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淡淡地笑道,「当局者迷,施主不正是因为看不懂自己的内心,才会觉得烦恼吗?」
闵庭柯急忙辩解道,「什么内心不内心的,我是为了最近的事情太多,所以才有些心浮气躁,和心上人有什么关系?」
一清道,「施主自幼管家,比眼前更大的风浪也都经历过了,向来淡定自若,因何浮躁?」
闵庭柯道,「我……我……这不是入夏了吗?天气一热,就算什么都不做心里也不痛快。我又没有老和尚的定力和修为,自然受不了。」
一清笑道,「原来是因为天气炎热……」
闵庭柯道,「对对对,什么时候天气能凉快些也就好了,老和尚说是不是?」
一清道,「施主说是,那便是吧。只是你不用费心说服于我,最重要的是说服自己啊。」
闵庭柯浑身不自在,「老和尚又开始打哑谜了!」
一清道,「哑谜说与装聋作哑之人听,再恰当不过。」
闵庭柯还要解释,小沙弥已经送了水来。
一清道,「外头太热了,咱们到禅房里坐吧。」
闵庭柯求之不得,两人进了禅房,小沙弥小心地倒起水来。
闵庭柯接过水杯,忍不住道,「老和尚越来越小气,现如今只有白水招待,连茶叶也舍不得搁了。」
一清道,「白水一杯,正好可解心浮气躁之症,对施主自有益处。」guhu.org 完美小说网
闵庭柯叹了口气,「要是真这么好治,我还费工夫来你这里做什么?」
一清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心结不解,到哪里去都没用。什么时候你敢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心结自会解开,到时候哪怕安身于烈日火光之前,也能归于平静。」
闵庭柯不服气地道,「我哪有什么心病?」
一清笑而不语,「喝水吧。」
闵庭柯斯文地喝了口水,留神打量起禅房内的布置,「听说外间的禅房屋瓦坏了不少,你这里倒没什么事,可见六华寺上下还是很重视你的。」
一清道,「重视也好,漠视也罢,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会在意这些?」
闵庭柯道,「出家人难道就不是人了?让你住在漏水的屋子里念经打坐,我不信你能静得下心去。」
一清道,「施主所言极是。」
他满目温和,看闵庭柯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与疼惜。..
闵庭柯笑道,「老和尚不用这样看我,我是绝不会出家的。」
一清道,「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以施主大材,不论身在何处,总归是大有作为之人。只要心存善念,多行善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闵庭柯道,「老和尚开窍了,不像早前见到我总是劝我出家得为僧的时候唠叨个没完。」
一清笑道,「早前既劝无效,如今施主红尘中已有羁绊,更做不到四大皆空了。」
闵庭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我没有什么心上人,老和尚怎么就是不信?」
一清道,「施主说什么,老僧自然都是信的。重要的是施主自己信不信?」
闵庭柯想到和白蓉萱相处的种种,心中又浮起异样的情愫。他赶紧打住,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避开了一清的眼神道,「老和尚真是越老越古怪,竟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一清道,「施主乃是聪慧无双之人,想懂之时自然能懂,不想懂之时,旁人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是无用。」
闵庭柯来六华寺,本来是想求个心思宁静,被一清没头没尾地说了一通,反而更加混乱了。他再也坐不住,强坚持了一会儿便准备告辞。
一清早就看出他的去意,闻声也没有挽留,吩咐小沙弥替自己送客。
闵庭柯走出禅房外,忽然停住了步子。他背对着一清,低声道,「老和尚就会逗人玩,你一个方外之人,怎么会知道有了心上人是什么感觉?」
一清道,「老僧自是不知,但想必身在局内之人是会明白的。」
闵庭柯不再多言,快步出了后院。
回到前头殿内,他招呼了一声,便准备带人离开。管事和尚很是意外,「眼看着就到午间了,闵施主不在寺内用过斋饭再走吗?」
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着闵庭柯的脸色,见他气色如常,眉宇间并没有恼怒生气之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可是位得罪不起的,要是把他给惹恼了,将来六华寺遇到什么难处,还能指望谁出手相助?
闵庭柯道,「斋饭就不吃了,我只是来探望一清禅师,见他没有大碍就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处理呢。」
管事和尚笑着道,「贵人事忙,能者多劳。」亲自将闵庭柯送到了寺门之外。
闵庭柯头也不回地坐着车子离开了。
跟车的常安很是不解。
从前闵庭柯来六华寺,都会多待一会儿,有时候甚至会住上一两夜,像这样匆匆而来又匆忙而去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
常安小声问道,「六爷,可是一清禅师说了什么?」
闵庭柯面无表情地道,「哼,他可说了不少呢,你要打听哪一句?」
语气虽然平静,但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悦。
常安自然不敢再说。
闵庭柯心里想——老和尚胡说八道,居然说什么心上人,我怎么能和治哥……
闵庭柯越想越气,干脆闭上眼假寐。
可不管他如何控制,脑海中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跑出白蓉萱的身影来,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让闵庭柯心烦意乱。
这到底怎么了?
「这个该死的治哥!」闵庭柯喃喃地吐槽道,「自从他来到白家,我就没安生过!」
阿嚏——
立雪堂内的白蓉萱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正在报事的王德全连忙关心道,「治少爷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白蓉萱摇了摇头,「多半是有人在念叨我呢。你接着说吧,刚刚说到哪儿了?」
王德全道,「第一件便是长沙那边的大掌柜送回消息来,近两个月当地一户姓苗的人家异军突起,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货源,足足将货价压低了两成。老百姓们过日子自然图个便宜,谁家的东西价格低就去谁家,因此直接影响了咱们几间铺子的收益。起先大掌柜只当他是为了拉拢客户,谁都不会做赔钱买卖,坚持个十天半月的也就足够了。没想到苗家一撑就是两个月,大掌柜心里没了主意,想讨您一个示下。万一苗家手里真有新的货源,今后的货物就按这个价往外出,咱们这边也得尽早有个安排才是,否则这些年的老客户就都被抢走了。」
白蓉萱道,「这个苗家是什么来头?长沙的坐地户吗?」
王德全道,「是,从前一直寂寂无闻的,今年年初刚换了家主,行事的风格都跟着变了,让人很是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