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回梧桐不栽凤难引以心换心意未平上

白锦与叶知秋正有点尴尬,却听见骆公公的笑声:“郡主你们倒好兴致,过这边玩秋千来了。”

众人转头一望,白炽与骆公公一起过来了。

白锦连忙问道:“你们的棋局下完了?”

白炽摇头,“还未完局。”

白锦诧道:“那你们又舍得放下手中的棋子,过来这边?”

原来白炽与骆公公那局棋还在高下难分,僵持不下之际,突听到这边有有清新缥缈的笛声,又有雄壮的口琴声,也不由得为之心动。

于是暂时停下盘上的对奕,走过这边来观看。

正巧看到叶知秋以树枝代剑,用秋千舞的形式,来诠释王昌龄的《出塞》。

这种别开生面的秋千玩法,实属头一次见到。

秋千架上的佳人,有婀娜,也有矫健,有飘逸,更有力量。

那个穿一身朴素蓝衫的美丽少女,实在是灵气、侠气逼人啊。如此一想,白炽也不觉呆了。

白公子走到叶姑娘面前,木着脸:“叶知秋你也太大胆了。”

“怎么,你是说我把秋千玩得不伦不类吗?”

“这倒不是,我是说你对上官将军的那一击!如若他不是手下留了几分力道,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着说话吗?”

叶知秋暗暗吐了一下舌头,这白炽,比怎么比哥哥还罗嗦?真把自己当妹妹来教训啦?

白锦在旁笑道:“知秋这段秋千舞,别开生面,玩得好极了。她武艺好着呢,哪有哥哥说得这般危险?咦,哥哥,你这是在关心她呢还是教训在她?”

“锦儿,你不知道,叶知秋说啦,她把我当作亲哥哥看,既然如此,我这做哥哥的,看到她的危险行径,当然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叶知秋翻了个白眼,叹气道:“我真是没事找事,多认一个哥哥,又得多听一层教训。我能不能反悔?”

说得大家都笑了,白炽笑道:“迟了,这种事就如下棋一般,落子无悔。”

“话不到三句,又说到你喜欢的棋去了。我不喜欢下棋,我偏要反悔。”

大伙一通嘻嘻哈哈的笑闹,气氛渐渐融洽。

现在只剩郡主还没有打秋千了,也不知道她还想不想玩?

白锦轻轻问道:“郡主,你累不累?如果太累我们就到另一处歇息去吧。”

赵彩璎玩秋千多年,段位自是不低,但刚才白锦的“蓬岛飞仙”已是超尘脱俗,叶知秋接下来的“出塞”又是别开生面,自己即使玩得再好,也超不过这两个人去。

但如果不玩,也不服气。

何况还有白炽、谢明尧两个年轻俊逸男子在此处,就更想显示一翻了。

这话说来还另有一番故事。

彩璎郡主金娇玉贵,你道她为何会不辞劳苦、山长水远地跑到淮安府来?她本人又不似叶知秋那般喜欢四处游历。她来淮安的主要目的真的就为了此处荷花节的热闹?非也!

原来赵彩璎今年已是二十有二了,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早就过了适婚年龄。

实话说,赵彩璎长相出众,学识匪浅,举止得体,即便她没有七王爷这个权势通天的父亲,也会有不少高门大户前来求亲。

何况她还是七王爷的独生爱女?多少人想凭借七王爷的势力一飞冲天?这就更吸引前来求亲的王孙贵胄踏破门槛了。

但彩璎郡主一向眼高于顶,对未来的相公可是要求极高。

那班所谓的贵介公子,有学识的相貌不好,有相貌的家财不足,有家财的品行不端……凡此种种,反正没一个符合她要求的。

而七王爷对独生爱女那是百般宠爱,哪里忍心逼迫她接受不喜欢的人当郡马?

但岁月不等人,随着彩璎郡主年龄增长,也实在是不能再拖,但要她将就一点,又生怕委屈了她。

刚巧听到有同僚提起淮安的荷花节,说今年会如何热闹,天香楼又会有抽奖活动,彩物又是何等宝贵等等。

王爷突然竟想起了白炽与谢明尧,他二人当年在京城中素有名声,不止王爷、赵彩璎也是曾经见过他二人的。

无论相貌、学识、人品,家世,各方各面,都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人中龙凤。

于是赵彩璎借荷花节游玩之名来淮安,其实是挑夫婿来的。

她想看看白炽与谢明尧哪个更得己心。即算两个都不符合心意,淮安是人杰地灵之地,说不定也能发现个合心意的。

谁知到了白府,白炽整日下棋读书为乐,与自己话都不多两句,想着叫谢明尧过府来玩,谁知沈念珠又黏着他不放。

彩璎郡主一来是看不上沈念珠的语言仪态,二来也是为她老是黏着谢明尧,才对她那般不客气,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又凶又蠢的沈念珠如何猜得到?

却说赵彩璎心头一动,对白锦道:“我倒不累。刚才看到你们玩得如此之好,还有些心痒哩。我最近新创了一式,也想耍出来看看合不合你们的眼。不过……”

“不过什么?”

赵彩璎吱唔了一阵,却不开口。

叶知秋知她肯定在打一些小九九,便接口道:“郡主创的样式,必定是极好的,我们正想开开眼界呢,有什么顾虑郡主不妨说出来。”

彩璎郡主抿嘴一笑:“我在家中,是有一些伴舞的。我新创的这一式,叫‘百鸟朝凤’,是要几个人同时在两三个秋千上起舞的。”

“百鸟朝凤”,需要几个人同时起舞,赵彩璎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她的意思连沈念珠也听得出来,不就是想让白锦她们几个作为“百鸟”陪衬,围着赵彩璎这只“凤凰”转么?

白锦自己倒不在乎作陪衬,她望了好友一眼,叶知秋点了点头,她更无所谓,反正都是玩,各得其乐才好。

当下白锦问了沈念珠的意思,她见白锦叶知秋都不介意,所以也没敢扫郡主的兴,只是谁来奏乐呢?

赵彩璎莺声软语,气吐如兰:“我这样式,要用弦琴弹出来的曲调才能配合得丝丝入扣。不知道白公子谢公子可会弹琴?能否为我奏上一曲?”

谢明尧道:“说到弹琴,小弟怎敢在白兄面前班门弄斧,我就不献丑了吧。”

白炽实在无可推脱,便道:“家中有一把七弦琴,我虽然弹得不高明,却也是弹顺手了,那就由我来奏乐吧。”说完叫春草到忧乐小筑把琴拿出来。

赵彩璎内心得意,她交待其余三人要怎么发力,怎么做动作。还没开始耍秋千,已俨然是众星伴月了。

在袅袅的琴声中,“百鸟朝凤”开始了。

白锦沈念珠先上了左边那架秋千,在突高突低的秋千上,一人捉着一边绳子,翩翩起舞。

叶知秋接着跳上了右边那架秋千,在秋千荡上半空之际,她用脚勾住架板,弄个倒挂金勾的方法,头朝下,双手齐摆。

当素手挥到赵彩璎跟前时,郡主轻移莲步,伸展双臂,两双柔荑般的玉手一下就搭在一起了。

叶知秋借着秋千飞荡之势,轻轻地把郡主往上一抛--

郡主凌空飞跃,一手捉住了秋千绳子,另一手作出凤凰展翅的舞姿来。

白炽指尖一拔,七弦琴流出悠悠雅韵:

“羽鸟三千凤为君,展翅九霄驾祥云。

芭蕉叶下雀开屏,高风鹤仙在松林……”

众人把眼看时,沈白二女在左边秋千架上盘舞。

那沈念珠就是一只趾高气昂的开屏孔雀,而白锦却是高风亮节的松间仙鹤。

众人再望向右边的秋千架,彩璎郡主在板架上流袖飞舞,仿佛是一只驾着七彩祥云的高贵凤凰。

叶知秋呢?她最辛苦。

她要做的姿势,只能是吊在那秋千的板架下面,作一只金春报喜的喜鹊。

随着白炽弹出的那一句:“老梅枝头喜鹊鸣。”,她也作出一只鹊鸟的姿势来,嘴里还发出“唧、唧唧”两声,可不就是一只枝头鸣叫的喜鹊嘛?看得众人为之一乐。

琴声一变,由悠然自得变为兴致昂扬:

“天生神异冠众鸟,威仪难掩羽翩跹。

毓气绕生身折旋,身栖梧桐落人间,百鸟朝集尽留连。”

琴声袅袅,美人飘飘,两者相辉映,郡主恰似彩凤落九霄,沈白叶三女仿如各具神色的百鸟,绕着凤凰飞舞。

不得不说彩璎郡主这一样式编得极美妙,香椿树下的男子,各自望着秋千架上心仪的女子,无不心驰神往,魂游虚空。

曲调已尽,余韵还在,谁料生出个意外。

飞荡在半空的秋千架上,彩璎郡主只差一个回旋,这式“百鸟朝凤”就可圆满完成,到时众女就只有被她艳压的份了。

却说郡主一个得意,人在半空,最后那个回旋一下没抓稳,身子斜飞,竟跌落下来。

她却又手忙脚乱,一脚踢在另一个架上的沈念珠身上,沈念珠猝不及防,也摔了下来。

沈大小姐急忙用手一扯,竟把白锦也扯得从架下跌落!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连着碰跌一个。如果跌落地上,那就不是‘百鸟朝凤’,而是‘百狗啃泥’了!

那些本来看得心旷神怡的男子,骆公公武功低微,白炽又在暮春亭内抚琴,都来不及相救!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擎峰蓦地飞身跃起,人在半空,就把郡主紧紧抱住,然后轻轻落下。

叶知秋人在架上,一看出了意外,首先想到的是白锦,她正想扑上前相救,却见谢明尧向白锦飞去。

她暗道一声:“不好,还有一个沈念珠呢。”形如念转,她立即朝沈念珠那个方向飞去。还好,就在沈念珠落地的瞬间,叶知秋接住了她。

但身体相接,她被那股冲力撞得两臂几乎折断,酸痛非常。

叶知秋放下沈念珠,往另外两人望去。

郡主刚刚挣脱上官擎峰的怀抱,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尽是嫌弃;谢明尧则是轻轻把白锦放开,关切地问道:“你没吓着吧?”

沈念珠吓得一直闭着眼睛,当她知道有人接住了自己,想当然地以为是她表哥。

可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救她竟是叶知秋。先是愕然,尔后气愤。

沈念珠走向她表哥,顿足质问:“表哥,你怎么不来救我?”

谢明尧愣了愣,内心有些惭愧:“我怎么完全忘了念珠?”不能回答。惭愧归惭愧,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去救白锦的。

叶知秋冷眼旁观,上官擎峰、骆公公与芳儿馥儿围着郡主嘘寒,白炽则疾步走到他妹妹身边问暖,连沈念珠也有谢明尧安抚。只有自己是没人理的。

或者是,她没有跌落下来,所以大伙都不曾注意到她。谁会想她被沈念珠下跌的冲力撞得疼痛不已?

叶姑娘突然鼻子一酸,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叶知远:“如果哥哥在这里就好了,他怎么着也会问一句‘妹妹,没撞痛你吧?’,而白炽说是要把我当妹妹,但始终是不同的。”

却说彩璎郡主本来是踌躇满志,准备艳压群芳的,没想到出这一个岔子,虽说没跌倒在地,也是气愤难消。可这事又怪不得了谁,她一肚子气没处发泄,还更加难受。

于是把气撒到上官擎峰头上:“谁让你碰我的?谁让你碰我的?我玉叶金枝,也是你碰得的吗?”她恃着对方疼惜自己,不会驳嘴,便开始蛮不讲理。

骆公公见状,连连抚慰郡主,以消她的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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