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闵庭柯不悦地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黑市上的话了?那都是编来骗人的,三岁的孩子都未必信,难道你连小孩子也不如?”
彭屿道,“有些话自然不信,可有些话却是不得不信。你是出了名的性格古怪,大家都知道你不好惹,谁见了不避着走,乌鸦站在煤堆上,也就你自己不觉得吧。”
闵庭柯懒得搭理他,自顾着喝起茶来。
彭屿又道,“对了,家里还有没有剩饭,我为了给你送消息,心急火燎地跑了出来,饭还没有吃呢。”
闵庭柯淡淡地道,“没了,早撤桌子了……”
彭屿立刻道,“你也太抠门了,我一片真心为了你,可你居然连口饭也不给我吃。”
闵庭柯对常安吩咐道,“让厨房给他煮一碗面,少放点油,现在油价都贵成什么样了!”
彭屿气呼呼地道,“为富不仁,果然越有钱的人越小气。”
闵庭柯道,“爱吃不吃,蹭饭还这么多的臭毛病。”
两个人斗着嘴,闵庭柯的心里却有了另外的计较。
不管怎么看,邢万山的这番举动都让人觉得奇怪,好像故意在引他上钩似的。谁在逃难的时候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生怕别人不追上来似的。guhu.org 完美小说网
闵庭柯可没那么蠢,单靠邢万山和他笼络的乌合之众想要在上海滩的渡头称霸几乎不可能,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势力做支撑。或许是白家,姚家和顾家也不是没可能,闵庭柯虽然一时半会猜不到是谁在和火龙帮暗中勾结,但此刻却不适宜继续穷追猛打。若是真为了区区一个邢万山伤到了自己,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何况治哥不是也说过了吗?他是瓷器,对方是瓦硕,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浪费时间。
如果对方的最终目的就是闵庭柯本人,那邢万山这个鱼饵可不太不合格了。
闵庭柯才懒得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呢。
反正火龙帮已经被剿灭,纵使还有些喽啰在暗中等待时机重整旗鼓,但失了邢万山这个主心骨,也难成大器,渡头那边起码能安生几年,只要没人敢动闵家的主意,闵庭柯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后厨很快便把面煮好了,彭屿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跑。闵庭柯见状笑道,“亏你还是彭家的二少爷呢,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彭屿笑着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是跟你不见外吗?这要是有外人在场,我自然得端着点儿,怎么也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啊。”
闵家的仆妇哪能让他忙活,把面条送到了他的面前。不但放了酱牛肉,还卧了两个鸡蛋,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彭屿笑着向仆妇道谢,“还是你们心疼我,不像某些人,一点儿油水都不舍得放。”
闵庭柯道,“对了,我前些日子还想问你呢,你们家在南京的生意怎么样了?后来手头上的事情太多,就被我给忘到脑后去了。”
谷瀽 “就那么回事吧。”彭屿没太往心里去,秃噜秃噜地吃着面条,“你说谁家会在这个时候扩展生意?也就我那个不靠谱的二叔吧,真不知道他那脑袋是怎么长的,我怀疑里面全是浆糊。偏偏家里没一个人反对,我才说了两句,就被人指着鼻子一通骂,好像只有他是为家族好,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我算是看出来了,彭家这么多年都起不来是有道理的,照这么下去,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还想着更进一步,别痴人说梦了。”
闵庭柯道,“前人不行,不是还有你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整天东奔西跑的不务正业,什么时候接手家业,帮你哥哥的忙啊?”
彭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压根没准备留在彭家。”
闵庭柯有些意外,“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有脱离家族,一个人闯荡不成?”
彭屿道,“脱离家族就严重了,我姓彭,骨子里留着彭家的血脉,这些年一直受家族恩养,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呢?我想分家。”
闵庭柯想也没想地道,“不可能。起码在彭老夫人活着的时候办不成。”
彭家的老夫人最喜欢儿孙满堂,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只要有她在一天,彭家就永远不可能分家。她虽然上了年纪,但向来说一不二,彭家自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怕她的,根本没人敢反驳她的话。
彭屿道,“何止啊,就算有一天曾祖母寿终正寝归了山,我祖母也不会答应的。”
闵庭柯笑着道,“那你还做什么打算?老老实实的接手家业,凭你的聪明才智,早晚能闯出一片天的。”
彭屿叹了口气,“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拖着一大家子往前走?被这么一群废物拖累着,我不累死也被气死了。”
闵庭柯道,“有你这么说自家人的吗?”
彭屿气得瞪大了眼睛,“要是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可你说就不行了,我家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闵庭柯自然是知道的。
就因为知道,所以才格外的心疼彭屿,对他也格外地宽容和照顾。
要是换了旁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闵庭柯早就不客气地起身离开了。
彭屿近来憋屈得不行,正愁没个地方发泄,此刻面条也不吃了,不吐不快地道,“我那个二叔,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偏偏还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总觉得自己一身的本事无处施展,可只要一出手,必定赔的血本无归。要我说家里就是养头猪也比他强,起码年节的时候还能杀了吃肉,有个用处。头几年他跟风做煤炭生意,元家和夏家赚得盆满钵满,怎么就只有他赔钱?后来又收购蓖麻籽,结果赔得裤子都要穿不上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去求我曾祖母帮忙,挺大个人了,一点儿骨气也没有,简直就没眼看。我那个姑姑,好吃懒做又喜欢嚼舌根,整天描眉画眼,觉得自己是天上的美人,其实又肥又胖,要不是仗着彭家有些家底,我姑父能娶她?这两人凑活到一起也是为民除害了,正经营生没有,整天靠我祖母接济,什么时候我祖母也走了,他们两个都得去要饭。”
闵庭柯好奇地问道,“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只是不好开口问你,既然今儿你自己主动提起来了,我就多嘴问一句。当初煤炭生意很好做,只要有本钱,基本就没赔钱的。元家和夏家都是靠这个翻得身,如今能在四小家族有一席之位,也多靠了当时的买卖。也不知道你二叔是怎么做的生意,为什么单单只有他赔钱呢?”
闵庭柯是真的想不明白。
彭屿叹了口气,无地自容地道,“庭柯,这要不是你,我都没脸说,生怕笑掉了别人的大牙。你猜怎么着,我二叔从平顶山往出运煤,然后卖到大同,人家的煤价比平顶山还要便宜两分呢,他不赔钱谁赔钱?”
闵庭柯一愣,随后便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