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庭柯淡淡地道,“这些人也是的,自己不会水还要往水边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警察厅也尽是些没用的饭桶,年年出事,年年也不见有人出面管一管。”
闵致远在一旁道,“算了算了,我们只管自家人的事,何必去操没用的心?你们两个赶紧坐下来歇一歇。”
还未从‘游水’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白蓉萱连忙向他行礼问候。
闵致远虽然不喜欢白家的人,但姐姐待眼前的少年人格外的宽厚,自己的儿子也愿意亲近,他也只好收起了长辈的架子,平易近人地道,“不用拘谨,只当自家人聚在一起过节就是了。”
白蓉萱感激地道谢。
闵庭柯和白蓉萱缓缓坐了下来,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谈。江边的雾气渐渐散去,虽然天气略微有些阴沉,但明亮的江水还是让人心旷神怡,不少做生意的小贩卖力地吆喝着,周围一片热闹的景象。
闵老夫人许久没有出门,冷不丁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有些不适应。
闵夫人听到人群中有卖菱角的,立刻对闵庭柯道,“这个季节的菱角最好吃了,让人买些回来尝尝。”
闵庭柯道,“那东西干净吗?可别吃坏了肚子。”
闵夫人道,“怎么不干净?好吃着呢。”
闵老夫人也道,“致远,你还记得小时候爹带咱们两个到江边踏青时,也总喜欢买些菱角吗?”guhu.org 完美小说网
闵致远笑着道,“当然记得,那是因为母亲喜欢吃,可不是买给咱们的。”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呀,母亲那时不喜欢出门,可爹却一直记着她的喜好,不管走多远都不忘给她带东西回来。不过就算这样,等回到家时,菱角也被咱们吃了大半。”
一个小小的菱角,却牵扯出过往的回忆。
闵庭柯只好叫来了常安,“打发人去买些菱角回来。”
常安应了一声,也不敢假手于人,亲自跑下楼找了个小贩,买了小半筐煮熟的菱角。
闵庭柯见那东西黑黢黢的,又尖又小,忍不住问道,“怎么吃啊?”
闵夫人道,“你自小过惯了好日子,连菱角也不会吃,我剥给你。”说完便着手剥起了菱角。
白蓉萱哪好意思让闵夫人动手,她眼疾手快地剥好了两个菱角,放在食碟里推到了闵庭柯的眼前,“六叔尝尝。”
闵庭柯随手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好像和栗子差不多。”
闵老夫人道,“比栗子要甜,水分也多。”
闵庭柯似乎不太喜欢,吃了一个后便把碟子送回到白蓉萱跟前儿,“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白蓉萱又剥了几个,这次却送给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道,“好孩子,我如今胃口不好,轻易不怎么敢吃这些东西,何况还有易嬷嬷和连翘她们呢,用不着你,仔细刺破了手。”
闵庭柯见白蓉萱动作轻柔熟练,便低声问道,“你很喜欢吃菱角是不是?”
白蓉萱摇了摇头,“这你可猜错了,我跟你一样,也不太喜欢它的味道。”
闵庭柯诧异地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剥得这么顺手?”
白蓉萱道,“我外祖母很喜欢,每到菱角上市的时节,舅舅总要买回来给她尝鲜。”
“原来如此。”闵庭柯道,“你还挺孝顺的。”
白蓉萱笑了笑,没有接口。
闵庭柯摆弄着菱角,“这东西是长在哪里的?土里吗?”
闵老夫人闻声笑道,“你这没见识的,菱角长在树上,外面还包着一层果皮,剥了皮里面才是果核。”
闵庭柯道,“这也太麻烦了,我情愿去吃瓜子。”
闵老夫人道,“那怎么能一样?”
大家一边吃着菱角一边闲谈起来,常安匆匆走上来低声向闵庭柯禀告道,“六爷,知道您在这边,华洋商会的苏会长想过来和您说几句话。”
闵庭柯想也没想地道,“什么话这么要紧?大过节的谁能走得开,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见。
常安只好下楼回绝。
过了一会儿,他又上来道,“六爷,顾家派人来了。”
闵庭柯还是那番话,淡定地喝起了茶。
片刻后姚家又来了。
闵致远道,“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你也不要托大,该见还是要见的,不能倨傲无礼,让人觉得受了怠慢。”
闵庭柯不屑地道,“有什么好见的?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现如今都上赶子来巴结,当初想什么了?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当初种了什么因,如今就该吃什么果,这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又没人强迫他们。”
他说的‘当初’,指的自然是闵家落难之际了。
闵致远道,“你这孩子也太记仇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要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
闵庭柯不耐烦地道,“您就别管了,既然将家事全权交给我,您就不要再插手。要不然您再接手回去,正好让我自由自在地出去游历,大觉寺的宏明禅师一直嚷嚷着要收我为徒,还要带我重走当年的玄奘之路呢。”
闵致远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闵夫人便抢着道,“走什么走?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你又不是和尚,跟他们胡混什么?”又板着脸对丈夫道,“今日是端午节,大姐难得赏脸出门,这样的好时候你站出来挑什么刺?”
闵致远对这位长姐还是相当敬重的,眼见着闵老夫人的确有些不高兴,他只好闭嘴不说。
闵老夫人缓缓放下茶杯,对闵庭柯道,“如今闵家历经苦难已经位居高位,但也不可太过目中无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是明白的。闵白姚顾四家在上海滩齐头并进多年,内里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如今当家,自然什么都要以你的意见为上,只有一点,有些面子情该顾还是要顾的。如今世道艰难,谁没有用到谁的时候,你可别自满自大,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真到了用人的时候,临时抱佛脚可是没用的。”
她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完全就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在规劝不听话的晚辈。
闵庭柯笑着道,“姑姑放心,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正所谓远交近攻,四大家族本身就是相互竞争相互拆台的关系,走得再近也没用,真遇到难处,他们只会高高在上看笑话,是绝不会出手相助的。既然这样,又何必费尽心机的拉拢呢?我倒情愿交些更有力的臂助,将来也能用得上。”
话音刚落,常安便上前来道,“六爷,元家和彭家的人来了。”
闵庭柯道,“请到楼里来喝茶。”又起身对闵致远和闵老夫人道,“我去去就回。”
临要下楼之际,他又看向了白蓉萱,“治哥,你要不要跟下楼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