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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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每个捉妖师都有自己不同的忌讳。

卜卦这事儿,本来就玄之又玄,应卦之前,谁也说不准自己这卦会应得如何。

所以,每个卜师最忌讳最深恶痛绝的一个问题就是“你的卦准不准”了!

结果谢晏兮竟然就这么问了出来。

原本还在小声交谈的元勘都住了嘴,程祈年欲言又止,和元勘不经意对视一眼,一起露出了很难评的表情。

不仅难评,元勘甚至不敢说话。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师兄今日,怎么好似格外针对这位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黑衣中的……姑娘。

嗯?姑娘。

元勘的目光后知后觉地落了回去。

居然是一位姑娘。

彼时在观里的时候,因着一副实在太过优越的长相和拔群的战力,谢晏兮也引得其他道场的师姐师妹们探头探脑,却各个都铩羽而归。

元勘可太清楚了,他师兄这人看上去好似光风霁月温柔有礼,实际上散漫又毒舌,还有点目中无人,除却对平妖这事还算上心之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至少元勘就没见过他给过谁多一个眼神。

这不,就连将要过门的那位未婚妻,也没见他师兄多看两眼啊。

怎么今日突然对一位初遇的姑娘如此另眼相待?

这不对劲。

元勘在心底啧啧两声,已经为师兄此刻的行为找到了原因。

幼稚的男性在遇见喜欢的、有好感的姑娘时,向来就喜欢欺负人家。

就像他师兄此刻一样。

虽然看起来他也像是在平淡无奇地询问,甚至眼神都没有什么波动,但以元勘对谢晏兮的了解,这里面绝对有点儿猫腻。

四舍五入,师兄,幼稚!

腹诽完,元勘又暗自叹气,心道总归是不能由着师兄这么任性下去,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要懂得发乎情止乎礼,懂得收敛!

他做师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做错事。

得想个办法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二。

凝辛夷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时带了明显的不悦:“你觉得我的卦有错吗?”

这回答很是巧妙。

卜师不可自吹自擂,也不可妄自菲薄,否则都会有损卦运。

“白沙堤共三十七户人家,祖祖辈辈居于此,囿于此,如今尚有一百九十三口人。”谢晏兮不直接答,而是一边向前走,一边道:“方才那间屋子里,有二十七名孩童。”

他的音色依然是那般散漫的淡淡:“如此算来,姑娘的卦应是准的。毕竟此刻的白沙堤,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在同一处聚集这么多人。”

凝辛夷忍不住冷哼一声。

“我也会卜卦。”他倏而停步,谢氏洞冢已在咫尺,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排排的牌位与石碑上:“所以想与姑娘同起一卦,若是应于同一处,想来更万无一失。”

谢晏兮善卜这事儿,凝辛夷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她问:“卜什么?”

声音里依然有被冒犯的不悦。

“还卜同一个问题。”谢晏兮道。

凝辛夷却笑了起来。

兜帽遮住她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精致的下巴,她的唇色天生偏艳,此刻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可我一天只起一卦。”

这也很正常。

卜师能测凶吉,勘未来,所窥皆天命。本就要在入卜之一道时,为自己上一些规矩枷锁,否则极易将自己的福运与命数消耗殆尽。

谢晏兮偏偏抬手指了指天穹:“很巧,正子时已过,现在便是新的一日了。”

凝辛夷心底暗骂一声,表面从善如流:“不巧,我的一天,是指十二个时辰之内。”

谢晏兮终于停步。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才问:“敢问姑娘这规矩,是什么时候立的?”

凝辛夷的笑容更恶劣了点儿:“刚刚。”

谢晏兮:“……”

开玩笑,她才不要在谢晏兮面前起卦。

上次谢晏兮在她面前以巫草卜吉日时,简直随便到了极致,偏偏卦还是准的。

这本事纯粹是天赋。

她这种自学的半吊子在天赋面前,纯熟自取其辱。

元勘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有人让他师兄噎住,实在难见。他扯过程祈年,小声问:“这位姑娘之前与我家公子有过什么冲突吗?”

程祈年也莫名:“我倒是不曾见到,这位姑娘分明很好说话,怎么突然……”

两人的话音消融在凝辛夷转过来的一眼里。

凝辛夷收回视线,道:“这位也会卜卦的公子,我也有一事相问。那草花婆婆分明也是妖祟,却不知为何公子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好像你与她二人还有所合作?”

“此事我倒是可以替他作答。”程祈年道:“想来姑娘并不常来像白沙堤这样荒僻的地方。这世间如今妖祟作乱,民不聊生,纵使有平妖监和捉妖师,也总不可能顾及天下所有角落。而这些村落更是常常遭到妖祟们的攻击。”

“所以,村民们只能向神灵乞求庇护,寻求心灵寄托。”

这确实是凝辛夷所未听说过的。

她有些疑惑地重复:“神灵?什么神灵?这和草花婆婆有什么关系?”

程祈年的声音里带了唏嘘:“更具体一些,这所谓的向神灵祈求庇护,不过是在村中的破庙里寻求心灵的寄托。所求的对象,也多为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譬如靠山便求山神,临水则求水神。”

说到这里,凝辛夷便懂了大半:“可所谓的那些显灵一类的传说,实际上大多是妖祟。过去也就罢了,这些年来,世道不宁,妖祟现世。所以村民们祭拜的愿力便真的让这些妖祟显形了?”

“正是如此。”谢晏兮颔首,神色淡淡,仿佛并没有被凝辛夷方才的态度影响,只有凝辛夷自己恍惚觉得,他看她时的眼中有一丝玩味的笑:“草花婆婆便是受村民供奉显形的妖祟,名为‘守护妖神’,她因村民的愿力而生,力量也来源于此。保护整个村子和村民是她的职责所在,也是保护她自己。”

原来如此。

草花婆婆便是这白沙堤的守护妖神,断不可能反过来攻击村民,反而会和捉妖师们配合,将侵扰村子的妖祟杀死或赶走。

解了心头的疑惑后,凝辛夷问道:“程监使,可有看到洞冢里有什么异常?”

提到这个,程祈年的神色一肃:“确实有奇怪的地方,我看到了衣服。”

元勘不解其意:“什么衣服?”

“这里是洞冢,便是有人来祭奠也应是金银元宝。要送衣物,也应是纸衣物,怎么可能……”程祈年迟疑道:“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将旧衣物送来此处?还是这么多的旧衣物?”

谢晏兮方才只是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他终于开口问道:“能看出来旧衣物的大小和样式吗?”

程祈年听懂了他想问什么,表情顿时更古怪了些:“我想说的也是这一点。那些……那些分明都是孩童们的衣物!”

刚刚才在旧屋里见到了孩童们一层又一层地躺在血泊之中的一幕,纵使后来得知是假的,乍一听到这话,凝辛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又和孩童有关。”她低喃一声,又推测:“是那只鬼鸟钩星收集的?她的巢穴在这里?”

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鬼鸟钩星昼伏夜出,在洞冢深处藏匿筑巢,也符合此妖的天性。

但此刻鬼鸟钩星已经伏诛,有关它的痕迹并无更多价值。

凝辛夷于是问道:“还有别的吗?”

程祈年凝目再看,却看不到更多:“只剩石碑,排位和白烛。”

没有其他妖祟的痕迹?

她之前的判断难道是错误的?

这些烛火的背后……不是烛阴?

瞳术·天目之下,一切魑魅魍魉,妖气走向,都应尽在眼中。

就算她有所错漏,在场这么多人,最差的境界也有窥虚引气,各个都会开天目观妖气,更不用说程祈年这样自平妖监而来之人。

这白沙堤上,妖气最浓郁之处,确实便是这谢氏洞冢。

难道真的还能有被遗漏的地方?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他们忽视了。

而且定然是那种就摆在明面上,实在太过明显,所以反而被当做理所应当的存在。

凝辛夷一边思考,一边无意中回身看了一眼。

却见自己所站的位置,竟然正好可以将大半个白沙堤都收入眼底。

白烛与白木板桥的光一并蜿蜒成夜色中不灭的平行动线,像是缠绕蜿蜒的蔓藤般不分彼此。

白沙堤静默却诡谲的夜里寂静一片,只剩绯红的妖气流转,近似将整个村子的生息都遮盖。

太安静了。

安静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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