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陪酒女子坐在棋盘前,眼圈泛红,干脆抓了一把棋子撒在棋盘上,起身就走。
不玩了?
姚子逸连忙出声:再来一把,这次我肯定让着你。
陪酒女子闻言气急,这句话她之前已听到不下十次了。
可这两个时辰,她愣是一把都没赢,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吝啬之人?!
陪酒女子深吸口气,声音软下来:尊客还是饶了奴家吧,奴家实在不擅棋道。
也罢。
姚子逸无奈叹气,摆了摆手,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陪着下棋的女子立刻逃也似的走了,紧跟着李小六身边的女子也起身快步离开。
陪在向苼身边的两名女子,反倒是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走得极慢。
四名女子离开后,屋内安静片刻,李小六忽然笑出声:三师兄,你就不能大方点?那位姐姐的脸都被你给气红了。
我平生字典里,可没有退让二字。
姚子逸洒脱一笑,旋即点过李小六桌边纹丝未动的酒水,调侃道:倒是你,让你过来喝喝酒,你愣是一杯也没敢喝,怎么?怕被下毒?
我…我…我……
李小六我了半天,随后偏头冷哼一声,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辈修士本就该如此,心清静,不为酒色所动,方为上乘之境。
姚子逸笑眯眯地看着李小六狡辩,一言不发。
李小六被盯得久了,不由恼羞成怒,忽然起身扑到姚子逸头上。
都是三师兄,没事带我们来青楼作甚?回去后我一定要告诉二师兄!
你这死小子,怎么动不动就要告状?赶紧给我下来。
我不!
向苼在旁看戏,一边喝茶,见两人闹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二位师兄,别打了。
李小六动作顿时一僵。他一时激愤,倒是忘了小师妹还在这里。
姚子逸趁势推开李小六,笑道:你看,小师妹都看不下去了,到底是做师兄的,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李小六脸色一黑,若论不成体统,三师兄你可是胜我万分也不止。
姚子逸单眉一挑,小六,你当真以为师兄带你们过来,是为了喝花酒?
李小六嘴角一撇,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姚子逸摇头轻笑,朝向苼招了招手,小师妹,过来坐。
向苼依言起身过来,坐在两人中间的空处。
姚子逸面上笑容微敛,长袖一挥,在三人身周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随后双手掐诀,指尖点过杯中满溢的酒水。
酒面涟漪荡漾片刻,竟是浮现出一段画面。
画面当中,一名身着便衣的陌生青年修士大步跨入门槛,看其周围布置,赫然便是这妙缘楼!
观月秘术?
李小六认出师兄所用的术法,不禁面露惊奇:若是我没记错,这门术法须得提前捕捉到对方的一缕神魂气息才可施展。三师兄,你怎么会有他的神魂气息?
姚子逸微微勾唇,再一拂袖,画面中的青年面孔顿时一阵扭曲,随后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李小六看到这张脸,立刻小声惊呼起来:养脉核心弟子,闫真?!
养脉?
向苼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那墨绿玉简中所载,风清门门主林风清,正是出自万脉剑宗养脉。
不错。
姚子逸微微颔首:风清门主出自养脉,养脉自然要派弟子过来
祝寿,而且人数不少,共有十七人。
昨夜我略施手段,在十七人身上都留了一道神念,唯有此人行动诡谲,且在临行前,天音螺窃取到两枚传讯符的内容。
说到此处,姚子逸摸出一枚螺状宝物,手掌抚过螺面,螺面微光一闪,两行袖珍小字登时浮现而出。
明日酉时三刻,千丹城妙缘阁,上品甲字房,过时不候。
在下定然赴约。
酉时三刻,那不就是现在?咱们是提前过来蹲守?
李小六一脸震惊地看着姚子逸,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三师兄,你之前所言,竟然都是真的?
小六,你何时连师兄的话都不信了?
姚子逸深深叹了口气,你看小师妹,从头到尾未曾怀疑过一句,再看看你,真是令师兄心寒呐。
李小六听得此言,顿时面露愧疚,连声说道:三师兄,我错了还不成,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师兄的。
那就给我少说点废话,专心看。
姚子逸拍了拍李小六的脑瓜,回头见向苼始终盯着酒盏中的情景,并未分神,不禁目露欣慰。
小师妹,真是一个修真的好苗子。
两人这么一耽搁,水画中的人已经上楼,走在廊道间。
向苼适时抬头,看到闫真从门前经过,眸光微闪。
上品甲字房……若是她没记错,姚子逸花了大价钱要下的这间房,是上品乙字房。
如此说来,闫真与那传音神秘人,此刻就在他们隔壁?
向苼低头继续看,姚子逸却在闫真即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蓦地拂袖抹去了杯中画面。
李小六看到关键处忽然被打断,颇为难受地抬头道:三师兄,为何不接着看了?
我等尚不知里面之人修为,观月秘术非万全之术,若是被对方看出端倪,岂非打草惊蛇?
姚子逸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向苼,温然笑道:小师妹,可否借玄甲一用?
向苼怔了怔,随后从怀里掏出袖珍龟甲,师兄说的是此物吗?
正是。
姚子逸接过龟甲,二师兄的为人我清楚,关于此宝的诸多作用,定不会与你多言,而是要你自己去发掘,以此来锻炼你的观察力。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你这玄甲除了有护盾之功,还有遮掩天机,防人窥伺之效。
若以此为基,施展观月秘术,除非对方修为超过玄殿主,极难被人发觉。
李小六听得津津有味,向苼听着,却是陷入了沉默。
姚子逸句句看似是在啰嗦地解释,实则却在地教授她使用玄甲的法门。
为人师兄,于情于理,本该如此。
可从未被这般照顾的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向苼出神的片刻,姚子逸已用酒水打湿了龟甲表面,而后双手掐诀,五指虚空一张,便从门前闫真走过之处,捕捉来一缕气息投入龟甲。
随着他一指落下,龟甲表面水纹荡漾,顿时显现出隔壁的画面。
向苼登时敛去杂念,视线投去龟甲画面。
这一看,却令她目光骤冷,杀意上涌。
闫道友来得可真是准时,我等可恭候多时了。
闫真方一推开房门,便就听到这句话。
他双目微沉,抬眸看去,屋内只有两人,皆坐在桌边,一为身着灰袍的中年修士,另一个却是个男生女相的阴柔青年。
说话之人,便是那灰袍中年修士。
见到对方只有两人,闫真神情微松,挥袖
关上房门,大步走到桌前坐下,语态沉稳随和:对不住二位,师姐看管严密,我也是费了番功夫才能脱身过来,为此耽搁片刻,还望二位海涵。
闫道友客气,万脉剑宗高徒能纡尊降贵,与我二人会面,与我等而已,已是幸事。
灰袍中年人与闫真闲聊,一边转动手中念珠,而在其身侧的阴柔青年则是默默听二人攀谈,微笑不语。
酒过三巡后,灰袍中年人瞥过一眼手中念珠,见其始终未有示警,顿时眉头一挑,笑道:对了,倒是忘了与道友通报自家名讳。我名广鹤,他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叫做鹿玄机,我们二人,都是散修。
闫真连忙拱手:广道友,鹿道友。
鹿玄机配合地拱了拱手,仍旧笑而不言。
闫道友能来赴约,想必也是被东洲蛮夷逼得无路可走吧?
广鹤沉沉叹气,如你这般大宗高徒尚且如此,我们这些散修的日子,当真是没法儿过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广道友,我虽为万脉剑宗核心弟子,可也只栖身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剑脉,日子虽比你们散修好过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闫真话到此处,面色一冷,尤其是东洲蛮夷入宗之后,我月俸虽未有变化,可接取的宗门任务却是少了许多。
该死的东洲蛮夷!
广鹤恨恨地骂了一句,我们西洲修真界的资源,就应该都由我们西洲修士支配,凭什么分给他们?
这句骂,几乎骂进了闫真心坎里。
他眼里的恨意更重,宗门长辈执意如此,我们这些师门晚辈便是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
说到这里,闫真沉默片刻,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低沉道:听闻二位道友接,有幸触到万神殿?
道友噤声!
广鹤似乎是被吓到,连忙阻止闫真继续往下说。
闫真见状却是笑道:道友不必忧心,来之前我就已在门外布下隔音结界。
闫道友果真心思细腻。
广鹤松了口气,索性放开了说道:我们的确是接触了到了万神殿的探子,此事与风清门祝寿有些关联。
话到一半,广鹤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压低声音:我还听说,此事若是办好了,万神殿会赏赐万年朱果!
当真?!
闫真目中精芒大盛,还请细说。