让人感觉仿佛天地的灵气都蕴藏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刘裕说得果然没错,他就是一位毫无瑕疵的「玉人」。

“你是何人?”他的声音也如珠玉一般动听。

不知道为什么,被谢晦抬眸一扫,史浩顿时就小心翼翼了起来,双手递上了投诚的礼物。

“前尚书右仆射史浩,拜见谢司马。”

他知道谢晦一向喜欢收集漂亮宝物,于是主动讲解道:“这是泉州港从海外运入的巨大明珠,这是最精美的流云纱锦,这是自大理国互市而来的翡翠,堪称国宝,价值连城……”

一匣子的稀世珍宝,晃人眼目。

谢晦伸手在匣子中挑挑拣拣,一袖松风溅雪,环佩轻叩,泠泠袖怀香,素白指尖与宝物们互相映衬,仿佛是一件比白玉更精致的艺术品。

那些珠光宝气也被衬得暗淡了,铅华之光,如何与皓月争辉呢。

饶是史浩对自己的礼物充满了信心,此刻也不禁心中打鼓。

他该不会什么都没看上吧?

好在,谢晦最终收下了一匣子宝物,含笑问他:“阁下是有什么事相求吗,不妨说来。”

反正不管求的是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

他只负责收好处,又没答应要帮忙办事。

回头把匣子里的东西卖了当军费,www.youxs.org。郑成功的图纸开发进度极其缓慢,这才开了个头,处处都需要花钱。

感觉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谢晦很开心,笑容愈发璀璨夺目。

史浩看在眼中,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多了几番确信:“我观郎君出身清贵,才气高绝,金玉之质,芳兰之馨,又深得圣主偏爱,唯有一件事美中不足,我愿为郎君排忧解难。”

谢晦问:“何事?”

史浩徐徐道:“那便是北来武将。北方归正人皆匹夫莽贼,粗鲁不堪,倘若任由他们长期身居高位下去,必定会威胁到郎君的地位呢。”

谢晦:“……”

有的人,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你就知道他凉透了。

他懒得陪史浩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亦苦王镇恶久矣,你既然有如此洞见,想来也有解决他的妙法了。”

那一边,王镇恶听到自己被点名,下意识回头目光一扫,正好对上谢晦的视线,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

王镇恶默默扶额。

虽然不知道好友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但他知道,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史浩心中暗喜,却还想拿乔一下:“我对郎君一片景仰,只是才疏学浅,孤陋寡识,唯恐所献非良策。”

“史相公又何必自谦”,谢晦笑吟吟道,“阁下乃国之栋梁,未来执政路上还需多多仰仗。”

史浩得他一捧,当即清清嗓子:“我听闻刘宋并无专门的谏议官职,可模仿本朝,以力主台谏官为重职,直言犯上,匡正得失,任天下之责,以此来挟制王镇恶、辛弃疾等归正人。”

谢晦听完,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史浩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错愕一阵,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惊问何故。

“我道阁下诚心助我,却拿这种万金油的东西来糊弄”,谢晦冷笑道,“此事不议也罢。”

史浩赶忙道歉,终于决定拿出点真东西来吸引他:“这最为核心的点子,自然是「以文驭武」政策了,由文人执掌国政,代武官指挥军队,在地方军事系统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谢晦若有所思:“也就是我们文人当主将,武官为副,给我们打下手对吧。”

史浩听到这一声“我们”,顿觉亲切。

陈郡谢氏世代簪缨高门,何等华胄,对那些行伍匹夫深恶痛绝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实打实的自己人呐!

他一个没忍住,就多说了些:“我们文人并不能亲冒矢石,应机制变,要想对前线军队有着的绝对指挥权,足以彻底压制武官,还是颇需要一番功夫的。”

谢晦虚心请教:“愿闻其详。”

史浩面有得色,续说道:“此非一代之功也。在朝内则有文官宰执盘踞中央,在边疆则有文官监军节制主将。任他如何威猛盖世,也逃不出这一套罗网刑枷。”

“还需数代之功啊……”谢晦神色怅然。

史浩忙道:“郎君不必忧心,从前本朝的曹彬、狄青、马知节,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的良将,全都畏惧于文官威势,小心翼翼地一退再退,仰人鼻息。”

“我大宋文官能人众多,你尽可以先采纳一些人,作为压制武将的臂助。”

......

后周位面。

柴荣捕捉到“狄青”这两个字,霎时一激灵,掏出了记仇的小本本。

按照目前的形势,狄青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大将。

可得把帐记清楚了,到时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笔笔帮他讨回去。

......

谢晦笑容加深,倒想听听他死前还有什么遗言:“既然如此,史相公可有靠谱的人选推荐,为我玉成此事?”

史浩心想,终于来了,面上却故作惶恐:“郎君声名远播,圣眷无二,只需稍稍流露一点意思,自有追随者如潮,我又何敢来越俎代庖,贸然进荐?”

谢晦凝眉沉思半晌,徐徐摇头道:“我初来乍到,对此朝并无了解,还是你推荐为好。”

史浩还在推辞。

他终于不耐烦道:“你不就是想要好处么?待我斗倒了王镇恶,朝中便是南人一家独大,届时,什么加官晋爵、青云富贵没有?”

到这一刻,史浩终于觉得他已经被自己完全忽悠住了。

还好,谢晦现在年纪小,容易骗,还不是日后那个权倾朝野、废立皇帝的大权臣……

他没想到。

有人长大后是大魔王,年轻时候自然就是小魔王,心都是黑的。

史浩得意地笑了,觉得一切尽在掌握:“郎君肯施予青眼,自是再好不过,王之望、尹穑等四十余人皆为当世英杰,大可用之。”

这些都是主和派党羽,希望得到谢晦提携。

谢晦不动声色地问:“他们难道都像史相公一样意志坚定,始终以文驭武,反对归正人吗?”

史浩毫不犹豫地点头:“千真万确,你大可以放心起用。”

谢晦又道:“没有一个是被冤枉……是墙头草,曾经倒向主战派的吗?”

这问题问得有些奇怪,史浩只当他在多疑,于是沉吟了一会,又在名单上划出了重点:“这十几个,是绝对绝对的可信之人,其他我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谢晦捏着这份死亡名单,唇角微弯,眸中却殊无笑意:“仅仅四十多人,于大局无补,还望阁下再给我列一份更详细的从中枢到基层的可用之人姓名。”

史浩眼前一黑,那得列多久啊!

辛苦一时半会,好日子在后头,他思索一阵,忽然涌现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要不咱俩对着官员花名册慢慢看?”

谢晦颔首:“好。”

当即就有人送来了官员花名册,史浩如打鸡血,一阵哼哧哼哧奋笔疾书。

这些,这些,都是未来自己的班底!

他之前已经被罢相,排挤出了中枢,如今有谢晦带飞,情势为之一改,前途再度光明无限!

拳打辛弃疾,脚踢魏杞,指日可待!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他累得几乎瘫在了地上,谢晦叫人将他扶起,轻笑着问道:“确认没有遗漏了?”

史浩喘着粗气,兴奋地说:“没有了!”

又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批名单上的四十多人,皆清流雅望,当朝名士,都与我们一条心,是绝对可靠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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