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无奈暗施恐赫计受托送证到谢家下

说话之间就快到湖心亭,只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表哥,芷香那丫头多可恶,骗我说你不在。”

“不是芷香自已说的,是我让她这么说的。”这是谢明尧的声音。

“为什么呀?”那女子撒娇着问道。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秋试,我正在用功念书,不想被人打扰。表妹,等我考完试再一起玩,好吗?”谢明尧解释道。

这女子叫沈念珠,与谢明尧是姑表兄妹。

前江宁织造司郎中沈彧是她的爷爷,沈彧告老后由沈念珠的爹沈楷子承父职。

江宁织造司主要工作就是负责为宫里督造和采办各种丝织品,这江宁织造司郎中可是个有实权的正五品官员,当初谢老太太为了让谢家丝绸稳坐贡品的位置,逼迫自己的儿子谢雨浓娶了沈彧女儿沈心萍,生下了谢明尧。

沈念珠与谢明尧也算是从小玩大的青梅竹马。她自认为长得美,又对她表哥早生情愫,天天纠缠着谢明尧,谁知长大的表哥对她一点也不感冒。

沈念珠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卷轴问:“这是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我随手写的文章。”谢明尧急急急忙就想把卷轴抢回来。

沈念珠打开一看,一下呆住了。

里面哪里是什么文章?这是一幅画卷,画的是一个在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的美人儿!

就连对自己容貌相当自负的沈念珠也不得不承认,这画中人的风姿有倾城之美。

原来谢明尧从寒蝉寺回来后,心心念念着白锦,尤其是白锦在桃花林中翩翩起舞的倩影,更是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于是把心中倩影画下,以解相思。

沈念珠快气疯了,她从没想过表哥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头脑一热,便冲谢明尧吼道:“什么用功念书,原来是这般用功法?这是哪来的贱人,值得表哥为她作画?”

“你的嘴巴放干净点,我的事轮不到你管!”谢明尧沉声喝道。

“你吼什么吼,长这么大,表哥你可从来没对我这么说过话。”沈念珠的声音比谢明尧高了八度,明明是她自已在吼,却来责怪她表哥。

谢明尧黑着张俊脸,走到沈念珠面前,伸手一字一顿说道:“把画给回我!”

“我就不给!”

徒然间,沈念珠把画往湖里用力一扔,大声叫道:“毁坏也不给你!”

谢明尧没想到他表妹如此激动,愣了一下,随即飞身扑出,只见他来一个“鹞子空翻”跃在湖上,把手一抄,捞住了就要掉进水中的画卷,然后往亭里一抛。

可惜他身体在湖上却没了着力点,只好“扑通”一声掉入湖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知秋把脚一点,家传的轻功“八步赶蝉”只走五步,就向前飞出了四五丈,她伸手把画卷接住了,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亭子当中。

一看湖中,谢明尧为了救那幅画卷,掉入湖里变成了落水鸟。

叶知秋忙把亭里束帘的绳带解下,往湖里一挥一拉,谢明尧趁势捉住绳带,跃回亭里。

只见平时风流潇洒的谢家大少爷,此时浑身湿辘辘的,整一个落汤鸡模样好不狼狈。

谢明尧甚是不好意思,对叶知秋道:“今日这模样真是太失礼了,叶小姐稍等,容我换件衣服,小姐先喝口茶吃些点心。”又吩咐芸香,“不可怠慢了客人。”

“谢公子自便,放心,我会帮你保管好这画。”叶知秋点头微笑。

芸香走上前来倒茶,叹道:“什么画让少爷如此着紧啊?叶小姐,请坐喝茶。”

叶知秋坐下道:“不必客气。”

被谢明尧落水那幕吓呆的沈念珠,此时回过神来,上前指着叶知秋的鼻子,“你就是画中那贱婢?”

她见叶知秋身形苗条,容貌秀丽,以为她就是表哥画里的人物。

叶知秋对这个自以为是还凶巴巴的大小姐本就有气,心想:“待我为芷香小小地出口恶气。”

玩心一起,仰起头来,斜眼藐了沈念珠一眼:“没错,我就是你表哥画中的女子,你要怎样?”

“你,你这不要脸的,敢来勾引我表哥?”沈念珠有些气急败坏。

“我与你表哥以礼相待,怎么叫勾引啊?”

“你,你,你一个女子,自动上门来找我表哥,这还不叫勾引?”沈念珠数落叶知秋。

叶知秋呵呵笑了两声,反过来诘问:“那你不也是一个女子上门来啊?而且我好歹也是你表哥请进来的,你呢,你表哥都特意交待说不在家来避你,你还要纠缠他,那又叫什么呢?”

几句话把沈念珠气得要死,却又无言以对,芸香在旁边暗暗偷笑。

叶知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笑道:“这茶不错,是贵庄特有的桑葚茶?酸酸甜甜的甚是可口。”

“不错,叶小姐你再尝尝这点心。”芸香殷勤招呼着。

叶知秋吃了一块糕点,对芸香道:“你们跟着少爷,应该有读过些书吧?可知道‘河东狮吼’的出处吗?”

“这是苏东坡的一首诗吧?”

叶知秋点了点头,“东坡居士有一好友叫陈季常,他的妻子柳氏既凶且妒。柳氏是河东人,东坡居士便写诗打趣他好友,‘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

“小婢听过这个典故,怪不得都用‘河东狮吼’来形容凶悍的女人。”

叶知秋笑道:“不过现在可以改为‘忽闻河东狮子吼,明尧落水心茫然’了。”

那沈念珠也是读过书的,怎会不知道叶知秋这些话是讽刺她的呢?于是悻悻地对叶知秋道:“让你逞几句口舌之勇,等下要你好看的。”说完气乎乎地离开了湖心亭。

“叶小姐真会打趣人啊。”

叶知秋转头一看,是谢明尧换过衣裳出来了。

“不敢,我只是随意开几句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叶知秋笑道。

谢明尧自是不会计较,便问道:“不知叶小姐莲步而来,找我何事呢?”

叶知秋说明了受人所托,有东西要交给谢老太太。

“祖母外出时说了,一个时辰方回,你恐怕要等些时。”

“没关系,能在日落前回来便行。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是有东西给令祖母,也是有些问题要问你的。”

“问我问题?是什么?”谢明尧好生诧异。

叶知秋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缓缓打开手中的画卷,赞道:“笔锋细腻,线条流畅,白姐姐神韵跃然纸上,端地是幅好画,可惜有人眼瞎,连画得是谁也看不出来。”

“你看得出画的是白小姐?”谢公子俊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么美的人儿,除了是白姐姐还能有谁?”叶知秋笑道。

谢明尧讷讷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当然不是,白姐姐那么好,没有君子来好逑才叫怪事哩。”叶知秋爽朗地笑道。

听到叶知秋脆生生的笑声,谢明尧不由得多望了她两眼,若有所思。

叶知秋留意到他的神情,以为是自己的脸脏了,于是探出头去临水照影,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啊。

谢明尧突然笑了笑:“嗯,你是叶知秋小姐吧?”

叶知秋吃了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一时口快,叶小姐别放在心上。”谢明尧把话头收住,没有往下说。

叶知秋的心思多通透啊,谢明尧这话一定有古怪。

她蓦她想起了杜蔓青,又凝视了谢明尧好一会,轻声问道:“谢公子,我是个直性子,也不转弯拐角了。我想问你的事,正是天香楼失窃那天发生的事。你当时是不是在天香楼见到‘我’了?”

谢明尧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见到你了,不,是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但当时你哥哥与白小姐都没认出来,她们都叫你‘知秋’。”

“是呀,我哥哥与白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他们都没辩别出来,你不过见我一两面,怎么就能辩别出来呢?”

谢明尧听了登时有些得意,呵呵笑道:“你与那女子实在太相信了,也难怪他们辩别不出来。我也是偶然间才记起,在天香楼出现的‘叶知秋’左边面颊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而在寒蝉寺出现的‘叶知秋’并没有,才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人。”

“谢公子的眼睛好生厉害。”

“这有什么?我任凭看见一个人,如果他父母夹在成千上万的人群之中,我也可以找出来。”

叶知秋听了不免咋舌,又问道:“那你见了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岂不是知道他们是不是亲生的?”

“那当然。”

“那你觉得我与那个女子呢,是不是亲姐妹?”

谢明尧望叶知秋一眼,只是微笑,并没有答话。

“到底是不是,你倒是说呀。”

“你俩同一个人似的,那还用说吗?依我看来,你们何止是亲姐妹,还应该是一对孪生姐妹。”

叶知秋呆了。过了好久,才又轻轻问道:“那她是我的亲姐妹,岂非是我父母的女儿?”

谢明尧叹了口气,道:“这个推论是可以成立的,但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是什么,谢明尧没有说下去,叶知秋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两人陷入了沉寂,终于是叶知秋打起点精神,问了那日在天香楼发生的事情,谢明尧把事情说了一遍,叶知秋何等聪明,她把前前后后的事串了起来,已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肯定是杜蔓青偷书之后又暗中偷梁换柱了,自已拿不出去就利用了白姐姐,白姐姐以为她是我,就把书给了我,怪不得她与哥哥有些话说得奇怪呢,原来如此。”

谢明尧见叶知秋想得出神,怕她还在为孪生姐妹的事情伤神,遂轻轻叫道:“叶小姐,叶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叶知秋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我突然发觉,你跟白姐姐其实也挺登对的。”

这并非假话,谢公子文武双全,温文俊雅,更难得的是有能人所不能的特殊本领,与雅丽如仙的白锦也很是相配,只可惜......

谢明尧听了这话大喜,急急问道:“那么,你能帮我一把吗?”

“不能!”

叶知秋的摇头,令谢明尧大失所望,连忙问道:“为何呀?”

“因为帮了你,就是对另一个人不公平。”

谢明尧固然好,叶知远也不差,叶知秋还想帮哥哥牵线呢,怎么会帮谢明尧?

“对另一个人不公平,那个人是谁?”谢明尧好奇地问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白姐姐这么好,追求者自然大有人在,你好好努力吧。”

正是:青梅竹马又如何?心中自有女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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