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鸣谦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人。
孙秀才,马平安,朱妈妈,柳儿……
“夫人……”马平安个大男人,才说了两个字就哽咽了。
温鸣谦管家还不到半年,可人人信服。她对待下人宽和厚道,谁有难处她总能体谅。
且又公正讲理,无论是赏是罚,都叫人信服。
“夫人,大伙儿都舍不得你。”朱妈妈抹着眼泪说。
“千里搭帐篷,没个不散的宴席。大伙儿不必为我的离去难过,”温鸣谦压下心中的伤感,“我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多承各位帮照,你们都是勤谨本分之人,以后也必能皆得顺遂。”
府里的事温鸣谦都已经一样一样交割清楚,她清清白白地来,也将清清白白地走。
此时初冬天气,日头却格外的好。
温鸣谦抬头,见天空一片澄碧,没有一丝云彩。
“阿娘,咱们走吧!”桑珥轻声道。
“好。”温鸣谦搭着她的手走出院子。
身后一大群人相送。
再往前走,宫让夫妇,还有宫靖安宫予安都在二门那里等候。
“鸣谦,我们来送送你,老太太身上不好就不出来了。”宫让脸上的神色颇为遗憾,但也并没有再挽留温鸣谦。
“多谢了,以后还请你们多多保重。”温鸣谦真诚道。guhu.org 完美小说网
“鸣谦,以后有什么为难着窄的尽管开口,到什么时候,咱们之间的情谊都在。”韦氏红着眼圈说。
“姐姐,你一定多保重。”此时温鸣谦已经与宫诩和离,她也就不再称韦氏为大嫂,而是叫姐姐了。
最后一只箱子抬上了车,车是桑珥雇的。
温鸣谦转向众人说道:“多谢各位相送,天怪冷的,快点回去吧!”
“妹妹,这个是老太太的一份心意,请你千万拿着。她说给你多了你也不会收,但这个你千万要收下。”韦氏上前,把一只荷包递给温鸣谦。
此前温鸣谦已经向老夫人辞行过了,老妇人也看得出她心意已绝,虽然伤感不了,可也没有再强求。
倒是自怨自艾了好一通,说自己当年太糊涂,纵容小儿子养外室,且把宋氏那个搅家精带了回来。
温鸣谦又宽慰了她好一阵子,劝她好好保重,放宽心怀。
温鸣谦捏了捏的荷包,知道里头放着银票,但数目应该不算大。了,于是也没有推辞:“那就请替我谢谢老太太吧。”
“还有这个,是我和你大哥的一点心意,你也千万收下,不然今天就别想走了。”韦氏说这又塞给温鸣谦一个荷包,“照顾好自己,有难处就说话。”
眼前的情形,不由得让温鸣谦想到当初自己蒙冤离京的时候,也是只有韦氏给自己塞银子。
韦氏的品性为人她都清楚,如果自己执意不收,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多谢姐姐,也请你千万千万保重!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千万不要客气。”温鸣谦握了握韦氏的手,心中一片感伤。
车帘撂下,车夫吆喝着马儿向前走去,车轮碾在地上,吱呀有声。
马车走得很慢,可众人都知道,温鸣谦这一去就不会再回头了。
宫诩站在二门里,由小厮搀扶着,他的脚伤还没好。
温鸣谦走了,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送一送。
“老爷,外头太冷了,小的还是扶您回去吧。”小厮小心翼翼地说。
“回去吧!”宫诩这一声仿佛是从胸腔里叹出来的,从温鸣谦说出和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仿佛变成了一个铅块,沉沉向下坠着。
坠得仿佛全身骨头都碎了,他没有力气挺直身板,甚至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小的扶您回云姨娘屋里。”小厮说。
“去书房。”宫诩口气生硬。
小厮听了不敢违拗,将他扶到了书房里。
好容易扶着他坐下,小厮忙问:“老爷可要喝茶?”
“去给我弄些酒来。”宫诩说,“叫他们快些。”
“老爷,您的脚伤还没好呢,不宜饮酒。”小厮忍不住劝道。
“你做我的主?!”宫诩登时大怒,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在地上,笔洗跌做粉碎,将书籍纸张都洇湿了。
“要你做什么就快些做什么,难道我竟使唤不动你了?!”宫诩的眼睛圆睁着,看上去很吓人。
小厮忙说:“老爷息怒,小的不敢了,小的这就去给你拿酒。”
他当然知道宫诩心绪不佳,想着还是千万不要再违拗他了,于是麻利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快步出去了。
云英去送了温鸣谦回来,默默地坐在床边,发了好半天的愣。
“姨娘,方才我听说老爷在书房里生了气,你可要去看看吗?”跟着云英的白婆子进来说道。
“这会儿老爷见了谁都烦,”云英说,“还是等缓一缓再去吧!”
直过了小半天,云英才到书房去。
此时宫诩已经喝醉了。
“老爷,书房里冷,还是去我那边吧!”云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该做的是什么,她只需要维护好宫诩,再抚育好自己的孩子就够了。
她对宫诩和当初的宋秀莲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不存着害人之心罢了。
“呜呜……”宫诩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她的心为什么那么硬?为什么就不能给我重来的机会?连圣人都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直到此时宫诩还是不甘心的,没醉的时候还能装一装,此时简直如一滩烂泥一样颓废软弱。
“老爷,别再伤感了。”云英嘴上劝着他,可心里并没有什么同情,“你和夫人的缘分或许就这么多吧!要怪就怪当初月老牵线的时候拴得不够牢。”
“我不过是无意做错了事,她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别家的妻子受的委屈也未必就她少,怎么就还能过下去呢?”宫诩兀自倾吐着不满。
“老爷喝醉了,不能再喝了。白妈妈,你快叫几个人过来,把老爷抬回房中去休息。”云英揉了揉发酸的腰肢,她可不想站在这里听醉话。
随后进来了几个人,把宫诩抬回了卧室。
此后的半个月,宫诩每日里与酒为伴,醉了醒醒了醉,连衙门也不去了。
整个人灰败颓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