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姐儿的手冰凉,拉着徐清欢匆匆向前走。
园子里,几个丫鬟在与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说话,她们说说笑笑,脸上满是轻松的神情。
徐清欢望着那女孩子,她眉眼舒展,相貌秀丽,笑起来脸颊旁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十分的可人。
“蕙姐儿,你看准了吗?”徐清欢问过去。
蕙姐儿肯定地点头:“大奶奶,我记得很清楚,她生得很漂亮,脸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她十分的紧张,拉紧徐清欢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徐清欢接着道:“她有没有见过你?”
“没有,”蕙姐儿抿起嘴唇,“嬷嬷不准我去前面院子里。”
徐清欢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脚步声,丫鬟纷纷转过头来,瞧见了徐清欢立即行礼。
其中一个丫鬟上前道:“屋子里都收拾好了,我们在跟着绣娘学做针线。”说着看向身边的女孩子。
“大奶奶。”女孩子声音如清泉,上前向徐清欢行礼。
徐清欢的目光落在笸箩里:“绣的很好。”
管事妈妈看到这边的情形立即过来回话:“太太怕我们粗手粗脚,特意找了南方的绣娘前来,这孩子年纪小,手艺却不错。”
这样的女孩子在北疆应该不多见,所以这些丫鬟才会围着她学针线,除此之外,女孩子的容姿在这里也是万里难求。
徐清欢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莫非庾家和李煦做了那般下作的事?
说完话,管事妈妈道:“宴席准备好了,太太让我请您过去。”
徐清欢点点头,拉着蕙姐儿向前走去。
蕙姐儿始终沉默着,没敢多瞧那女孩子,直到走远了,徐清欢才感觉到蕙姐儿松了口气。
蕙姐儿抬起头来看徐清欢,眼睛中露出羡慕的神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奶奶这样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平静自若。
“大奶奶,”蕙姐儿趁着周围没人低声道,“您准备要怎么办?”
“我会让人去城内查一查,她来到这里必然有所图谋,”徐清欢道,“仔细追查下去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
宴席过后,莫脱带着王枢和莫征到马家安排的院子里住下。
莫脱在席上喝了不少酒,仰头饮了一大盏茶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次宴席上他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安义侯世子爷还显得有些稚嫩,但也并非传言的一无是处,整个人看着倒比王枢要机敏许多,在军营中历练些日子,说不得也能独当一面。
那位宋都督就更加深不可测,他来奴儿干也不知是福是祸。
莫脱想着看向莫征,当看到莫征那闪动的目光,莫脱皱起眉头:“你们都与宋都督说了些什么话?”
“没有什么,”王枢感觉到气氛紧张立即道,“我和表弟只是去问问粮食,去年北方大雪,我们奴儿干去年冻死、饿死许多族人,若是朝廷能给些赈济,族人都能好过些,我们也是想要帮忙。”
莫脱看向莫征:“是这样吗?宋都督和宋大奶奶为了案子前来,你们可以帮忙,但要量力而为,不要自作主张,若是连累了部族,我定然处置你们,绝不会留情面。”
“父亲何时留过情面?”莫征口气淡然。
莫脱眼睛一跳,王枢起身就要再劝说。
“你出去吧,”莫脱吩咐一声,“我再与莫征说两句话。”
王枢没有办法只好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两个,没等莫脱再开口,莫征站起身来:“父亲放心,我知道宋大奶奶擅长断案,但我没有将母亲的事告诉她。”
莫脱脸色一变,声音严厉了许多:“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母亲的死另有内情?我早就告诉你,你母亲是因为突发重疾,我看你是中了邪,连你祖父和我的话都不肯听,你若是继续这般我就……”
“将我送去见母亲吗?”莫征淡淡地道,“父亲心中对母亲就没有愧疚?在族人面前刚正不阿,其实暗藏鬼祟,所以才会趁没人的时候,在母亲屋子里痛哭流涕。
我都瞧见了。
你不敢说出来,无非是怕祖父厌恶你,不会将首领之位传给你,你根本不是什么勇士而是个懦夫。
父亲,您为什么不说出来,母亲是被祖父害死的,祖父为何要杀母亲?是不是母亲发现了祖父的秘密……”
莫脱睁大了眼睛,他起身虎行几步扬起了手。
莫征不躲不避。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莫征脸上:“让我再听到这种话,我就杀了你。”
说完话,莫脱离开了屋子,莫征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讥诮的冷笑。
……
徐清欢靠在椅子上翻看从市面上买来的书册。
书册的种类虽然不多,但从四书五经到齐民要术都能买到,这里离奴儿干不远,奴儿干的部族应该可以通过这些书来了解大周。
父亲曾说过,奴儿干部族开始不愿意与周人来往,多亏了海西的首领才逐渐放下心防,老首领是一心与大周交好。
从莫征那里也能看得出来,莫征会筹算,字写得也很工整,官话说得极好,海西首领该是想要亲近大周。
奴儿干和大周之间渐生隔阂,除了大周官员的问题之外,定然也有奴儿干的原因,前世各部族突然大乱时,她就有这样的思量,只不过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徐清欢想着看向窗外,这么晚了宋成暄怎么还没回来。
正思量着,孟凌云进门回话:“大奶奶,马都督喝多了,拉着大爷不肯松手,正往这边来了。”
徐清欢立即起身走了出去,只见不远处晃来两个人影,宋成暄和马都督相扶而行。
马都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宋贤弟,你有没有感觉到好一些?我这一招最为解酒了,平日里我与将士们喝多了,就会在园子里走上一圈,若是还不清醒就再走一圈,走着走着酒气也就被风吹散了。”
宋成暄面沉如水,不时地去搀扶踉跄的马都督。
“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宋贤弟说,”马都督道,“我们金州卫苦啊,真是苦不堪言,见到海盗的船只,只有转身逃走的份儿,但凡有一艘能堪用的大船,我都要与那些海盗死战到底。
朝廷拨下来的军备,又要防御东边重镇,又要对付海上倭寇,东边重镇还好说,我有几个儿子,个个都能打仗,可海上……我只有挨打的份儿,真是奇耻大辱啊。”
徐清欢正想要带人上前搀扶马都督,听到这里却止住脚步,马都督“醉”了,说话却如此的流利,对比宋大人醉酒的时候,好像更高一筹。
“公子先装醉想要回来,没想到不敌马都督,”永夜凑在徐清欢身边低声道,“冷不防就败下阵来。”
徐清欢不由地赞叹,到底是老将出马。
永夜接着道:“这位马都督被称为马扒皮,无论大周哪位官员前来,马都督都要想方设法留下些什么。”
所以公子这次是栽了。
徐清欢将手缩回袖子,眼下的情形好像与前世不太一样,前世马都督拒收李煦送来的一切好处。
真相到底如何,就要劳烦宋大人仔细探查,而且他们来查案,确实应该与马都督交好。
她应该留些时间,让宋大人与马都督多多切磋,这样才能心有灵犀。
再者说,宋大人几次醉酒骗她,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宋大人这只老鸟,也该摔一次跟头。
宋成暄看着徐清欢那双晶亮的眼眸,心中一沉,眉头锁得更深了些,然后他看到那纤细的身影向他行了个礼,就带着人转身离开。
越来越不像话了,宋成暄目光如冰,之前为了查案不理睬他,现在轻易就将他卖给了马都督。
过了今日,他定然要重振夫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