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莫道雄黄无人懂初上三楼见祝融下

管元仲愣了一下,叫道:“住手,快快给我住手!”

天香楼的打手们齐刷刷地收回兵刃,叶知远等人正莫名其妙,管元仲又叫道:“叶捕头,请你们停下来,有事好商量。”

于是双方收战。

管元仲对叶知远说道:“叶捕头你等我一下。”说完便“登、登、登”跑上了三楼去。

叶知秋见管元仲忙急忙慌地跑上楼去,低声对哥哥道:“这管元仲搞得什么?”

“想必是他的主人有话要吩嘱他。”叶知远猜测。

“你说这祝融夫人会不会让我们把人带走呢?”

“我怎么知道?”

“如果她不肯,我们该如何?”

叶知远轻哼一声:“如果她不肯,就按你所说的擒贼擒王。”

叶知秋苦笑道:“只怕这时候的‘王’,已不再是管元仲了。何况,即使是管元仲,我们也擒不来,刚才我不就失手了吗?”

叶知远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在这里跟他们斡旋,你与许寒江赶回刑捕房搬救兵。”

叶知秋摇头叹道:“以祝融夫人的武艺,恐怕刑捕房的人全来了,也无济于事吧?”

“你怎知祝融夫人武艺高强?”

叶知秋笑笑,“你觉得黄宁坤、管元仲的主人,武艺能差得了吗?”

叶知远深以为然。

叶知秋又有些奇怪,问叶知远:“这管元仲明明轻功高明得很,可他上楼,为什么却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的呢,还发出声响来。”

叶知远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他之所以一步一步走上去是为了表示他对主人的尊重,不敢一跃而上。发出声响是提醒主人我要上来了,就像敲门一样。我刚才留意了一下,他虽发出声响,那脚几乎没沾到地的,一丝尘埃都没带起来。”

“没想到管元仲胖乎乎的身形,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叶知秋感叹道。

“他这种步法,恐怕就是江湖上盛传的‘踏雪无痕’了。”

叶知秋吐了一下舌头:“那岂不是比我们的‘八步赶蝉’还高明?”

※※※

管元仲上到三楼,祝融夫人问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知秋那丫头也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雄黄加热会化作砒霜,逼着我们做了个试验。”管元仲不敢隐瞒。

“结果呢?”

“根据他们杵作检验的结果,烧好的鹅果真含有砒霜之毒,他们认为是吊烧房的厨子利用雄黄下的毒,要把他们几个带走。”

“什么?叶知秋竟有如此见闻?大掌柜,我问你,你知道雄黄遇热化砒霜的事吗?”

“属下不知。惭愧得很,我的见识竟不如一个小丫头。”

“不怪你,据我所知,有此记载的书籍只有一本。”

“什么书籍?”

“《梦溪笔谈》。”

管元仲大吃一惊,“就是楼主失窃的那本书?”

祝融夫人颔首,管元仲哼了一声,道:“我早就知道偷书的就是姓叶那丫头,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楼主……”

管元仲的意思是想趁机把叶知秋扣住,逼她交出书籍。

祝融夫人摆了摆手,“不可鲁莽,其实也未必是她偷的。”

祝融夫人沉思了一阵,道:“为今之计,不要让余逸年之死牵扯到我们身上,毒不管是不是那几个吊烧房的厨子下的,我们没必要卷入这个事端来,把他们交给刑捕房就是。”

“但我们的烧鹅就制不成了。天香楼少了这道菜----”管元仲还是有顾虑。

“大掌柜,事情的轻重,我们心里要拎得清楚。”祝融夫人声音不大,分量却不轻,管元仲低头不敢再说。

祝融夫人接着说道:“我会让人到南方再寻几个厨子来,在没寻到之前只好少做一些生意了。除了这道‘九制蜜汁烧鹅’,我们也还有许多菜肴可供客人们选择。对了,你以后尽量少跟那叶家两兄妹起争执。”

“我明白了。”

管元仲正准备告退,祝融夫人说道:“我几句话要跟叶知秋说,你请她到三楼来。”

“楼主要跟她说话?”管元仲有些惊讶。

祝融夫人把手一挥,“嗯,你下去把她请上来吧,记住,是请。”

管元仲下得楼来,叶知远正想上前询问,看祝融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同不同意他们带人走。

只见管元仲径自走到叶知秋跟前,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楼主有几话想跟叶小姐说,请叶小姐移步三楼,请!”

叶知秋当场愣住了,问道:“你们楼主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小姐上去便知。”

叶知秋看着哥哥,叶知远也不知道祝融夫人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对妹妹不利,正想用手拦着,叶知秋把心一横,想道:“好,就会会这神秘的祝融夫人,我是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去的,谅她不敢对我怎样。”于是点头同意上去。

管元仲把叶知秋带到二楼的楼梯口,“小姐从这里上去便可到楼主的书房,她在那里等你。”

叶知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漫步走上三楼,门没关,叶知秋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里面有女声传来:“叶小姐不必客气,请进来吧。”

叶知秋走进了书房,这是一间何其雅致的书房啊。

博古架上雕刻着时新花式,雕花间隔处摆了几件官窑瓷器,一面墙上挂着吴道子的人物,另一面墙上挂着顾恺之的山水。

墙的转角处着放了一张高脚凳,凳上摆放着一盆清苍的墨兰,廖廖几枝,尽显幽雅。

只看这房里的布置,它的主人必是一位高雅之士。

可这房里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四面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七八面锃亮的黄铜镜子。

叶知秋不觉暗暗发笑:“这祝融夫人想必是爱美之人,房里挂着这么多面镜子,可以随时随地欣赏自己的容颜。”

书房后端的正中间,有一张大大的书案。书案的后面,有一个人面向后墙前的那排书柜站立着。

那个人身着宽大的玄黑衣袍,头戴黑色帷帽,别说面目了,就这身打扮来说,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那人转过身来,指着书案旁的一张椅子道:“叶小姐请坐。”声音颇为低沉沙哑,但听得出是个女音,就是请她进房的声音。

叶知秋坐下了,她客气地问道:“您就是天香楼主祝融夫人吧?敢问夫人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

祝融夫人笑了笑:“小姐乃大家闺秀,怎会知道雄黄遇热能化作砒霜呢?”

“啊,我不记得从哪一本书上看过。”叶知秋含含糊糊地说道。

祝融夫人追问道:“是什么书啊?我也算是博览群书了,但是除了在先人的一本传记上有记载外,可没见过其他书有此记载。”

接着又轻声笑道:“你知道我家先人的那本传记叫什么?它的名字叫《梦溪笔谈》!”隔着帷帽的纱缦,她仔细察看叶知秋的神色,叶知秋可察看不了她的神色,就这点来说,叶知秋在明,她在暗。

叶知秋大吃一惊,但她仍相当镇定说道:“夫人即便博览群书,天下也总有书是夫人没读过的,在夫人没读过的书中有此记载,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你说得也是。”祝融夫人察觉不到叶知秋的异常,而且说话也合理,便点了点头。

“夫人,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叶知秋起身准备告辞了。

祝融夫人突然问道:“叶小姐觉得我这间书房的布置怎样?”

叶知秋一愣,随即赞道:“很雅致。”,这是实话。

“你之前有到过我这书房吗?”

叶知秋心上一凛,暗想她可能把自己当作杜蔓青了,于是笑道:“夫人讲笑了,这里除了夫人您,估计也就是管掌柜上来过。”

祝融夫人摇头道:“不,除了我与管元仲,还有两个人到过,你是第五个。不过你是我请来的,另外两人却是自己闯进来的。”

“是何人有那么大的胆?”叶知秋故作一脸惊诧。

“一个是江湖上的小偷,外号‘细无声’,他来偷《出师表》但没有得手;另外一个我不知道他是何人,但他却成功窃取了《梦溪笔谈》。”祝融夫人缓缓说道。

叶知秋暗忖:“这祝融夫人想必怀疑是我盗的书,套我的话来了。”

果然祝融夫人道:“叶小姐如果遇到那偷书之贼,不妨告诉她,如果一个月内把书暗暗归还,我可以一笔勾消,不再追究。”

“夫人真会说笑,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贼,我哪里能遇得上呢,就是遇上,我也不知道那个是偷书贼啊。”叶知秋明白祝融夫人的意思,却装作听不懂。

“叶小姐是聪明人,说不定那些贼就喜欢跟你打交道呢。”

“说什么贼喜欢跟我打交道?你其实就是暗指我是贼。”叶知秋心里有点恼怒,但仍旧笑呵呵地说道:“说到聪明,哪里及得上夫人的万分之一,夫人还有话要问的吗?”

“我没有其他话了。”

叶知秋却坐下椅子去,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也斗胆问夫人一句,屋里没有阳光,夫人为何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致使众人对夫人有诸多好奇?”

“叶小姐对我也好奇吗?”

“当然。”

祝融夫人突然笑道:“那好,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三招,我便给你看看我的面目。如果不能,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不能给你看了。”

叶知秋暗想,我只躲不还手,走满三招想必不是难事。

于是道声“得罪”,以指代剑,一招‘灵蛇出洞’便刺祝融夫人的双眼。

这一招其实使得并不差,但却不能入祝融夫人的眼。

祝融夫人淡淡说道:“叶小姐,拿出你的真本领来。”缓缓伸出右手,化作拳状,以待叶知秋的双指,如果叶知秋继续进攻,指头碰到拳头,必然折断。

谁知道叶知秋的‘灵蛇出洞’只不过是虚招,她出招出到一半时,马上抽回手来,转身便逃!

“好个狡猾的小姑娘!”祝融夫人展开拳头,化为绵掌,拍向叶知秋的后背。

一时间,叶知秋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只得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拼命地向前逃去。可惜她才逃出了五步,祝融夫人的掌已拍到了她的后背,叶知秋急忙把腰向前一弯,虽然躲过那一掌,但仍被掌风震得跄跄踉踉的。

叶知秋赶紧认输:“夫人好功夫,我输了。”

祝融夫人停止追击,心想:“以这个叶知秋的轻功,上次绝不可能逃得出去,难道偷书的不是她?”于是说道:“既然你已认输,下去吧,那几个厨子你可以带走。”

叶知秋道:“是。”,转身下楼。

她暗暗抹了把冷汗:“原来祝融夫人是想试探我武功,看看我是不是盗书之人?我也真是一时大意,竟然在天香楼做这个雄黄化砒霜的试验,却忘了《梦溪笔谈》本就是她家之物,难怪她要怀疑我了。好在我的轻功远不及杜蔓青,这下她不会再怀疑我了吧!”

看到妹妹毫发无伤地下了楼,叶知远才松了口气。

正是:梦溪笔谈非等闲,祝融之火始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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