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白府家常饭中叙闺阁送簪复赠笛上

知远知秋兄妹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叶知秋问道:“哥哥,你真打算找成瑞辉呀?”

叶知远点点头:“既然成瑞辉有接触那烧鹅,就是说他也有一定的嫌疑,我怎么着也要去询问一翻的。不过妹妹,你倒挺懂得吃呀,咬开鹅骨吮骨汁你也知道。”

关于烧鹅的做法吃法是路问星告诉叶知秋的,她不便提路问星,便笑道:“那骨头那么香那么脆,一不小心就咬开了,反倒更好了,尝到了更鲜美的骨汁。”

叶知远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怎么总是会有些古里古怪的想法的?比如说今日找天香楼的碴,我真是快忍俊不禁了。”

“哥哥是说,我把余逸年的死归绺于烧鹅斩得太大块的事?谁不知道这是胡搅蛮缠的说法呢,但有时就是得通过这些办法才能打破对方的壁垒,引出一些紧要的话来。”

叶知远叹息道:“妹妹,你这种怪招,我呀,永远也学不会。”

“哥哥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行,你不用说,我就当你是赞我了。”叶知秋笑嘻嘻的,突然眉头一皱,“对了,你说那个黄宁坤为什么会在四海赌坊出现呢?我可不相信他与屠飞是老乡的缘故。你觉得,这四海赌坊会不会也是天香楼的买卖?”

“没听说过天香楼与四海赌坊有什么瓜葛啊。”叶知远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四海赌坊也是天香楼的买卖,那么天香楼的实力当不在山海帮与叠翠庄之下。”

“今日交手,哥哥觉得那黄宁坤的武功怎样?”

“黄宁坤有个绰号叫‘小黄飞刀’,内功还在我之上,虽然我没看过他全部刀法,但从他在章府的表演来看,他的刀法应该不低于我。”

“那如果你与黄宁坤正正经经地比试,你有多少分取胜的把握?”

叶知远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叶知秋“啊”了一声,“连你也只有四分取胜的把握?看来就是爹想赢他也不容易,这样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数得着的吧?怎么甘于厨庖?”

叶知远默不作声,想必也在心中计较着这件事。在年轻一辈来说,他无论见识还是武功,已算是佼佼者,当知道黄宁坤这样的人才绝非四海赌坊可以收揽的,他的主人,必定是武林中最最顶尖的人物。

叶知秋想起琴的事,问道:“章大人的那张‘天籁’找到了吗?”

叶知远摇头。

叶知秋叹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简直令人透不过气来。”

叶知远转头望着妹妹,她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

可是,为什么清澈之中又有几分迷茫呢?难道真是这几天的事情太多累着了吗?

叶知远这次没有猜对,叶知秋的迷茫是因为她的内心别有困惑。

做哥哥的心疼地说道:“透不过气来就别想了,你看这是什么?”

当下拿出一杆碧油油的长笛来。

叶知秋一看,马上认出来了,“是逸桐坊的笛子?”

“没错。”叶知远笑道:“成掌柜说你喜欢这紫玉竹制的笛子,只是上次钱不够没买成。现在逸桐坊降价清理存货,我便买下来了,你喜不喜欢?”

叶知秋拼命地点头:“喜欢,很喜欢,谢谢哥哥!让哥哥破费了。”

“喜欢便好,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说什么破费?”叶知远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知秋凝视着叶知远,叹喟道:“路问星说得对,幸福便好,想那么多干嘛?即算你不是我亲哥哥,那又如何?”

叶知远一怔,问道:“你说的是些什么话呀?路问星又是谁?”

叶知秋惊觉自己说漏嘴了,摇头道:“没有谁,你当我高兴过头了胡言乱语就好。哥哥,我想起还有事,你自个先回家吧。”

“知秋,这时候你还要去哪呀,都快天黑了。”

“我好久没见着白姐姐了,突然好想她。”

“你不吃饭啦?”

叶知秋道拍了拍肚子,道:“在天香楼吃得饱饱的啦。”说完,一溜烟走了。

原来是叶知秋感念兄妹情深,想道:“哥哥是块大木头,他明明喜欢白姐姐得紧,偏一点行动没有,现在又有谢明尧这样的强敌,如果我不帮他,估计他是追不上白姐姐的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笛子:“罢了,为了哥哥,我只好割爱啦。”

她又暗暗对谢明尧说了句抱歉,“谢明尧啊谢明尧,没办法,为了哥哥,只好对你不公平啦。”

※※※

叶知秋赶到白府,白府正在吃晚饭呢,对她的到来都有点愕然。

叶知秋赶紧上前打招呼:“伯伯、伯母、白大哥,我来得不合时,打扰你们吃饭了。”接着又朝白锦微笑道:“白姐姐,我想你了,你近日好吗?”

白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也想你了,只是这几日为了章伯母的事,顾不上找你玩来着。”

白翰道:“要我说知秋你来得正合时,来,坐下来一起吃饭。”

叶知秋不是扭捏之人,她跟白锦走得近,时常留在白府吃饭,跟白锦的家人也很熟悉了,便在饭桌边坐了下来。

“那我不客气了,不过我刚在天香楼吃了东西,腹中饱胀,乘碗汤给我便好。”

白翰问道:“听说你前两天跟知远去了一趟山海帮?”

“是啊,还在那里住了一晚。”

“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干嘛?”白翰眉头一皱,颇不以为然。

“我想尝尝洪泽湖的湖鲜啊。”叶知秋呵呵笑道。

严婉看着叶知秋,这女孩子看起来也很是斯文呀,怎么行事如此鲁莽?便道:“那山海帮说好听一点是商人,说难听一点就是江湖帮会,我在章大人家里见过那郭帮主跟他的女儿,哪有一点斯文样,你就不怕他们吗?”

“可能我也不是斯文人吧,没感觉到他们可怕。”叶知秋笑笑。

严婉瞄了一眼她的丈夫,又扫了女儿一眼,对叶知秋道:“知秋,我当你是子侄辈才跟你讲,靠近那些人不能学好,你下次别跟他们打交道了。”

“其实主要是哥哥跟他们打交道,我只是跟在哥哥后边混吃混喝的罢了。”

白翰道咳了一声,问道:“余逸年死了,郭慕白是嫌犯,你们可有把她带回来?”

叶知秋摇头道:“没有,郭慕白有不在场证明,我们看着她也不像是嫌犯。”

“的确,我也觉得郭慕白不可能杀人。”白翰同意叶知秋的说法,严婉睥了他一眼,道:“你又知道?”

白翰不语。叶知秋想起郭大小姐与白翰的关系,暗暗好笑。

白锦对郭慕白的印象不坏,便道:“那郭慕白虽说不是什么斯文人,但也不像是坏人,那天还救了爹和娘呢。”

严婉瞪了她一眼,“锦儿你好好吃饭别说话,看你这些天瘦了许多。”

叶知秋打量了白锦一下,她确实是玉容清减了,便关心地说道:“白姐姐为什么这几天清瘦如此?是为章夫人难过吗?人死不能复生,想开一些。”

白锦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翰想起好友,也不禁嗟叹,“章兄才初上任,盐价便飞涨难控,嫂夫人又不幸离世,也真难为他还撑得住。炽儿锦儿,在几个世兄到来前,你俩有空就多去陪陪章伯伯。”

接着又问道:“既然郭慕白不是嫌犯,那现在这个案子可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死者余逸年是中毒而亡的,我哥哥现在主要是根据食物这条线索去追查。”

白翰想起了目前叶知远两边跑,便道:“你爹不在,幸好有你哥哥看着刑捕房,对啦,你爹办什么案子这么久没回来啊?”

叶知秋登时有些惊讶,父亲没向家人下属透露公事也就罢了,白翰是他的直属长官,怎么也不知道?

“我爹办案子是不会跟家人透露的,我也不敢问,伯伯您难道也不知道么?”

“你爹这次去办什么案没跟我说过,我事情多,又一向信任他,也没有事事过问的。对了,知远在刑捕房的事情也多,那章大人处岂不是就难以兼顾了?”

“听我哥哥说,章大人处也有好几个出色的侍卫,他抽点时间过去看看就可以了。”

白翰笑道:“知远做事越发有风范了,难怪你爹如此放心把刑捕房交给他看管。”

叶知秋也笑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那还不是因为有伯伯您这个英明的知州大人,才会有我哥哥这种人才的发挥之处。”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为自家兄长谦虚几句,但她偏偏顺着话头不着痕迹地把她哥哥再赞上一句,顺带又赞了白翰。

白翰听了叶知秋的话,忍不住呵呵笑道:“难怪连章大人也赞你,这一张嘴真会说话。”

叶知秋瞪大了眼睛,“章大人曾在伯伯面前提起我来?”

白翰点了点头道:“前两天我去探望章兄,他很是憔悴,但仍在谈话间赞了你两句,说你是个有见识的巾帼英杰。”

叶知秋万万没想到章楶会在白翰面前称赞自己,脸一下便红了,讷讷说道:“我其实只跟章大人见过一次,也没说过什么话,没想到大人会如此谬赞。”

白炽听了,淡淡地插了一句嘴:“怕是章伯伯赞错人了吧?”

白锦则嗤笑道:“哈,我们的叶家大小姐脸红了,没想到你也会不好意思的。”

叶知秋没回应白氏兄妹的话,只暗暗想道:“章大人的称赞,真是令我汗颜。希望我这些天做的事,无愧于‘有见识’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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