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兄妹俩泛舟湖上。
瘦西湖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商贾的休闲之地,河道蜿蜒曲折,湖面时宽时窄,两岸林木扶疏,泛舟其间,景色不断变换,引人入胜。
兄妹二人租了一条小船,稍公划舟,兄妹俩则坐于船头。
吹着湖面上的微风,看着那长堤香柳、卷石洞天、湖上草塘等景致一一迎面而来,惬意极了。
美景当前,连满怀心事的叶知远也暂时把这些烦恼抛诸脑后,与妹妹一路说一路笑。
“哥哥快看,那不是二十四桥吗?船夫,靠一下岸,我要上去走走。”叶知秋像一只欢欣雀跃的小鸟。
兄妹二人舍舟登岸,拾级而上。
站在桥上,眼望处,景致又与泛舟湖上不同,叶知远极目远眺,轻轻念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哥哥今日好兴致,他日你与白姐姐故地重游的话,她可以教你吹萧。”叶知秋笑道。
叶知远白了她一眼:“又拿我来打趣。你说这桥为何叫做二十四桥呢?”
“据说古时扬州的确是有二十四座桥的,后来水道淹没了,就只剩下五六座了,我们脚下的也是其中一座桥。”
这时有七八个人也舍船上了桥,个个衣着华丽,估计都是有钱的大爷。
其中有一个瘦子说道:“舒望兄,明日聚宝楼拍卖,你最想得到的是哪件宝贝?”
那个叫“舒望”的男子年约四十,长得一脸精明,只听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只爱那暹罗国而来的南海明珠。登元兄,你又喜欢那样?”
“我上个月才拍了一副冰玉镯给我夫人,这个月手头不松动,就不与各位争了。”那叫“登元”的瘦子说道。
登时一群人都笑了起来:“登元兄真是爱妻情切,三千贯的冰玉镯啊,你也真舍得。”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聚宝楼明天的拍卖,有人喜欢霓裳、有人喜欢绢书、有人喜欢连环甲,有人喜欢明珠,独独没有人喜欢那把霹雳刀。
叶知秋心中暗喜:“没人跟我争刀更好。”
突然当中有一人咳了一声,大家都把眼光望向他,眼光中还带了些敬畏,看来那人是这群人里的核心人物。
这人年约三十多,中等身材,贵介公子的打扮,除了眼白有点多之外,五官长得也算俊美。
刚才大家争相讨论,他一直没说话,这时他看到众人都望着他,笑道:“你们继续说呀,怎么都停下了?”
那个叫“登元”的瘦子堆着笑脸问道:“施公子,你明日会去聚宝楼吗?”
“当然去!我这次去可不就是仅仅凑个热闹而已。”施公子回答得十分爽脆。
“那施公子想要拍哪件宝贝呢?”瘦子又问。
“我对那些衣裳明珠什么的不感兴趣,我这个人呐,喜欢实用的东西。那把‘闪电霹雳刀’是我志在必得的,你们可不许跟我争啊。”
“我等哪敢跟施公子争呐。再说了红粉赠佳人,宝刀赠英雄,施公子是刀术名家,那把刀也只有公子才配得上用它。”围着施公子的那群人纷纷说道。
叶知秋一听,心想麻烦了,这施公子看来财大气粗,自已这点钱恐怕争不过人家啊。
话说那一行人经过叶知远兄妹二人身边时,那施公子看着叶知远腰间悬挂的刀,微微地“咦”了一声。
围着他的那一班人哪个不是精滑的?有一个富绅打扮的男子悄悄在施公子耳边问道:“施公子,你是看上了那个小子身上的刀,还是看上了他旁边的那个小娘儿呢?”
这话被瘦子听见了,他嘿嘿说道:“楚门兄,你这话就错了,那小子身上的刀怎比得上聚宝楼拍卖的宝刀,施公子哪会看得上?至于那小娘们,模样是不错,但哪里有嫣红楼的花魁雪莺姑娘这般韵味,施公子怎么会看得上这种货色?”
一群人顿时肆无忌惮笑出声来。
这些话被叶家兄妹听见,都气坏了。
尤其叶知远,别人说他还不怎么在意,但对他妹妹评头论足,还说她比不上青楼的妓女,他可是不能忍。
这时那行人已经从兄妹二人的旁边走过去了,叶知远随手摘了一片柳叶,暗暗往那瘦子的嘴巴一弹。
只听见“哎哟”一声大叫,瘦子的嘴巴登时又红又肿,就像刚刚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群人看到瘦子的嘴巴莫名其妙肿了,一时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话说那个“舒望兄”还是比较有见识的,他眉头皱了一下,淡淡说道:“扬州是藏龙卧虎之地,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高人了。”
姓施的公子身负武功,他瞪着叶知远兄妹,高声说道:“你说得不错,扬州是藏龙卧虎之地,但也是我施士楷的地头,敢在我的地头上伤了我的朋友,分明是不把我看在眼里!”这桥上没有别的人,他这话分明是对着叶知远兄妹说的。
叶知秋不愿惹事,拉了一下哥哥的衣襟,悄悄说道:“我们还是下去泛舟吧。”兄妹二人转身下桥,突地背后嗤嗤作响,似乎有东西飞袭而来。
原来施士楷知道刚才是叶知远柳叶伤人,他也摘了一把柳叶,还以颜色。
十几片柳叶来势迅捷,很快就离叶知远兄妹背后还有一尺之遥,不知怎地,所有柳叶纷纷坠地,碰也没碰到他二人。
原来是叶知远暗中运起内功,连手都没抬起来,就“挡”住了那一把柳叶来袭。然后若无其事般,携着他妹妹走下了台阶。
这一暗中较量,明显是施士楷落了下风,此刻除了他,其他同行的人也看出叶知远身怀上乘武功了。
施士楷刚才话已出口,岂容叶家兄妹轻易离去,他大叫一声:“两位留步,把账算清楚了再走。”
叶知秋回转头来,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在叫我们吗?我可不明白有什么账要算啊?”
施士楷飞身一掠,一下拦于叶家兄妹跟前。
“唉,该来还是会来的。”叶知秋暗暗叹了口气。
施公子手中折扇一收,指着叶知远冷笑:“明人不说暗话,刚才是你伤了我朋友吗?”
“你朋友恶语伤人,我不过小惩大戒,他擦点药酒,红肿很快消褪。”叶知远见对方来意不善,却也不怵他,干脆大方承认。
施士楷斜视了叶知秋一眼,撇嘴道:“我朋友说的不是恶语,是事实!我堂堂施家大少爷,怎么会看得上你身边这种货色?”
这下可把叶知秋惹毛了,她本不想多生事端,这时心头火起,冷笑道:“施家大少爷?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我堂堂良家女子,怎么会把一个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放在心上!”
言语针锋相对,施士楷气得变了颜色,他折扇一展,向叶知秋当胸横割过来。
叶知秋向左转身避开,右掌一招“玄鸟划沙”,从施士楷的左肩斜削而过。
那施士楷本来攻击叶知秋是想引叶知远出手的,他可没想到叶知秋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但可以躲过他的攻击,还可以迅速还招。不过他的武功也不弱,他把折扇一收,往肩上一搁,挡住叶知秋的那一掌。
叶知秋化掌为指,轻轻往扇骨一弹,施士楷拿扇的手禁不住抖了抖,他吃了一惊,叫道:“原来你还有这种本领,不错不错,比嫣红楼的姑娘可有味道多了。”
说话间,他折扇一展一收,削、割、敲,不断向叶知秋攻来。
叶知秋施展小巧腾挪的身法,避了施士楷几招,笑道:“口气不小,本事不大,你也只配吓唬嫣红楼的姑娘。”
她两指成戟,用一招“灵蛇吐信”刺向施士楷双眼,如果这一招用实,施士楷可就要变成个瞎子!
施士楷哪敢怠慢,身体向后一仰,躲过叶知秋这一招。
哪知叶知秋趁他后仰之际,突地飞起一脚,闪电般向他的下盘踢去。
施士楷被叶知秋一踢,“哎呀”一声,整个身躯顿时向湖里飞跌而下!
其实叶知秋也不是真的想刺瞎他的双眼,所以那招“灵蛇吐信”使得并不快,趁他在躲避之际,再把他踢落湖中成个落汤鸡便算。
眼看施士楷就要落入水中,人群当中有一人倏地腾空飞起,“刷”地掠过湖面,轻而易举抓住施士楷,再稳稳地落回桥上。
这个人正是那个叫“舒望”的精明男子。
“舒望兄”轻轻把施士楷放了下来,施士楷睁开眼睛,吓得只抹额头上的冷汗,才慢慢定下神来。
这时叶家兄妹早就跃进小船之中,扬长而去了。
施士楷冲着湖中的小舟高喊一句:“你们这对狗男女,小心再被我遇上。”
“舒望兄”则是摇了摇头:“那个男的还没出手呢,你又何苦招惹他们?”
再说叶知远兄妹坐的那条小船,此时已是划出了好远。
叶知秋问那稍公:“这施士楷是什么人啊?”
稍公道:“看来两位不是本地人,这施士楷在扬州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爹是盐业巨子施浩然,你看这湖岸上许多楼台亭阁就是他捐建的。这施士楷仗着他家有钱,平时虽谈不上穷凶极恶,但也是骄横惯了的,经常有一大帮人巴结他。”
“那这次会不会连累大叔你呀?”叶知秋有点担心。
稍公笑道:“这倒不会,施浩然对他两个儿子管教得挺严,而对我们这些穷苦之人却很和善,只要他还在,他儿子不敢欺负我们。”
“那就好。”叶知秋放下心来,又对叶知远笑道:“开始我还以为这姓施的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是个牛皮灯笼。”
叶知远眉头一皱,正色说道:“施士楷当然算不上什么,可那个叫‘舒望兄’的男子却不知深浅,只看他救人的那一手来说,相信不会在你之下,我也未必能赢得了他。”
“可明日还要跟他竟价买刀呢。”叶知秋叹了一口气,想起姓施的对宝刀有意,她不禁暗暗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