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廷派出快船,到福船上发出火箭,时间间隔不长,就算安义侯十几年没有带兵,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会被制住。
那么很可能是受了倭人的要挟。
徐清欢在查谢云的案子,谢云又与倭人有勾结,即便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也能猜出今日的事必然与徐清欢有关。
以徐清欢的聪明绝不会轻易就让倭人的算计得逞,她就算没有猜中所有一切,也应该能推测出大半实情。
可惜常州水师握在总兵手中,朝廷又命苏纨督军,她一个女子即便有所察觉,所说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是空谈,除非……能够引蛇出洞,将所有人抓个正着。
她该不是以身犯险,去引诱倭人了吧?
还真是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去做的。
“公子,”永夜听到蛙人的话,也警觉起来,“我们怎么办?去帮安……”公子肯定不会帮安义侯,他差点又坐上大炮将自己轰上天。
宋成暄看向不远处的礁石:“如果他们这样偷袭泉州会怎么样?”
永夜正色道:“自然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宋成暄目光微深:“那就一个也不留。”
宋成暄话音刚落,随着波浪起伏,礁石后有一截船体露了出来。
……
福船那里发出了信号,藏在礁石后的倭人心中一阵欢腾,所有人都看向领兵的白密,白密是白龙王赐的名字,代表了无上的尊贵,跟随白将军来与周人打第一仗,他们又是骄傲又是期待。
好好虐杀周人,让他们尝尝白龙王的手段。
所有人正盯着前面海面上的情形,只要福船再往前一点点,他们就会从礁石后冲出,直接向大周而去。
福船的炮火会对准大周的船只,船上所有的弹丸一点都不会浪费,全都会用在大周身上。
他们还有子母船,趁机带着火油撞上大周,然后他们再乘坐子船大摇大摆的离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大周的水师耍的团团转。
“都注意了。”白密抬起手准备发号施令,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到身后一阵骚乱。
他转过头去,只听得有人道:“少人了,怎么少了……”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就落入海中,挣扎几下消失在海面上,原本他方才停留的地方留下一片血迹。
有人。
白密睁大眼睛,有人发现了他们。
“在海里,他们在海里,海里有蛙人,快……”有人叫喊出声。
几个蛙人反应过来,跳入海中寻找敌人,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常年在海水中泡着,鲜有人能出其左右,就当他们死死地盯着海面上的时候,一个蛙人的尸首浮了起来,他的脖颈已经被割开,眼睛大大地睁着,里面仿佛满是恐惧。
真的是有人暗算他们。
白密喊一声:“快,有敌军偷袭。”
话音刚落,海面上浮起几个人影,这些人灵巧地跃出上了礁石,紧接着刀光闪动,鲜血迸溅而出。
白密见此情形,也抽出腰刀大喊道:“杀了他们。”
所有倭人像那几个人涌去,久经战事的他们根本不会被这样的情形吓倒。
可接下来的事,也是他们未曾料到的。
他们准备乘坐的鹰船上发出一声沉闷地响动,然后一道火光燃起,碎末横飞,船被破坏了。
另一条船上的倭人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是听到有人喊叫,他茫然地看向站在礁石上的同伴,从他们眼睛中看到了惊诧,让他们惊诧的源头正是他背后的人,他正要转头去看,忽然觉得脖颈一亮,紧接着温热的东西从身体中争先恐后地涌出,进入他的喉咙和气管,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身体一软跪倒在甲板上。
这是些什么人,下手如此的凶狠,仿佛是海上最凶悍的海盗,不,是比海盗更加神出鬼没的人。
“上船,”白密冷静下来道,“上了船,离开这里,他们就不能再行偷袭。”
“将军,”有人道,“我们的船……好像被绑住了。”
白密皱起眉头。
只见无论鹰船上的人怎么做,都无法将船驰出这里。
白密额头上青筋浮动:“是谁,敢偷袭我们。”他们错过了最佳的时间,就无法援助那艘福船,前来偷袭的人显然洞悉了他们的举动,才故意这样安排。
……
徐清欢站在船头,身后追赶她的两条船已经越来越近。
她乘坐的小船逼迫着,一路从江面来到了海上。
此时此刻,海上也有一艘大船在那里,大船正在向大周驰去。
船舱里的谢老太太早已经发不出声音,今天她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打击,每一件都足以让她惶恐。
“停下吧。”
谢老太太听到船头的少女吩咐。
“别逃了,反正也走不脱,何必白费力气。”
小船慢慢停下来。
徐清欢说完转头看向谢老太太:“后面追我们的应该是白龙王的人,你不是想知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吗?很快就会有答案。”
谢老太太慌张地摇头:“我……不……不想知道……求求你们……你们放了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做……杀妍娘的不是我……害海商的也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徐清欢表情平静:“如今已经不是我能做主。”
徐清欢的船停下来,身后追赶的两条船也没有再追上来,这两条船仿佛就是在看着她,免得她会逃走一般。
现在他们都在等真正主导这一切的人露出真容。
终于旁边有一条船缓缓向徐清欢接近,船头站着的人映入徐清欢眼帘。
“张兴。”徐清欢开口道。
张兴脸上露出笑容:“徐大小姐没有想到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徐大小姐会来这里。”
徐清欢摇摇头:“身为朝廷官员,为何要勾结倭人。”
“朝廷官员?”张兴讥诮一笑,“早在十几年前,你父亲就将我们都卖了,将我们绑在魏王那只破船上,如果不是他,我们岂会有今日,我们为了大周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却只因为曾任他的副将,从此之后被朝廷厌弃,我们又有什么错?那些官职,那些荣耀明明都是我们用命换来的……大周官员,大周可有一日将我们当做官员?
他不仁我也不义。
既然已经被厌弃,我们又何必要追随他。”
徐清欢道:“这是你背后的主子告诉你的?你和王允的主子是白龙王还是……”
张兴不等徐清欢话说完“荷荷”笑起来:“徐大小姐真是聪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似你这样接近我们,知晓我们背后的秘密,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你就该死,你与他为难,你必死无疑。”
张兴说完这些,指向那艘福船:“你可知道那条船上的人是谁?”说着他眼睛一亮。
“是我父亲,”徐清欢道,“你们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挟我父亲。”
“是呀,”张兴得意地道,“他不是对大周忠心耿耿吗?今日我就要他变成一个受万人唾骂的叛贼,多好,让他尝尝我们受过的苦楚,让他所有一切也在瞬间化为灰烬。”
“这也是那人教你的?”徐清欢望着张兴,“他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才能感同身受了解你的感受吗?”
听到这话张兴眼睛一时涣散,仿佛是在仔细思量这个问题,不过瞬间他就回过神来狞笑地看着徐清欢:“徐大小姐,你想知道些什么?”
徐清欢道:“反正我已经要死了,你现在告诉我又何妨?让我也明白你背后的主子有多么的厉害,他多么值得你追随。”
张兴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那是自然,他将建立新朝,让……”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看向徐清欢身后:“那两条船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让他们堵住她的退路,怎么不听吩咐就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